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他再一次清楚地认识到阿织已经成为了兄长的妻子,那身美丽的白无垢,就是横在他们之间的冰冷界碑。
  他与阿织要保持距离,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相处了。
  空气中飘来了浓烈的火油味。
  继国缘一猛得扯下外衣将少女包裹住,手臂绕过她的脊背和腿弯,不再停留。
  先离开,余下的兄长会处理好的。
  ◇◇◇◇◇◇
  宾客们像受惊的鸟兽四散奔逃。
  强盗沉浸在疯狂的劫掠中,忘却了时间,他们怀里塞满了财物首饰,全然没有注意到死期将至。
  凌厉的寒光闪过,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脸上的贪婪瞬间凝固。
  继国岩胜提着刀,面无表情地跨过了尸体,粘稠的血溅在了他的侧脸和礼服上,洇开一片骇人的痕迹。
  整座新房都被肆虐的火包裹着,冲天的烈焰将半边天际映照成了一片诡异的血红,炙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人掀翻。
  到处都是火。
  刀尖的血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了触目惊心的一摊暗红。
  继国岩胜扔下染血的佩刀,庄严早已不复存在,汹涌的火海让他目眩:夫人呢?
  四周跪倒了一片人。
  仆从匍匐在地,声音抖得不行,没敢接着再说下去:夫人、夫人不见踪迹,怕是、怕是
  猩红的火蛇卷着浓烟,贪婪地想要吞噬一切,火星和尘屑飞扬,所有的一切也都将大火中化作灰烬。
  在家臣面前从来都是端持守礼的家主,赤红着双眼,如同疯魔了般,不顾一切冲向烈焰。
  今日是他们的新婚之夜,继国岩胜怎么能允许!
  大人不可!
  不可啊!
  几名忠心的武士扑了过来,可无人能阻止得了他。
  燃烧的房梁带着熊熊烈焰,轰然砸了下来,彻底封住了去路,也带来了最极致的绝望。
  继国岩胜的手臂被灼伤了,他喘着粗气踉跄着后
  退,却注意到一样不该出现的东西。
  婚房外的石阶上散落着燃烧剩下的碎屑和瓦砾,而在那一片狼藉当中,有一样东西被刻意堆起的石板保护得很好。
  那是一支竹笛。
  一只极为普通却很眼熟的竹笛。
  是幼时继国岩胜送给继国缘一,从那以后继国缘一就从不离身,如今却出现在这里的竹笛。
  恶心。
  一股腥甜猛得涌上了喉咙,继国岩胜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凝固,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竹笛上。
  火焰的咆哮、房屋倒塌的巨响、家仆的呼喊周遭的一切都被无限拉远。
  是继国缘一带走了阿织。
  在继国岩胜以为终于得到阿织的新婚之夜,被他最嫉恨、最无法容忍的人冲入了婚房,带走了他的妻子。
  多么耻辱啊。
  呵
  一声嘶哑的笑声,毫无预兆地从继国岩胜喉咙里挤了出来。
  而明明今晚是他们的新婚之夜,阿织却能毫无负担地抛弃他,和继国缘一远走高飞了。
  呵呵呵
  笑声逐渐扩大,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在这片火海废墟中回荡。
  这只竹笛,如同一个无声的巴掌,狠狠地抽在了继国岩胜脸上。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嘲笑着他所有的努力都是笑话。
  继国岩胜弯下腰,布满血污的大手伸向了竹笛,眼中翻涌的恨意倾泻而出。
  他转过身,自他的左额角开始,那紧贴着发际线的位置,几道狰狞扭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浮现,迅速爬满了半边脸颊。
  那纹路赤红如血,宛若从地狱攀爬出来的诅咒,透漏着不详的气息。
  周围的人眼睁睁看着,却动也不敢动,也无人敢发出一声质疑。
  火光照在继国岩胜的侧脸上,照亮了一双燃烧着怨毒的眼眸,他收拢了手掌,竹笛顷刻间碎裂。
  他与继国缘一不死不休。
  府内残存的强盗已尽数捉拿,还有小部分流窜出府,而且,在搜捕过程中发现了两位被袭击的大人
  搜捕的人跪伏禀报。
  强盗?继国岩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阴鸷的眼睛充满了嘲讽,毫无温度地重复。
  在他的宅邸,他的新婚之夜,出现了强盗。
  被彻底背叛的毒火在心中剧烈燃烧,继国岩胜看向被带过来的留下活口以待审问的强盗。
  有些还被捆绑着,有些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徒劳地抱着残肢,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
  火光之下,那泛着冷光的眼瞳却充满着冷酷的意味,继国岩胜抽出仆从腰侧的刀,嚎叫声戛然而止。
  头颅滚落,血如泉涌。
  木制建筑还在熊熊燃烧着,焰光的爆裂声中,刺鼻的烧焦味和浓烈的血腥气混杂在一起,几乎让人窒息。
  处在其中的人应当会觉得灼热的,可看到这一幕的人,却恍若置身于冰天雪地当中,内心深处涌现出彻骨的寒意。
  在火焰的炙烤下,溅在继国岩胜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变成了更加恐怖的暗色,和那新长出来的纹路混在一起。
  他迈步走下台阶,浑身笼罩着笼罩着难以形容的暴戾:一个不留!
