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但这话让宋凛生心中疑惑更甚,若依照穆大人此言,那有关陈勉一事,又该如何才能解释得清?
  宋凛生又垂首去看身前的案卷,此刻他将先前手中的那卷轴完全放下了,一颗心只扑在桌案上。
  不过,下官将所有的案卷仔细核查过后,却忽然发现不知怎么地单单只剩下了这卷。
  他抬手一指,正对着宋凛生眼前的卷轴上。
  既无案件描述记录,又无旁的什么作补充。穆同思虑一番,也不知这孤卷是从何处来的,也许是从哪桩案件的记载中掉出来的,也许就是谁整理的资料同刑案的记录混在了一处。
  不过看起来,却更像是办案时针对某些特定的线索而整理出来的记载,或者说筛查出来的人。
  他想着恐怕有用,便专门挑出来另外放置,请宋大人过目。
  宋凛生的目光似水一般沉静,从那卷轴上缓缓淌过。他总觉得哪里透露着一丝古怪,一时间却也说不好。
  想起先前在议事厅中联想到的一些事情,宋凛生微微一顿,旋即他便招呼着穆同,待其俯下身来,他才开口说着什么
  
  日薄西山、暮色宜人。
  院外,洗砚只听着风声在院内同花草缠绕,伴随着清香阵阵,偶尔卷起一丝轻微的声响。
  他的心总算稍稍安定一些,此处距离内室不过百步,他生怕有人趁机躲在暗处窥伺。
  现下他守在此处既然听不见里头的响动,想必就算的有旁的什么人蛰伏在暗处,也是白费功夫。
  这般想着,洗砚高悬的心才得以稍稍回落,难以抑制地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似是将体内的浊气尽数呼出。
  吱呀
  门叶开合,惊得洗砚倏地回头,待看清门后乃是一身鹅黄长衫的穆大人之后,洗砚明显松了口气。
  他实在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竟然连穆大人推门的声音都能将他惊吓至此。
  洗砚莫名吞咽了一口,扯得颈间的伤口有些发痒。
  穆大人?
  半掩的门扉中间开着一道小臂宽的门缝,将穆同端方秀气的面容从中漏了出来。
  穆同显然也是一惊,似乎叫洗砚惊着了。他没想到洗砚如此实诚,竟真的在此处守了这好些时辰。
  洗砚。
  穆同颔首同洗砚致意,说着他便回身往院内望了一眼,不过很快便回头正面对着洗砚。
  他略带打量地将洗砚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最后视线上移,定在洗砚颈间的伤口上。
  顶着这样的伤势,还要站在风口守门,宋大人有洗砚这般妥帖的侍从,还真是幸事一桩。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家大人还在内室忙着。穆同扬眉,示意洗砚往里走,不若你也进去,莫要在此处干站着吹风。
  洗砚张嘴就要说话,只是他甫一开口,那入夜的凉风便着急忙慌地往他喉头里灌,叫他舌根一凉,紧跟着便咳嗽起来。
  咳咳。洗砚喉间疼痛欲裂,却仍坚持着向穆大人见礼,穆大人可需要我从旁协助?
