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她往太子府送了不少东西,将自己一直带在手上的镯子也送给了谢玉阑。
  沈青檀也派人送了东西来,一时间太子府的庭院中堆挤满了各种人送来的礼。
  皇帝找谢临沅商榷好了大婚的日子,是在九月。
  还有三个月的筹备时间。
  在此之前的是谢玉阑的二十岁生辰。
  时序流转,冬去春来,转眼便到了谢玉阑二十岁的生辰,亦是男子行冠礼之期。
  此时的谢玉阑,早已非昔日那个在冷宫瑟瑟发抖、口不能言的稚童。
  他身着谢临沅精心准备的繁复冠礼服,墨发以玉冠高束,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脖颈线条。
  多年的精心调养让他褪去了曾经的怯懦与苍白,眉目舒展,气质乖顺,有一股如玉如竹的清雅风华。
  只是偶尔抬眼望向身旁之人时,那眸底深处依旧残留着全然的依赖与眷恋。
  冠礼在太子府举行,虽未大肆操办,但仪式庄重周全。
  由宋玉声为主宾,苏御夫妇作为亲长在场观礼,谢临沅亲自为冠者托盘。
  当最后一顶象征成人的爵弁加于顶时,谢玉阑的心跳得有些快。他知道,接下来便是最重要的环节,赐字。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宋玉声身上,然而,宋玉声却着看向了一旁的谢临沅,颔首示意谢玉阑说话。
  谢临沅上前一步,目光沉静地落在谢玉阑身上,那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时间,看到了十年前那个从狗洞里被拖出来的、脏兮兮的小可怜。
  他缓缓开口,声音清越而沉稳,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他顿了顿,凝视着谢玉阑微微睁大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今赐你字——‘温衡’。”
  温衡。
  谢玉阑自然知道谢临沅取这个字的原因,他心中什么柔软的地方突然凹陷,他点头说道:“多谢殿下赐字。”
  冠礼成,众人道贺后相继离去。
  谢临沅却并未让谢玉阑回殿休息,而是牵起他的手:“随我去个地方。”
  谢玉阑没问谢临沅要去哪,他只是跟着谢临沅的步子上了马车。
  他掀起竹帘,看着马车驶向宫中,随后又穿过熟悉的宫道,越走越偏僻,周围的景致也逐渐变得荒凉。
  当那座熟悉又陌生的、笼罩在暮色与衰败气息中的宫殿出现在眼前时,谢玉阑的心猛地一紧。
  是冷宫。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谢临沅的手。
  “别怕。”谢临沅握紧他的手,牵着他走下马车,缓步来到冷宫那扇紧闭的、漆皮剥落的宫门前。
  宫墙依旧斑驳,荒草依旧萋萋。
  然而,谢玉阑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宫墙右下角。
  那里,原本有一个足够幼小的他钻过的狗洞。
  此刻,那个狗洞已经被用青砖严丝合缝地堵上,抹了灰浆,与宫墙融为一体,几乎看不出曾经的痕迹。
  谢临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抬手指向那处被修补好的地方,声音带着温和的力量:“看那里。”
  “十年前,我就是在那儿,把你捡回来的。”
  他的话语很轻,却像一记重锤,敲开了谢玉阑记忆深处那扇尘封的门。
  那些模糊的、冰冷的、饥饿的、恐惧的片段再次涌现,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只伸向他的、温暖而有力的手,还有一个将他从泥泞与绝望中抱起的怀抱。
  谢玉阑怔怔地看着那处被堵死的洞口,又抬头看向身旁身姿挺拔、眉目如画的谢临沅。
  十年光阴,恍如一梦。
  他从阴冷污秽的狗洞被拽出,跌入的,却是这人亲手为他打造的、独一无二的温暖。
  “都过去了。”谢玉阑轻声说,不知是在对谢临沅说,还是在对自己说。他主动反握住了谢临沅的手,力道坚定。
  “是,都过去了。”谢临沅低头看他,眼底有着同样的感慨,更多的却是释然与满足,“从今往后,我是你的。”
  谢玉阑伸出手,抱住了谢临沅的腰身,轻轻在谢临沅身上蹭了蹭,同样说道:“我也是哥哥的。”
  谢临沅喉头滚了滚,他捧起谢玉阑的唇,吻了下去。
  谢玉阑仰着头,抱着谢临沅腰身的手收紧,几乎要溺死在这个亲密无间的吻里。
  等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因着冠礼的事情,谢临沅早已命人将太子府中的池畔布置一新,并屏退了闲杂人等。
