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确实有一件原子层面的物质在余无忧体内，玫瑰塔已经完成了转移。
王安静问：“无忧，你能打开它的权限，让我接入吗？”
余无忧闭着眼睛摇头：“我尝试过被它拒绝了。”
王安静思忖片刻：“看来它的防御机制很严格，是你父母为它做的安全措施。这也难怪，它拥有一颗行星级的力量，确实不可以马虎。拥有它的人一念之差，就可以毁掉我们的世界。虽然对我来说，这个世界已经变成二进制的数字，但对我的亲朋好友们来说，还是他们赖以活着的地方。我会尽我所能，帮你们控制这股力量。”
赵周南轻松道：“安静姐，你现在就是我们的救世主。”
王安静：“救你们也是救我自己，如果这个世界也被毁灭了，我在乎的人也就无处可去了。”
她虽然离婚了，但还有老公，还有子女，还有好朋友，从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变成数字生命也是她不得已的选择。从此以后，她再也不能拥抱自己的朋友、不能抚摸自己的孩子的头发，也不能感受他人身上炙热的体温。
她无法感知这一切，但她留有这份记忆。
看着仪表的数据，王安静判断赵周南的身体指标正在急剧恶化。明明只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细胞的半衰期却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六十岁老人。
玫瑰塔是诱因，她自带的家族遗传病是主要原因。
多好的年轻人，只可惜，命不久矣。
“安静姐，怎么样才可以救她？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余无忧侧首，睁开眼睛看着隔壁床的赵周南。
她们去过医院，医生给出的结论同样是——赵周南现在的状态和老赵末期的状态一样，只能通过医疗仪器勉强维持生命指标，至于还能活多久，只能看赵周南自己的运气。
但好在赵周南年轻，还有消耗的资本，医生的意思是，趁着现在还能走能跑，建议她们找个安静的地方一起度过最后的时光，好好享受生活。
但这等于给赵周南判下了死刑。
赵周南当然不乐意像一株植物一样躺在病床上任人搬运，说着可怜自己的话，她更不愿意的是让余无忧看着自己逐渐死去的憔悴的模样。
王安静给她下了最后诊断，和医院的结果没什么两样。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命运总是会选择性地和人类开玩笑，现在轮到和自己开玩笑了。
“其实，你还可以试试叶睿的办法。”王安静提出建议，“虽然叶睿的实验惨无人道，但他确实做出了一些成绩。他不能完全治愈你，但或许能有延长你寿命，让你和正常人一样活下去的可能。”
一直默不作声的白大褂开口：“是的，我也认为叶睿的研究颇有成效，赵小姐可以试试。”
“如果我用了他的办法延续我的人生，等于认同了他做的一切。对不起，我完全无法认同他，也完全无法接受他们以爱我的名义做的事情。”赵周南语气坚决，“爱一个人会情不自禁为她好，但我们是人类，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你看无忧，她就不会勉强我让我以这种方式活下去。”
余无忧迟疑了一下：“卷毛，你愿意为了我成为数字生命体，继续活下去吗？”
“啊？”赵周南讶异，她确实没想过。
余无忧说：“安静姐用她自己的例子向我们证明，人类是可以继续以数字生命体的形式存在的，只是换了一种形式，你还是你，我们可以继续在一起。”
赵周南在犹豫，即使思维和记忆可以完整保留，任何人都无法确保自己还是自己。
余无忧叹息一声，走到赵周南的身边，拉起她的手垂眸看着她：“如果不是我把玫瑰塔转移到你身上，或许你就不会发病。如果我没有把玫瑰塔要回来，你还可以活很久——卷毛，很早以前我就犯下大错，现在我厚着脸皮请你活下去，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你，好吗？”
她伸手抚摸着赵周南的脸，赵周南舒舒服服地主动贴近她。
“我不怪你，你也是为了帮我。”赵周南故作轻松说，“谁叫我是个倒霉蛋，就那么一点点发病的概率也被我碰上了，说真的我真应该先去买彩票，说不定能中大奖。”
