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怀着这样轻蔑的想法,他发动了自己的异能——“厄运之影”。
这次不是恐吓也不是看戏居多的试探,他也动了真格。
从深渊爬出来的影子阴冷、具有强烈腐蚀性,它们会从现实与另一维度的间隙爬出来,无孔不入地抓住她,将她拖走。与它们接触的每一寸皮肤,都会留下从体表深入灵魂的黑色印记,阴冷的火焰无时无刻不烧灼着周围的肌肤,永无安宁之日。
嶙愉悦地眯起眼睛,想要看清她脸上痛苦的表情,欣赏她这样桀骜不驯、懵懂无知的人露出歇斯底里的哀求,求他放过她、求他救救她。
只是刚挑了挑眉毛,眼眶骨就传来钝痛,牵扯到脸上被她打断的骨骼和淤血的部位,让他的笑容看起来不伦不类的,难看至极。
不过,在即将发生的戏码之前,这些都是小事情,他选择暂时不跟她计较。
满怀期待,嶙盯着宿柳,等待着的发生。
……
无事发生。
笑容僵硬在脸上,嶙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宿柳和宿柳的背后,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
影子呢?为什么没出来?
他再次尝试使用异能,召唤出那些来自深渊的、邪恶的、充满污染的影子。
……还是无事发生。
笑容僵硬在脸上,比哭还难看。
幸好宿柳看不见他的表情,如果看到了,或许会以为他还不服气,是在挑衅、嘲讽他,手下一定会更加用力,使出浑身解数也要好好地“照顾照顾”他。
异能失效,单论身体素质和格斗能力的话,嶙完全不是宿柳的对手。或许在最开始,她还没废掉他的四肢之前,他还尚有一战之力,但现在,已经奄奄一息丧失战斗力的他,则完全是她的瓮中之鳖。
险些真的被宿柳打死,还好峋来了。
峋的到来转移走了一部分宿柳的注意力,嶙终于有了喘息的余地,艰难地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嶙。
出来得太着急,嶙没有披那件几乎寸步不离身的黑袍子,只穿了简便的单衣,站在一棵高大而繁茂、黑压压的树下,金色的眼瞳在黑夜里格外显眼。
只有在里世界、两个人各自拥有身体时,嶙才能这么清晰地看到两个人的不同。
即便他从来不承认自己和峋是一个人——他不能接受自己有那样软弱、那样混沌野兽般的过往,他也无法忍受在明知道自己被利用、被当作牺牲品后,还因为带出荒山的“知遇之恩”而留下大主教姓性命。
他的观念、他的性格和峋那么不同,他永远不会让自己陷入完全被动的陷阱、永远不会以德报怨、永远自私自利阴暗卑劣。他情愿自己与所有的不美好的、贬义的词汇挂钩,也不允许自己成为一个弱者。
可是此刻,在那双黑夜中熠熠生辉的金色眸光下,他第一次清晰地认知到,他是比峋弱小的。
他们的力量源自无终之蛇,那在混沌和迷雾中行走的、无头无尾的巨大远古生物,没有人直面过祂的真实相貌,世人只知道祂那双永远不会熄灭的、比最纯粹黄金还要绚烂的金色眼瞳。
金眸的闪耀程度意味着继承的力量强弱,他的金眸远不如峋,他和峋之间,他才是弱小的那一个……
是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吗?嶙问自己。
当然不是。
只是,在这么多年“我远比你强大、我才是保护者”的洗脑中,不仅是对峋,也是对自己,他也渐渐习惯了用尖锐不讨喜的恶劣包裹自己的胆怯,用所谓的作恶来藏起自己的无知与迷茫。
然而现在,他却狠狠地打脸了。
他被一个这么弱小、这么普通的纯种人类给打败了,被按在地上蹂躏、毫无尊严。
弱小的一面被展露在峋的面前,嶙感到耻辱、崩溃、愤怒。
极端的情绪刺激着神经,某种尖锐的能量从身体各处一瞬间涌出,混杂着碎金的黑色光芒大作,穿破了弥散在四周的浓雾,照亮了黑暗。
手中的嶙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凉、顺滑却又有着不平整柔韧表面的触感。那触感太过奇特,如流动的水一般,她根本抓不住,无从下手就从手掌中“流淌”走。
光亮起的时候,宿柳因刺眼的光芒而下意识闭上眼睛,然而在眼前闪过的那张脸庞又让她克服住生理本能,强撑着睁开眼睛。
隔着湿润眼眶里生理性泪水的朦胧泪光中,宿柳看到了一张苍白的、立体的脸庞。
是嶙峋!
