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霜降打了个激灵,迅速吐纳吸气过几个回合说:
“属下不累,方,方才是不是说到楚贵妃,楚贵妃,哦对,楚贵妃因上次后花园厢房之事牵连到了一个人而警告了四公主。我记得,四公主还有质问,说是此人是否比自己与当今圣上都重要。上次嘉陵殿下的回归大典,能牵连到的,不就是,不就是湘,湘凝郡主与渔阳王,还,还有主办者礼部尚书文大人?”
沈雩甩开一柄通体漆黑的绸面折扇,在胸前悠哉游哉地扇着说:“不错,至于具体是谁,你我倒不必深究,祭祖诗会上,这位城主必然要见他一见,等着瞧吧!”
“七爷,”霜降又将头垂下来,不去看沈雩的神情,“属下,属下还有一事未向您禀明——”
沈雩其实不大喜欢手下人吞吞吐吐的模样,可这时也未说什么,随口道:“现下说也不迟,说呗。”
“小九她,都知道了。”霜降的话音愈来愈弱,生怕对方听到似的。
“我当是什么呢,”沈雩收了折扇,伸臂敲在她的发顶笑说,“我本也未刻意瞒她,有些事,早知道了,兴许还对那事有所助益。”
“那便好,属下还担心,会伤了您与她之间的情分来着。”霜降出言的同时,甚至心底有些许庆幸,她都不明白,自己这转瞬即逝的微妙感从何而来。
“我和她之间可真谈不上什么情分。”沈雩听她也唤“小九”,眉心动了一瞬,随后满不在乎地盯着扇骨,凉凉道,“大抵也就是,逆流而上时,两个同病相怜的人罢了。”
霜降似懂非懂,顺着沈雩的眼神,望向那在外院空中盘旋的白尾海雕。今儿个难为它执行任务憋了一路,终于释放天性地嗷了两声。
霜降自言自语地补了句:“茸茸貌似,挺喜欢小九的。”
而这句话好似石沉大海,微澜过后,再无回响。
长公主府,亓辛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红木木鱼,可也没能让自己心静下来。她觉着,自己与师父应算是目标一致,可却总觉是隔了层纱似的若即若离。
她好像确实不能怪师父有些事总瞒着自己,自己又能有多坦诚呢。
他们之间的牵系,主要源自于“本应”吧。
二人都有着,远超于自己家世身份的阅历,因而依赖自己恐已成了本能。
过尽千帆,他们或许总能规劝旁人、惠及万民,可却不知,于菩提树下,余晖脉脉中,放过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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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ps——
我前面有想过,这章设定,会不会显得慕容大人的推理太神乎其神,而我们沈大帅才更为缜密一些,可大家莫要忽略前面的伏笔哦——我们小九宁可名誉受损也要瞒下湉湉重要的事,所以,对于大部分世人来说,是不知道里面的人是湉湉的。因而正常人推理到主办文大人身上也是应该的。
其实就是书中人不同视角的带
入,宝宝们还有什么建议也可以评论区提哦。
注:
[1]西丹国盛产韭菜啦,叫“丹翠韭”,清新翠绿、入口回甘,楚贵妃和文绍的最爱,二人一起用它包过饺子。
[2]担心有宝子们忘记了,指路复习一下,13章晟都,“东为泰安门,西见永乐门,南临遂宁门,被居昌裕门。”
第32章 清明
几日后,朝廷果然出了布告,清明当日,于骊华园,举行祭祖诗会。
骊华园,倒属一钟灵毓秀之地,其背靠骊华山,其间有山涧流淌而下,形成这园林式的温泉行宫。自先帝时,朝廷便斥巨资修建了这骊华园,可至晟德帝登基后两年才彻底竣工,纯纯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先帝已然是无福消受了。
其内,移步换景、香雾氤氲、芙蓉帐暖、水滑凝脂[1],而不同汤池,自有盆景假石阻隔,这也是确保了皇亲贵胄若此时和谁看对了眼儿,须及时临幸,也可不为人所打扰。
这般蚀魂销骨的享受,也就是打着祭祖诗会的幌子,才可于夜半时分悄然进行着,而白日里,仍是要做做样子,一显大晟群英荟萃。
白日里的活动,便是以曲水流觞的形式,赋诗畅饮、祭祖抒怀。只不过,一般都要分为四席,男女宾一分,后在此基础上,再大致分为长者席及小辈席。