  他会洗雪今日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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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阿织:zzz
  缘一:难过
  岩胜:已气疯
  第94章
  继国缘一抱着裹在旧衣的阿织,他动作很轻,如同一道无声无息的风,掠过崎岖的山道。
  最终还是决定回到了山间小屋,回到了他与阿织曾经的家。
  这里并没有荒废,因为每次遇到离得近的任务,继国缘一都会在结束之后顺便清理小屋角落的积尘,修补被风雨侵蚀的屋顶
  没有人气的房屋会破败得很快,他只能尽量让小屋保持原样。
  院子里新栽了紫藤花树,还未长成,每次回来他都会清理过附近游荡的鬼,渐渐地,鬼就不再靠近这里了。
  在继国缘一预想中,在除掉那个名叫鬼舞辻无惨的鬼的那一天,他就可以和阿织携手回来,继续以前的那种安定祥和的生活。
  这一天不会离得太远,已经有鬼杀队的同伴探知到鬼舞辻无惨留下的蛛丝马迹了。
  只他未曾想到是,他与阿织会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回来。
  继国缘一把阿织放到了床铺上,动作轻柔地把那件旧外衣给褪下,全程没有惊扰到她。
  少女面容恬淡,长睫安静的垂落,呼吸清浅,在酒精的作用下陷入了更深的睡眠当中。
  但过于厚重的衣服还是让她觉得不适,她蹙眉翻了翻身,调整到了舒服的姿势,又舒展了眉头。
  现在的阿织简直和这里的朴素一点都不相衬,装扮华贵的她简直像是被抢到这里来的。
  继国缘一强迫自己退开,把自己在回来途中打开的水倒进小锅里,然后点燃了火,就在远处坐下,等待着水烧开。
  阿织醒来的话应该会渴。
  云被吹开,清冷的月光透过小木窗斜斜地洒入,在地板上留下一片银白。
  继国缘一望着那抹银白,思绪却飘得很远。
  一个夜晚应当足够兄长处理好所有的事情,那么,天亮时他就要把阿织送回继国府。
  之后,他与阿织还会再见吗?
  这个得不到答案的问题让继国缘一又想到了朱乃。
  记忆中温柔善良的母亲,好像从没有踏出过继国宅邸,她终日呆在内院里,不见外男,甚至连自己的孩子也只能在特定的时间才能见到。
  作为继国家族的主母,一举一动都需要合乎礼仪,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继国家的颜面。
  这是某次父亲不满看到继国缘一的存在,又与母亲发生争吵时说出来的话,这句话让母亲捂面哭泣很久。
  而回到继国宅邸的阿织,作为兄长的妻子,也是继国的新任主母,会不会也被要求变成这样?
  阿织会快乐吗?她会哭泣吗?
  这份预见让继国缘一无意识地攥紧了放在膝上的手,因为用力,指节也微微泛白。
  ◇◇◇◇◇◇
  浓稠的夜色当中,继国岩胜单人单骑冲出了城门,急促的马蹄声彻底搅碎了黑暗的寂静。
  夜风迎面袭来,吹得头发和衣袍发出猎猎响声,却怎么也吹不散他眼中越来越浓烈的阴暗。
  继国岩胜血洗了继国府,对于背叛之人,他丝毫没有留情面,身上的婚服已经完全被血浸透,再也看不出最开始的颜色。
  浓重的情绪盘踞在心头,以至于当他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进入到了陷阱当中。
  座下的马发出凄厉的鸣叫,前蹄高高举起,继国岩胜凌空跃下,发现了必经之路上等待着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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