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下来荷花池边,瞧见远处迎面跑来一个人。大冬天只穿件白色背心和运动短裤,脖子上挂了条毛巾。
  胸前柔软的弧度明显,身上的肌肉线条也明显,不大但结实,尤其是双臂,总觉得能一拳打趴一头牛。
  待那人离得近些她才认出,这就是昨天在街上问路的短发女人。
  吴妹来没有多看,低头掏手机玩游戏。
  擦身而过之际,肩膀被拍了下。
  “嗨,又见面了。”
  声音也是爽朗的。
  吴妹来怔愣一瞬,矮了下肩膀,默默从她搭在肩上的掌心下离开。
  那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冒昧,放在空中的手摘下蓝牙耳机解释道:“没想到这么巧。”
  这次贴得近,吴妹来才注意到女人的脸其实挺小,单看脸像学校里文静听话的好学生。因为运动,此时脸上洋溢着活力元气的笑容,一头凌乱的短发也在晨跑的湿冷露气里翘得更加张扬。
  吴妹来没接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女人似乎并不在意,她曲肘抓起脖上的毛巾擦擦后颈的汗,笑问道:“请问遇仙弯就在这儿吗?”
  随着她的动作,肱肌收缩,小臂被拉起,肱二头肌微微鼓高,充满力量的线条深了一些。
  吴妹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心头有点怪异,一时忘了回话,等对方问了第二遍才点点头。
  “很难看吗?”女人捏捏自己的手臂,并握拳用力,让所有肌肉群展现出最喷薄的状态。
  有些女性确实会因为运动瘦身中练出肌肉感到烦恼。
  吴妹来摇头,能让人警惕的事物都不会难看,因为比难看先抵达的,是恐惧。
  “有点奇怪,像男人。”
  一声轻笑。
  吴妹来不解地看向她。
  “它们是大自然赐给动物保命和狩猎的礼物,和性别没关系。”
  吴妹来点点头,没放心上,见她没话说了,打了声招呼先行离开。
  周千龄还等着吃粉。
  意料之内的,到店时,那人早就寻了张小凳守在卷帘门前,翘着腿,一手揣兜,一手支在膝上撑着脸,直直看着路边水洼结起的冰,应该在发呆。
  吴妹来上前,踩在冰面上,细微的咔嚓声扰了人。周千龄掀起眼皮,见是她,浅浅弯起唇角。
  吴妹来:“什么时候来的?”
  “发消息的时候。”
  周千龄放下腿,站起身走到吴妹来面前,携带着冬晨的冰凉露气。
  她们靠得很近,近到已经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兴许是一起赶场拉近了两人的关系,也兴许是周千龄送她八音盒的缘故,吴妹来往日面对她的紧张感消去大半,只剩心底隐隐的愉悦。
  “往后别这样实心眼,我到了会给你发消息。”吴妹来低头,盯着两人快要贴到一起的脚尖。
  太近了。
  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
  吴妹来一惊,旋即若无其事地错过身,抬起门,问道:“今天还是羊肉粉?”
  第21章 梦到
  “嗯。”
  周千龄寻个位置坐下,听厨房里传来点火声,一阵叮叮当当的厨具碰撞后,整个世界只剩下抽油烟机嗡嗡响。
  吴妹来娴熟地切肉洗菜,烧锅煮粉,动作行云流水,全忘了自己的食客,也就没看到对方一眨不眨,流连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那是种稍具侵略性与破坏性的视线,也是莽撞的、直接的、不计后果的原始欲望。
  不过这些通通在吴妹来转身后藏进眸底,取而代之的是一如往常的温和。
  吴妹来放下砂锅,又往后厨抬出两碟子菜,一碟是凉拌拍黄瓜,一碟分类摆满了羊肉羊杂。
  迎着周千龄疑惑的视线,她解释:“请你的,谢谢你的……八音盒。”
  周千龄笑着点头,欣然接受。
  较真起来,她也送了自己好些东西,早就两清了。不过嘛,无法两清才能有来有回。
  见吴妹来又自己坐到一边,周千龄绞尽脑汁,问道:“阿姨好点了吗?”
  “嗯。”
  对方头也没抬,随口应声,似乎那破游戏有什么值得沉迷的地方。
  筷子在砂锅里搅动,薄荷味越来越浓。
  “昨天耽误你拿药,你妈爸责备你了吗?”
