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瞳孔略有些涣散,平述收回目光,转回头,天上已经没有星星了,只有一轮无法观测、仅仅远远眺望一眼都会让人双目失明、陷入疯狂的太阳。
  他想,他好想拥有一颗属于自己的星星。
  天花板上的黑色久久望过去,似乎变成了黏稠的黑色物质,污泥一般流动,从上而下,涌动着尽数流淌进平述的体内。
  如果从第三视角来看,或许会惊叫出声——何等浓郁的污染,平述要san值清空、原地崩溃为怪物了!
  可是若再细看,就会发现,那些涌动的黑色物质,全部都是从平述的胸口向外蔓延生长的。仿佛他是一个装满了污泥的瓶子,污泥太多,远远超过了容量,便向外流淌。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
  多年来压抑的污染和精神终于泄洪,平述任由这些恐怖的黑色物质遍布自己的全身,目光仍旧平淡,冷静到似乎在想今天吃什么一般。
  他不想仰望星空了,他想要抓住那颗星星,驯养一颗属于自己的、闪闪发光的星。
  蔓延的黑色物质不停地变幻形状,最终又全部回到平述体内,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除了——
  一朵黑色的大丽花,绚烂绽开在他胸口,仿佛有生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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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胥黎川:嘁,原来你对宿柳的在意也不过如此。
  平述:下定决心,要把小柳从恩佐手中抢回来。
  宿柳(瘫在宿舍床上):我要升职了?那我的任务怎么办?今晚吃什么?
  第86章
  平述出狱了。
  监禁室的“狱”。
  但他还在监狱中——黑鸢尾监狱。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去找宿柳——她又不知道这里是监狱。
  在监禁室里关了三天, 足够平述想明白很多事。比如如何面对宿柳,如何接受她并不是他最初设想的那般纯洁、无辜、天真。
  是的,接受。
  他错了, 他大错特错了。
  宿柳不是他的人偶,她的天真是真烂漫是真,可这不代表她永远都要保持洁白无瑕,不代表她就应当按照他理想中一样, 作为一个完美的、毫无污点的真善美角色。
  他怎么会这样想她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自己都清楚,就连他的手上都沾满鲜血、就连他都满身罪孽, 就连他自己都无法摆脱世俗凡尘的枷锁, 她又怎么可以?
  她年纪还太小,不够懂事, 没关系, 他们有无数的时间,他可以慢慢教会她什么是善恶、什么是对错。她在联邦受过很多苦, 没有上过学, 和小时候的他何其相像,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太坏了, 他没有资格要求她做一个懂事的乖孩子。
  步伐前所未有地快, 平述朝着宿柳的宿舍走去。
  他要去找宿柳道歉, 与她和好如初, 替这个世界对她好一点。他要教宿柳学联邦通用语和联邦历史常识, 弥补她正常的生活, 让她拥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知识和阅历。
  圣子的身份是他的枷锁,他并非圣洁纯善,也不伟光正, 他的手上沾满鲜血——哪怕他认为杀的那些人都是该杀。
  一路走去一楼宿舍的路上,平述回忆起很多。
  那些他以为自己已经遗忘的记忆。
  他和宿柳一样,都来自E08区,只是他比较幸运,被兰心教会看中,带回了A级区的教廷里作为神使预备役培养。能够成为神使预备役的都是一些大家族、权贵后裔,他没有任何身份背景,即便穿着一样的制服,也难以掩盖从骨子里透出的清贫和野蛮生长的痕迹。
  于是,被欺凌成了理所当然。
  不过他不在乎。对他来说,只有生存是第一要义,他如久旱逢甘霖般汲取所有能触及到的知识,潜心苦修,一步一步朝上走,打败了那些瞧不起他、嘲笑欺辱过他的人,最终成为圣子。
  他是唯一的胜者,甚至因为自身异能的特殊——能够对邪神力量有所压制,在某场天灾级别的污染爆发中,他拯救了数以万计的平民,成为了联邦的传奇。