亓辛今日一袭柳浪海棠撞色晕染石榴裙,虚搭着杏儿的腕侧,款款而来。她环视一圈,向着不大相熟的女眷们颔首致意,而后便于竹帘后寻了处僻静的角落,拈其裙摆落坐了。
可她坐下没多久,众女娘们就争相着围上来问安,以抢占她身边的位置,说是要一睹长公主风姿,可这其中,独独就没了湘凝郡主亓湉。
其实早先进场之时,亓辛就瞧见她了,可二人目光交错的一瞬,亓湉先行将脸别了过去。亓辛暗自苦笑:
唉,还气着呢。
不过也好,她总觉着今日诗会不会太平,毕竟,楚贵妃会来,能有些名头的重臣贵族们,除了御史大夫息壤这样自视清高的老古董,也几乎聚齐了,加之,骊华园这迷宫般的设计,可不就是,天赐的良机。
她可太想瞧瞧楚贵妃口中的“那个人”是谁了,正好如今自己孤身行动、了无牵挂,也算轻便了些许。
亓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楚贵妃的动向,瞧着她入了自己母后那边的席位后,她才抿了一小口手边的毛尖。
自上次风波后,亓辛但凡再出席盛大场合,其器具饮食皆会由杏儿亲自打点,且不会让它们离开自己的视线。
楚贵妃入席后,亓灵也顺理成章地来到了小辈席,一反常态地落坐于她身旁,而亓湉径自坐到了离她最远处的对角。因着亓湉的父王渔阳王是个闲王,无心政事,只是对自己的妻女上心,因而,她于贵女圈中也并不太受待见。
这众女眷,还指望帮衬着家中,攀附上这两位得宠的公主,为家人换得平步青云,自是无闲暇去结交一个一无是处的闲王之女。
其实亓湉自己倒也觉着没什么,她亲近亓辛,本就是瞧不上这些晟都贵女们或趋炎附势、或醉心情爱的行径,真真是无趣至极。
晟都贵女们大多梦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即便心有所往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吐露,因而只得靠祭祖诗会这般噱头,才可一展自身才貌,引得心上人瞩目。
对此毫无兴致的,除了亓湉,那便是亓辛和亓灵了。
亓灵当惯了纨绔公主,从不在乎这些伦理纲常。世人皆知其门客成群,可晟德帝碍于其为楚贵妃之女,为了两国长久的和睦,倒也只得惯着。世人也是当西丹国民风开放,因而对她只会充满了艳羡。
而亓辛自己加之身边人已然经历过各样婚姻败笔,因而她对天下男子,只剩得鄙夷。反观之,这些贵女居然信得过话本种种而盼一如玉君子,简直是,痴人说梦。
如若不是此前被强制和亲,亓辛宁愿遭受诟病,也要终身不嫁。
如她父皇、如赫联烛、如赫联烬那般男子,凭何以上位者的姿态俯瞰世间女子?
还有那如霜姐姐所言,隐于暗处,进行着血丸女奴贩卖交易的组织,那还把女子当人看吗?
凭何女子就一定处于弱势,或是为牺牲品,或是如金丝雀般蹉跎一生?
凭何男子多情,是为风流,女子诉怀,是为自轻。
既是这血丸只得与适龄女子血液融合,那我们又凭何与他们共鸣,供他们驱使,以成全他们的野心?
可过去这么久,月国手里那波血余人也不知被训练到什么状态了,除了自己和霜姐姐,晟境内会不会有血余人漏网之鱼。
诸般扑朔,自己至少,也得在赫联烛万事俱备前,拔除晟境内月国细作这根尖刺,后续计划才可成。
如若她感觉无误,此前血丸发作之时,自己不仅噬杀噬血,甚至是噬欲,只不过此前逃离月国之时,方被废掉内力,身体残破不堪,血丸之力尚在休眠,因而那触动才微乎其微。
然则近日来,随着血丸之力逐渐觉醒,带来的五感的开化,让她时常燥热难耐,总想找人做点什么,不是心心相犀的水到渠成,而是释放那种最原始野蛮的冲动。
呸,研制出血丸祸害女子,可真够下作的,这玩意根本就不该留存于世!
左右思量间,席位不觉已满,亓灵招呼着大伙儿开席了。她吩咐左右打开阀门,引动了环绕于石桌内槽的流水,将一杯盏漂至其间,后令一旁小厮击鼓助兴。
那小厮本就背对着这边的石桌,可是好巧不巧,他停下鼓声之时,这杯盏就漂至亓辛身前。
亓辛岿然不动,选择无视。
可亓灵怎么会放过这大好机会,她即刻兴冲冲地执起那杯盏,眨巴着桃花眼,笑意盈盈地道:“长姐,请吧。”
亓辛眼中既要注意着楚贵妃的动向,脑海中还在思虑万千,着实懒得搭腔,便礼貌性地笑说:“四妹啊,你又不是不知,你长姐我不通诗词,不如,劳烦四妹先行打个样儿,也好让我学习一二,四妹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