余无忧也被她逗笑了。
王安静问：“那你要接受成为数字生命体吗？”
白大褂插口：“你有足够的服务器和算力可以支撑两个数字生命体？”
代表王安静的机器人回答：“我可以分一部分算力给她，周南应该不会介意在某些时候沉睡，低频运算，就像是普通人类晚上要睡觉休息一样。”
白大褂张了张嘴巴，却什么也没继续说。
赵周南回答：“让我再考虑考虑。”
白大褂冷冷说了句：“我还有实验安排，先走了。”她转身推门离开，步伐匆匆。
余无忧凝眸盯着她离去的背影，提醒说：“安静姐，我看不穿她，但感觉她对你刚刚的提议有意见。”
王安静说：“你别怪她态度不好，她是个实验疯子，为了科学研究她可以付出一切。数字生命是她的终极研究目标，她也想拿自己当作一个实验品，只可惜条件不允许。我们的服务器的算力只容许支撑一个我，如果要接纳周南，其实会牺牲我一部分算力。她可能因此觉得不爽，担心拖累她的研究吧。”
“你们不用担心，我会继续增加算力，而且周南用到的算力资源不会很庞大，只要分配得当，我们完全可以兼容。”
余无忧和赵周南点点头。
赵周南摘下身上贴的各种感应器，下了椅子和余无忧十指相扣，“安静姐，给我时间考虑你的提议，我会尽快给你答复。”
“好，但别太久。”王安静说，“我怕会发生意外。”
余无忧临走前找了个借口特地回去了一趟。
赵周南在门外等着。
王安静不意外余无忧会回来，正在等着她。
“安静姐，你说的意外是不是今天急遽增加的感染病例？”余无忧问。
王安静：“比起这些病例，更让我意外的是你居然能够接入我的系统，读取我的数据处理结果。无忧，你越来越让人觉得意外了。”
余无忧不但能通过思想嗅觉读到普通人类的思维，还具有入侵获取像王安静这样的数字生命体的数据，她的能力已经远远超越了人类，她是先进文明的产物，也是普通人类进化衍变的终极目标。
余无忧：“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王安静无奈说：“我从接诊的医院、诊所的数据系统中获知，在今天的5小时内，已经产生了900例病例，刚开始的多数是免疫力低下的老人和儿童，不过很快就会有大量的青壮年病例涌入。他们的症状和周南初期发病时候一致，都是身上出现红色斑点，逐渐扩散。根据最新一段血液检测显示，他们的基因发生异变，可以确认是赵家的遗传病。”
余无忧皱眉。
局限于赵周南家族的遗传病已经在普通人类中扩散，这说明一定有人为的因素介入。能达到这种效果的，只有叶睿和他的z组织。
“安静姐，请帮我暂时保密。”余无忧拿起桌上的一根钢笔，放入口袋，就当作是特地回来拿的物品。
王安静迟疑：“那是我得科学奖的奖品……额，算了，你喜欢就送你吧。”
她相信余无忧的判断，在赵周南下定决心之前，还是不要告诉她异变正在迅速扩散的事情。
赵周南已经在地下车库等着，余无忧来的时候，赵周南正闭着眼睛假寐，她看起来很疲惫。
余无忧开车门，动作放轻，侧身替赵周南撩起额前碎发，没有叫醒赵周南而是安静地坐着陪着她等着她睡醒。
赵周南一定很累了，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让她很容易疲惫。
不久之前还鲜活乱跳充满活力的少女，现在偷偷躲起来不让人看见她的脆弱，她正逐渐走向已知的命运，却一声不吭，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
余无忧的心在痛。
她沉入到玫瑰塔，正面和玫瑰塔化成的人形对话。
“你出来，我知道你已经出现了，我要和你聊聊。”余无忧说。
她身处迷雾之中，只能依稀看到塔尖，没有看到任何人。
余无忧：“你再不出来，我们就鱼死网破，一起毁灭。”
“我是你父母拼命保全的成果，你为了一个外面世界的人，宁愿背叛你的父母吗？”一个小孩的身影逐渐从迷雾中走出，她的声影和面孔变得清晰起来，是年幼时候的余无忧，“无忧姐姐，你曾经放任你世界的人类死去，那时候的你没有半点犹豫。赵周南在你身上施加了什么魔法，为什么你肯为她威胁我？”?
余无忧平静道：“我只知道我的世界不能没有她。”
第91章
城市之外，无人知晓。
城市之内，医院里住满了无助的患者，就脸过道里都躺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