  联邦民众把他誉为平民英雄,称赞他为不世出的天才他成为了全民偶像,是联邦民众抵御邪神入侵最坚固的盾,也是联邦政府打击贵族力量最锋利的矛。
  不过这些对他而言都不重要。他始终牢记自己一步一步往上爬的初心——复仇。
  16岁那年,也是他名声大噪的那年,在一场全球直播的发布会上,他作为“吉祥物”,毫无预兆地出手,杀死了时任副总统一家和数十名内务大臣。
  那场直播带来的恶劣影响,让联邦在未经过最高法院的审判下,就破例将他判了死刑。由底层人带来的恐慌阴影让无数权贵施压,要求必须将他处死,否则将弹劾现任执政官、向E级区发起毁灭性战争。
  他并不在意自己的结局。
  这场预谋已久的屠杀,是10岁那年被带去兰心教会时就已经在谋划的,没有人能改变他的决心。他做到了,所以也不后悔,什么样的审判他都能接受。
  贫民窟里那些流尽血液的尸体还历历在目,浮肿泡发的尸体看起来令人作呕,而那些联邦的士兵也的确呕吐嬉笑,他们一边嘲笑着这些尸体破烂不堪的衣物,一边如拖拽垃圾般将尸体拉入熔炉中,话语间尽是嫌弃。
  究竟什么是垃圾,究竟什么在令人作呕,事到如今,平述也有些分不清了。
  他已经在权力的中心游走多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心中只有生存这个执念的少年。但他唯独还记得一件事,这些尸体中的很多位,曾在多年前对瘦骨伶仃、满身伤痕的他说过,“活下去”。
  活下去,多么简单轻飘飘,又多么沉重的一句话。
  他做到了,可当初那些嘴里说着自己要活下去的人,却再也做不到了。
  当年他并不知道那些人死亡的原因,后来身居高位,又只是一个有名声无实权的偶像圣子,以至于时至今日,他依旧不知道答案。
  但他知道,无非是某个、某些大人物一声令下,因为一些见不得光的计划和实验,所以那些垃圾一般、肮脏不堪的生命就真的如垃圾一样被销毁了。
  来不及了,他要复仇,在自己还没有被名利吞噬前,在自己的价值还没有被吃干抹净前。
  他没有逃避联邦的抓捕——就算那些人有罪,就算那些人该死,他也不应该杀人,不应该动用私刑。
  可是他别无选择。
  进入黑鸢尾监狱也是他自愿的,心甘情愿自愿的。
  这么多年来,为了获取力量,他多次尝试沟通森与星辰支配者,即便蛰伏是真复仇是真,但虔诚和信仰也并非作假。
  他是真的感召到这位邪神,也是真的聆听到祂的声音。他知道祂不似兰心教会对外宣传般那样慈悲严谨,而是有些残忍有些天真、似乎对这个宇宙的一切都感到好奇的存在。
  祂掌握着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却并不打算用这些力量摧毁什么,而是试图用一个怪物——神圣的主啊,他并非冒犯不敬,而是您的视角您的思维都那么截然不同,荒谬又合理,绝非人类能够理解、能够共鸣——的角度去观察世界,去了解世界上每个角落的一切。
  他敢打包票,森与星辰支配者是所有邪神中最强的那一位,没有之一。
  祂的气息能够驱逐别的邪神,祂的力量对其余邪神有着一边倒的压制力——这一点从他的异能也能窥见一二。
  胥黎川根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作为平述的老师,胥家世代支持兰心教会,胥黎川本应该从森与星辰支配者那里获得远比他更加纯粹、更加强大的力量。
  可惜,可惜胥黎川并不珍惜这个机会,而是为了得到一个答案,又或者纯粹是叛逆与家族作对,选择加入在联邦名不见经传的蚀潮教会,去“信仰”永寂之泪。
  想到这里,平述略有些遗憾地垂眸。
  并非惋惜,而是庆幸。
  感谢他亲爱的老师瞧不上兰心教会,否则他就不是森与星辰支配者唯一的容器,也没把握在黑鸢尾中克制其余容器。正是因为他这份异能属性的唯一性,他才有底气,去对付其他人。
  ——他要把有可能带坏宿柳、对宿柳造成威胁的存在一一拔除,就算是胥黎川,也不妄想再能伤害到她。
  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宿柳正在寻找再E08区屠村的那个“凶手”,只抱着某种期待,加快脚步去见她。
  只是人走到宿柳宿舍门口,他又有些迟疑了。
  他还穿着三天前和恩佐打架时的那身衣服,虽然容器在黑鸢尾内的时间是相对静止的,衣服没什么味道,但上面破破烂烂、还布满斑驳的血迹,这样去见她总归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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