她努力睁大眼睛,辨明眼前嶙峋的方向,朝着他那边跑去。
“你是嶙还是峋?”她问。
问完之后就后悔了。
真是笨!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宿柳懊悔地想,这有什么问的必要啊?她抓住的那一只很明显是坏的那个“嶙”,那现在新来的这一只肯定就是好的那个“峋”了。
即便是有了嶙的前车之鉴,宿柳还是对林寻这个个体有着天然的亲近——她总觉得他就是那个蹲在角落里、满身伤疤、不爱说话不敢看人的社恐小可怜,对他充满怜爱。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光实在太亮了,她根本看不到那紊乱的、毫无规则跳动的光束中究竟是怎样的现场,也摸不清嶙是怎么回事,只好问唯一有可能知晓答案的峋。
“他变异了吗?”她问,“能不能把我送出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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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峋:乖巧可怜的孩子惹人爱。
第69章
金色的光芒消散之后, 狂风大作,席卷着满地枯黄的树叶,遮天蔽日。
龙卷风自嶙所在的位置肆虐扩散, 黑色的天空泛起黄绿色,似乎是暴雨即将来临,又似乎是末日降临的前兆。均匀分布在风中的黄沙和枯叶遮挡了视线,宿柳下意识闭上眼睛, 同时伸手去抓身旁的峋。
她有预感,接下来绝对会变换场景,如果不抓紧峋的话, 或许她就要再次在新环境里两眼抓瞎了。
果然, 视线再恢复正常的时候,宿柳出现在一间冰冷、阴森、低矮狭窄的小房间里。
牢牢抓着的峋不见了, 她身上的衣服也变了, 从豆绿色的民俗风长裙变成了一片式的宽大袍子。整个人都被笼罩在袍子里,眼前的一切充满了诡异, 她一时有些迷茫。
是真的进了这个里世界的新场景吗?还是她又穿越了?这次是魂穿?
黑暗的物理环境对宿柳来说并不算什么阻碍, 怀揣着各种疑惑, 她在这间屋子里摸索起来。
屋子里没有窗, 门是紧紧封闭的, 像焊死在墙上一般, 连门缝都几不可察。推、拉、滑动, 宿柳尝试了各种方式, 都无法打开房门。无奈, 她只好把注意力转移到室内。
不大的屋子里,空落落的,什么物品都没有。
宿柳转了两圈, 都没找到任何机关、暗门之类的,只有房间正中心有两处凹陷。半椭圆形的凹陷深深嵌入地面,凹槽很光滑,像是被什么东西经年累月地打磨而成。
一开始,宿柳还没不明白这凹槽的作用。直到她坐下思考,双手无意识地搭在膝盖上。
掌心盖在圆润的膝盖骨上,宿柳一边摩挲一边思考,忽然福至心灵。
不对啊!
她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动作过于大,头狠狠地撞在天花板,差点没把她脖子撞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听到了一声气音的笑。
很短促,在安静到只有宿柳的心跳声和呼吸声的房间里,也微弱到几不可闻。她揉着脖子环顾四周,没有任何人。
是错觉吗?
她狐疑地盯着身后,又抬头看了眼头顶,什么都没有。
可能真是幻听了。宿柳低下头,膝盖对准两个凹陷处,严丝合缝地跪进去。
或许这凹槽就是为此设计的,人类的膝盖能够完美地跪伏其中,深入地面的凹陷也能让人跪得更加挺拔、费力。
会是机关吗?
宿柳认真地跪着,满怀期待地等待,或许是开门、或许是忽然亮起灯光、又或许是从看不见的角落蹦出来什么……总之,应该会有什么降临的。
然而什么也没有出现。
宿柳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虔诚了,最起码在跪着的几分钟里,她像一个最忠诚的信徒,期待着“主”的降临和馈赠。
……无事发生。
遗憾地站起身来,宿柳开始在屋子里团团转。
可恶啊!这里究竟是哪?她要怎么出去?
墙壁的材质很特殊,介于大理石和金属之间,厚重而有韧性,没有工具的话她砸不开。转了不知道有多久,她终于泄气,依靠在墙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墙壁。
“有人吗?隔壁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