第35章

  干涩的嗓音中,他不由?得发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老实说,颜诡不觉得这座城对?无相有多重要。不止这座城,他甚至感觉,大部分人都对?无相不重要。这个?加卡托兰传颂的反叛者? 、领导者? ,其实除了?自己的势力本身,是?不在乎其他东西的。
  七星不重要、城市不重要、人命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加卡托兰,而?加卡托兰只不过是?依附无相而?诞生的组织,没有无相,这个?组织没有凝聚的根,也没有其意义? ,被各种方式招揽来?的人,从最底层的成员,到最上层的七星,都是?可以更换的。
  唯有无相是?加卡托兰的核心。
  这不是?加卡托兰所有人的想法,但从无相以往的言行举止以及其对?加卡托兰的牢牢把控之中,不难看出这点。
  可如今,视自己为最重要的无相,居然做要为了?这个?城市,为了?加卡托兰,让自己当诱饵?这实在让人惊悚,如果只是?一次,还可以说是?心血来?潮,何况那个?时候勇者?没有上战场,他们未必会输。
  现在不一样。在极有可能输的状况下成为诱饵,与?主动送死有什么区别?
  这种不可思?议的感觉,简直堪比一条毒蛇忽然变异,牙齿拔光,成了?无毒蛇。
  在近乎玄幻的想法里? ,那条无毒蛇回?答道。
  “为了?赢。”
  颜诡心里?忽然踏实了?一点。
  “明白了?。”是?了? ,无相也是?个?为了?赢而?不择手?段的人,为了?赢过帝国军这么做也不是?全无可能,可是? ……
  他忍不住又问,“您相信……我?”
  这也是?一个?奇怪的点,将之后的事交给他,这可不像是?无相会说的话。
  这回?对?方没有回?答,只带着刀继续往下走,背影沉寂得一如既往,下方有风吹来? ,于是?高瘦男人的黑袍一角扬起,如云般滚动。
  颜诡看过这一幕很多次,连对?方袍角扬起的弧度都熟悉得能勾勒出来? ,太过常见,他从未觉得有什么值得记住的。
  可这一刻,他好像忽然想记住了? 。
  “……望您武运昌隆,无相大人。”
  第28章
  乌镶月其实一点也不想上战场。
  作为小喽啰的时候,他每次都是躲在城内,负责后?勤工作的那一批。作为无相的时候,他也第一时间否决了?会将自己派上战场的计划。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战场上刀剑无眼,他怕死。
  不想死、不愿意死,也不甘心死。这是他逃离战场的理由,如?今,却也成了?他拎着刀,站在战场上的理由。
  人生可真是奇妙。奇妙到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就?基于同?样的理由,做出了?完全不同?的选择。
  乌镶月骑着马,看着一脸怒意朝着他冲过来的庞吏,这么想完又觉得挺像是临终遗言,讨厌得很。
  铛铛铛——!
  刀刃相撞的声音,刺得耳膜微微疼。反震的力度,充分?说明了?对手的不容小觑。
  周围的人眼见双方的领袖人物打了?起来, 都退开场地,让出了?空间。唯有?又陷入缠斗还?分?心救人的逄星洲,脸上闪过了?一抹忧色。
  “就?这点力气吗,你不如?回家?喝奶去吧!”粗犷的男人哈哈大笑,再次挥砍的力度半分?不弱,角度也极为刁钻,明显是冲着要命来的。
  庞吏是个难缠的对手。乌镶月在短兵相接后? , 能?够断定这一点。
  “既如?此,你怎么还?把重伤的勇者叫了?过来,在加卡托兰,怎么也不会叫重伤者再度上场了?。”
  似乎精准踩到了?对方的雷区,刚一说完,他就?被迫接下了?突然加重力道的数十下攻击。
  反击不难,前提是身体无恙。每一下反击都牵扯到胸前的伤,刺痛影响了?攻击的速度,破绽也越露越多,很快从?表面的势均力敌,落到了?下风。
  这会子乌镶月倒是有?点埋怨当时没能?再穿一层防御背甲了? 。
  “哈,堂堂无相,也不过如?此,只会耍嘴皮子功夫吗!”
  作为对手,庞吏自然察觉到了?他的变化,轻蔑的同?时,却没有?一丝放水的意思,长刀挥砍的速度愈发快了? ,快得乌镶月想要去挡,都有?几刀反应不及,只能?靠着战马相撞,减少对方的冲势。
  “哼,我看你往哪里躲!”庞吏冷哼一声,长刀再度追了?过来。
  乌镶月喘着气,勉力挡下这一击,持久战对他不利,其实他不该来拖的。选一个实力相近的人会更好。可是经过上次,庞吏怕是恨极了?逄星洲,也恨极了?无相。逄星洲是帝国?军的人,庞吏还?不敢公开出手,尤其是逄星洲刚刚被人偷袭。
  所以战场上唯一能?牵制住庞吏的,是无相。所以,他在这里。
  嗤——!