  他虽然不能直不楞登地问穆大人出门所为何事,但穆大人若是需要,他也可在一旁帮手。
  至于吹不吹风么,他哪里有那么娇贵。
  穆同瞧他咳得止不住的架势,无奈地摇头拒绝,不是什么大事,我一人便能处置,你还是听我的,进去侍候你家大人罢。
  说话间,穆同两手将院门完全打开,迈步跨了出来,在与洗砚错身而过之时,悄然补充道:你家大人一时半会儿走不开,你不能总这么站着吹风。
  洗砚一顿,这穆大人似乎话里有话,他将穆同的关怀之语句自动略过,只一心念着那句走不开。
  他心领神会,想必公子还有事情要查。
  好,穆大人且去忙罢。
  洗砚毫不犹豫,仍决定守在此处。
  穆同原本抬脚欲走,转脸却见洗砚站在远处不为所动,他不再出言相劝,想来是真要要紧事须得赶紧去办,只匆匆一叹便迈步离去。
  洗砚目送着穆大人的身影在视线里渐行渐远,最后转入长廊的另一头,再也瞧不见了。
  他心中虽有些好奇,却也并无打探之意。
  一阵清风从洗砚身后袭来,卷上门叶,吹得那门吱呀作响。
  洗砚赶紧回身,一双手扶在门上,再轻手轻脚地将门关上,将不识趣的清风和识趣的自己一并隔绝在外,生怕扰了内室的公子。
  天幕低垂,月华满地,夜色沉郁地好似一潭深不见底的水,寂静的府经厅就这么沉默着陷入其中。
  室内不知何时燃起了灯,顷刻间柔光倾泻了满屋,将宋凛生的影子拉得老长,斜斜地映照在窗面上。
  宋凛生端坐于桌案之前,身前放着的已不是穆同先前展开的那副卷轴。瞧他打开的木匣脊上贴着的标识,上书水利二字。
  他三岁开蒙,五岁学书,自小背诗背词便快当得很,而后经年累月的练习,更是养成了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领。
  此刻,他双眼极速地在那一幅幅卷轴上扫过,身侧已阅过的卷轴也堆起半人之高。
  正当他快看完眼前的卷轴,习惯性地抬手去身侧取另一卷的时候,却突然顿住。他的手就那么悬在半空中,似有千钧之重,而他的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死盯着身前摊开的卷轴。
  这是
  第96章
  斗转星移、日月交替,从前看似过得慢悠悠的日子,在府衙一众人等的忙碌之下,像流水一般湍急向前。
  三日转瞬而至,似乎一眨眼便到了信上所约定的日子。
  绕过曲折的回廊,府经厅院门紧闭,叫人难见其中境况,只一个高瘦的青年背手立于门前。
  洗砚将两手放下,合拢在身前呵了口气,又趁着热气搓了搓。
  虽然开了春,可这一早一晚还是叫人手脚冰凉僵直、不可屈伸。
  他回身隔着院门往府经厅里头望了一眼,入目的是平整厚实的门板,可他却不觉有异,似乎双眼能穿过门板将里头看清一般。
  连日来,他家公子都将自己锁在这府经厅,不分昼夜地在里头忙活,除却用饭的时辰些微消停了些,旁的时候恐怕连眼都没阖过。
  穆大人从先头出去之后,也不过回来了两次,都是停留片刻便又出了门。
  洗砚瞧他那行色匆匆的样子,连句话也插不上。
  他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又往里探看一眼,情急之下,竟不慎扯动了颈间伤口,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洗砚赶紧站稳身子,两手扶住脖颈,渐渐地伤处的痛楚散去,可他却仍是心神不宁。
  心下的担忧更有愈演愈烈之势。
  昨夜的事,生的那般古怪,更是叫府中的各位大人夜半齐聚议事厅,他总也放心不下
  吱呀地一声,将洗砚脑中的思绪打断,惊地他两肩一耸,赶忙回身望去。
  公子?哦,大人。他值守了好几夜,脑袋都快聋昏了,险些忘了现下仍在江阳府衙,而非宋宅了,洗砚迅速改口。
  嗯。
  随着来人的应声,他一身霜色的袍子也逐步从门后转出来,正是一脸倦容的宋凛生。
  他那乌青的眼窝,看得洗砚不由得一呆。
  从前公子穿衣吃饭、出入安寝都有严格的规制,他那般讲究的人,竟也会为了纵得自己这副尊容。
  宋叔可来了?
  宋凛生抬脚便往外走,只是他连日来不得安眠,脚步都有些虚浮。
  约莫是来了。
  洗砚瞧了眼天色,前几日公子吩咐依照来信的要求备下黄金万两,他又抽不开身,此事便托了宋叔去办。
  筹措银钱需要时间,宋家便是有再多的产业,也须得将其置换为黄金才行,是以当时他便同宋叔约定了三日后送来府衙与公子和他汇合。
  现下这个时辰,想来应该是已到了前院了。
  那,先去前院。宋凛生拔腿便走,不带一丝犹豫,似乎他再也无法等待片刻。
  欸,大人,大人。洗砚快步追了上去,待追至宋凛生身侧,才压低了声音问道,我们真要按那信上所写的地方赴约?
  宋凛生闻言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似乎早已下定决心,他步履不停,仍往前走着。
  信,他知道洗砚说的什么信。
  三日前对方送来的信只讲明于今日同贾大人在分别处再相逢,并未指明这个分别处究竟是何处。
  若他没猜错,那人必定与贾大人有些渊源。
  可没等他想出该如何从贾大人口中挖出这个分别处究竟是何处,昨夜便出现了第二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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