  池水映着漫天星子与岸边悬挂的彩灯,波光粼粼,如梦似幻。
  “哥哥,这是要干什么?”谢玉阑问。
  从宫中出来以后谢临沅带着谢玉阑在城郊外各种新奇的地方玩了一圈,谢玉阑本以为今晚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
  “今日也是七夕。”谢临沅淡淡说道。
  谢玉阑自然知道今日也是七夕。
  “这是要放花灯吗?”谢玉阑记得以前谢临沅也带自己放过。
  “对,”谢临沅颔首示意站在一旁的侍女,“将花灯拿过来。”
  “喏。”
  侍女奉上两盏精致的荷花灯,花瓣层叠,形态逼真,中间小小的莲蓬处可以放置灯烛。
  谢玉阑拿起一盏,又取过旁边备着的细毫朱笔,略一思索,便俯身,极其认真地在洁白的花灯花瓣内侧,画了起来。
  他的画技算不得精湛,但笔触细腻专注。不过片刻,两个歪歪扭扭、却亲密地依偎在一起的小人便跃然而出。
  一个小人稍高,穿着玄色袍服,一个小人稍矮,穿着月白衣衫,两人的手紧紧牵在一起。
  画完,他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偷偷瞄了谢临沅一眼。
  谢临沅一直静静地看着他画,此刻眼中漾满了温柔的笑意。
  “这画的何人?”他问道。
  谢玉阑捏着花灯的手收拢:“哥哥肯定看出来了。”
  “想听玉阑亲口说。”谢临沅用唇瓣如蜻蜓点水般亲了亲谢玉阑的脸颊。
  谢玉阑拿起花灯把画的那侧怼道谢临沅眼前:“画的是我和哥哥。”
  “知道了。”谢临沅笑了起来。
  他接过谢玉阑手中的朱笔,在自己的那盏花灯上,挥毫泼墨。
  他的字迹一如既往的风骨峭拔,银钩铁画,在上面写下了一句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是诗经里的一句话。
  这并非多么新奇的诗句,却是在这订婚之夜,最古老也最郑重的承诺。
  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谢临沅将小小的灯烛放入莲蓬,点燃。谢玉阑也学着他的样子这么做。
  温暖的烛光透过薄薄的花瓣散发出来,映亮了其上稚拙的图画与深情的诗句。
  他们一起俯身,将两盏承载着彼此心意的花灯,轻轻放入池中中。
  花灯晃晃悠悠,随着微澜的波光缓缓向池心漂去,融入了漫天星光与璀璨灯影之中,仿佛两颗紧紧相依的心。
  谢临沅伸手,将身旁看得入神的人揽入怀中,在他发顶落下一个轻吻。
  夜色温柔,星河长明。
  谢玉阑望着远去的花灯,声音轻缓却坚定,“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对吗?”
  就像灯上的画,就像灯上的诗。
  谢临沅握住他微凉的手,十指紧扣,目光追随着那两盏渐渐模糊的灯火,声音低沉而笃定,如同誓言:
  “自然。今生,来世,生生世世。”
  谢临沅的回答烙进谢玉阑心底最深的地方。
  生生世世这个词太久远了,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不知为何,谢玉阑就是觉得谢临沅能做到。
  谢玉阑想。
  纵有尘世千般万般好,他也再遇不到第二个谢临沅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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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啦!思考了很久怎么写第一次,最后决定把第一次放在番外大婚的时候QAQ写在这里好像有点突兀QAQ
  下一章番外就写大婚。最近状态有点不好,今天写的时候胃特别特别疼,疼的脑子都是浆糊。我看看明天还难不难受,如果还不舒服就先休息一天再更番外QAQ。
  确实不是很会写在一起以后的剧情,因为很多剧情都是和大纲里的主线相连着进行的,导致主线进行完以后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去写没有重要剧情支撑的纯恋爱情节,尝试过硬写,但是真的很生硬很不好看,写的我也很难受,脑子很乱,这是我的问题给各位道歉,这本完结以后会慢慢调整,下一本一定努力改正QAQ不过番外会有很多日常小情侣贴贴的,各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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