  吴妹来一顿,摇头,抬头宽慰道:“没有,不用在意。”
  她的目光闪烁,始终游移在周千龄的视线之外,拒绝与其相接。
  原以为经过昨天的相处,两人的关系应该会更进一步才对,怎么还退回到原点了。
  周千龄眼底的笑意更加柔和,开口询问:“我昨天有什么地方……”
  泛黄的塑料门帘被掀开,冷风灌进来,让人打了个寒颤。周千龄看到吴妹来仿若松了口气般,起身招呼道:“吃什么?”
  “大碗羊肉粉。”
  吴妹来将手机揣兜,匆匆回了后厨。
  放锅,加水,开火,做完这些,她小心转头,周千龄正埋头吃粉,没什么异样。
  天知道瞥见周千龄“含情脉脉”的眼神,她有多恶心,不对,不是恶心,是心虚,也不对。
  砂锅里的水沸了,吴妹来抓了把粉进去。米白的粉条在锅中翻滚,挣扎,让人眼晕。
  一如昨日的梦。
  旅馆,着吊带的女人,被拉下一边的肩带。吴妹来亲眼看着它垂落,露出左边乳/房。
  雪白的窗,灰白的墙,柔白的光。
  眼前尽是白色,吴妹来看得呆了,任由女人拉起自己的手,放到左胸前。心脏在跳动,掌心也在跳动。
  梦中人温情地看着她,润泽的双唇一开一合:
  “我喜欢你。”
  霎时,吴妹来心内翻起惊涛骇浪,她来不及回应便被吴掰子的怒骂惊醒。
  梦中的事往往容易被遗忘,她原本也是忘了的,不知怎的见到周千龄后突然间又想起来了。
  吴妹来凭着肌肉记忆放调料,加薄荷叶、酸菜,搅拌关火,夹着砂锅送出去,没敢看那人一眼。
  她想,肯定是昨天刘桂艳那些图不图的话让她做了这样匪夷所思的梦。倒是忘了昨夜周千龄的自拍带给她的刺激。
  无事做,吴妹来见两张桌子都坐着人,看了眼周千龄的方向,又回厨房站着。
  梦是自己的,不关周千龄的事,但依旧让她在面对她时别扭至极。
  那样大逆不道的梦,不止让她恐慌,也让她对周千龄感到冒犯与歉疚。
  吴妹来闭眼屏气,想将梦中的画面通通驱逐出去,不料却让每一个细节更加清晰起来。
  心跳得很快,无所适从的情绪如潮水淹没口鼻,吴妹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突然,她茅塞顿开般,“喜欢”本就是多样的,周千龄……自己梦到的周千龄明明是说像朋友一样喜欢自己而已。
  没错,只是朋友的喜欢。
  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吴妹来选择性忽略掉梦中女人惑人的神情与行为,达到了符合自己认知的自洽。
  门帘的碰撞声再次响起,吴妹来如释重负地转身笑问:“吃点什……”
  “不是说带我吗?怎么自己先吃上了?”
  门帘还未落下,短发女人已经搂住周千龄的肩膀,手掌自然地垂在她胸前。听见声音,她偏头,眼中闪过惊讶,“你就是老板啊?”
  与她一起看过来的,还有周千龄。
  吴妹来僵硬地维持着热情的弧度,重新问道:“吃什么?”
  “和她一样吧。”女人松开手,一屁股坐到周千龄对面,顺便把右腿搭在左腿上,随口问道:“你什么时候——”
  桌下,周千龄踢她一脚。
  女人止住话头,贱兮兮挑眉,转头说起了自己这趟长途跋涉的艰辛。
  她的音量不吵,但也不小,虽然基本都是她在说,周千龄偶尔搭句话,但安静的小店瞬间热闹起来。
  有时候,吃饭就吃个气氛,店里一热闹,好像饭也能跟着香上几分。吴妹来提粉出来的功夫,又有两个人进来报了粉名。
  吴妹来将女人那碗放到她面前,聊得口渴的人仰头看她,张张嘴要说什么,但见她似乎很忙急着要走,只好自己起身去拿瓶矿泉水。
  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多,人声鼎沸,将原先那两人的声音盖了去,只隐约漏出几丝不甚清晰的说笑。
  吴妹来进进出出,偶尔看眼那边:周千龄已经吃完了,正单手撑着脸注视那女人,时不时随意笑着回应。
  吴妹来被小小刺了一下。
  周千龄很好看,尤其是笑着的时候,平直的唇线不经意的往上一勾,眼睛就微微弯了起来,让人看一眼就心生愉悦。
  只是,她很少看到这样的笑。
  相处的这些日子,她见惯了这人精致的假笑,以为这就是她的习惯。
  原来只是人家和自己不熟罢了!
  莫名有些生气,又觉得这股躁意来得太过奇怪,毕竟她和周千龄才认识一个月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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