  直砍脖颈的一击,乌镶月满头是汗,喘着粗气,胸口没有?愈合的疼痛愈加明显。这一击也不过拦住了?一半,让它砍到了?肩膀上。鲜红的颜色在黑袍上并不显眼,却瞒不住对手。
  “今日,我让你也好好尝尝我曾受过的屈辱!”庞吏哈哈大笑,眼神一厉,接连不断的刀刃朝着乌镶月扑了?过来。
  数十斤的长刀,一般人连拎起都需要极大的力气,被庞吏挥舞在手上,却像是普通的纸片,随意又随性,完全是指哪打哪,没有?一丝滞涩。
  相较之下,乌镶月躲闪的动作越发笨拙,能?挡住的刀刃也越发少,不一会的功夫,除了?要害部位,他几乎全身挂彩。即使黑袍不显色,其他人也能?察觉,他已经快要顶不住了? 。
  “无相大人!”
  加卡托兰的成员想要跑来支援,却根本没法靠近。庞吏将长刀挥舞得虎虎生风,来一个就?砍一个,不留一丝余地。
  望见这一幕的颜诡手指掐紧,眉头紧皱,几次想要张口又压制住了? 。
  乌镶月胸膛距离起伏,呼吸之间都觉出了?铁锈味。他不知?道那是来自喉咙里的,还?是因为全身渗血的伤口。唯一能?庆幸的是,他感觉到的还?是热,而不是冷。
  快死的时候,人才?会觉得冷。
  可是,再这样下去,或许他真要觉得冷了? 。他喘了?口气,眼前又是一刀,恰好这一刀朝着他的胳膊,是个要剁下来的走势,不知?道庞吏想了?什么,这一击明显并不致命。
  于是,乌镶月想,那就?交换一次吧。
  来势汹汹的刀刃割裂布匹,断裂经络,切开血肉。
  鲜血四溅,庞吏的眼底染上兴奋之色,能?够折磨仇敌的快感升起,他咧嘴狂笑,“看我把你做成人彘,拖在马后?,你还?能?不能?高高在上……”
  话音未落,一柄银亮的小刀,刺入了他的胸口。
  什么? !
  庞吏闷哼一声,不可思议地低头,怎么可能? ?明明他已经砍到了? ,而且这把刀是哪里来的,之前根本没有?看见,这样的东西只能?用一次,难道无相一直在等他松懈,等他得意的这一瞬间? !
  “呼哈,呼哈……”
  黑袍男人的喘息艰难得像是快死了? ,被长刀砍中的胳膊血流不止,可他还?是稳稳地将这一刀送入了?庞吏的心口。
  “你……”心机深沉的小人!庞吏怒意升腾,手中想要再度用力,嘴角却溢出血来,他才?从?意识到不对,“这……有毒。”
  乌镶月懒得和他解释这种必杀技涂毒的必要性,忍着痛意,驱马一撞,这粗犷的大汉就?往后?倒去。
  干掉帝国?军的一员大将,能?极大削弱对方的实力吧。
  这种关?头,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这个,反应过来后? ,他又觉得有?点好笑。居然会想到这个,明明胸口和?肩膀都痛死了? ,也不知?道肩膀断了?没有? ,感觉上还?行,但再乱来……恐怕不是休息一下就?能?解决的了? ,总之,拖住的使命超额完成,现在可以回去,休息一下了? 。
  没等这份松快到达眼底,眼前一缕金色就?止住了?他所有?庆幸的心思。
  乌镶月浑身僵硬地看着来者。
  金发冰蓝眼眸,头盔不知?道是之前战斗时掉落了? ,还?是单纯忘记带了? ,完全露出了?那张忧郁俊美的脸。一身银色盔甲,却不复之前见过的整洁,斑驳的血迹与药剂腐蚀的痕迹,烙印成战场的气息。没有?骑着马,仅仅步行而来,每一步都走得沉稳,此刻接住倒下的庞吏的手,也稳得不像战斗了?一天的人。
  ——逄星洲。
  “你……”乌镶月没有?想过再次正面迎上这个人的时候,会是这样的场景。他咽了?口口水,滋润了?干涩到透出血腥气的喉咙,却没有?吐出再多的字句。
  可意外总是如?此,向来不会完全让人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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