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你真好,师父。文玉嘴角的笑意是压也压不住。
  她早该想到,从前师父说要挖她回去做烧火棍,结果却助她化形,授她功法,还将她的真身移回东天庭。
  这样嘴硬心软的师父,怎么会真同枝白较真,非要她用修为来换呢?
  他不过是寻个借口,看似平等的交易,实则是不想叫枝白有负担而已。
  文玉两手在身前交叠,把玩着衣角,脚尖靠在一处,轻轻踢着门槛的边缘。
  一股羞赧之意满上双颊,文玉为先前的猜想后悔。
  她怎么能那般想师父?
  师父是山间松,空中月,不失挺拔、不减清辉之人,是东天庭掌管花木的春神,是梧桐祖殿有求必应的娘娘,是她的师父。
  文玉越想越得意,颇有几分与有荣焉。
  她长吁一口气,两手环胸,开始自言自语。
  虽然表面看起来,师父拿走了枝白的千年道行,有趁火打劫的嫌疑,不过我知道,师父不是那样的人。
  句芒扫了一眼文玉皱巴巴的衣袖,不动声色,只放眼望着远处。
  这处院子虽小,景别却错落有致,青阳洒下,更衬出古朴典雅之气。
  想必主人家也是颇有底蕴之人。
  师父,怎么不应声!文玉嗔怪一声,忍不住出手去拉扯句芒的衣袖。
  哪知师父看似出神,却在她动手的瞬间避开,文玉扑了个空,拧眉睇着句芒。
  句芒伸出两指,轻弹衣袖,好在,并无半丝褶皱。他懒懒应声,哦?师父是什么样的人?
  文玉本想发难,可一听师父的应答,便又喜笑颜开,道法有度,师父无拘。
  从前什么天道轮回、气运平衡的道理听多了,她还真以为师父是严守法度、绝不逾越之人。
  没想到
  文玉后仰着脑袋,飞快地瞄了一眼句芒君。
  没想到师父也有人前无私、人后温存的一面。
  她像是窥见了雪中见春的一刹,寒夜生火的片刻,一种密不可得的窃喜在心头生起。
  你非但救了陈勉的性命,还帮枝白重塑了经脉,她旧时为成人形、强行修炼埋下的祸根,也在此时随着千年修为的散去而烟消云散。
  文玉颇有几分得意,干脆转脸直面句芒,她扬起下颌,简直是眉飞色舞。
  是也不是?
  不待句芒作答,文玉又接着往下分析。
  师父常说万丈高楼,起于垒土,做人如是,修行如是。
  枝白根基本不牢靠,虽有千年修为,可若是一直这么下去,飞升得道无望,走火入魔却不难。
  句芒面色平淡,并无自傲之色。听着文玉头头是道的谈论着,他眉目温和,似剪来半段春风作眼尾,裁出一缕云衣点笑靥。
  更何况,你还给了陈勉三光神水池子的泉水,他以神水浇灌枝白,枝白必然能很快重现于世,届时枝白也不必受修炼反噬之苦,与陈勉自然能顺利相守一生。
  文玉越说越起劲,千言万语归结到最后,汇成一句,师父,你真好。
  此言一出,文玉趁师父不备,一把揽住师父的衣袖,抱于怀中。
  句芒这次倒未躲开,他低垂的眼睫之下,是眸光浮动、柔情似水。
  任由文玉抱着他的手臂摇来晃去耍无赖,句芒面色不变,可情不自禁勾起的唇角,却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你呀。句芒的指尖在文玉的鼻梁上轻轻刮过。
  阵阵清风拂过,吹乱发丝缕缕,青丝交叠之下,他二人立于门槛处,好似画卷当中的一双壁人。
  粉墙黛瓦,轻罗春衫。
  宋凛生捧着食盒出现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他们,约莫很是相熟罢?
  小玉脸上满是轻松欢快的笑意,是自陈勉一事发生以来,他从未在小玉脸上见过的笑意。
  宋凛生想要出声唤一声小玉,可是唇齿开了又合,却只觉得喉头酸涩,发不出半点声音。
  起风了。
  宋凛生仍着昨夜单薄的衣衫,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凉意,就那么静默地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不是风动,是他心动。
  小玉宋凛生面色轮换,笑意清浅,不见一丝妒色,他迈步上前。
  既然心动,不如行动。
  嗯?宋凛生。文玉应声回头,动作间,发丝拂过她的鼻尖。
  宋凛生捧着食盒,从院中一路走来,周身沐浴在金光之下,衣袂翻飞间带起段段雪浪。
  句芒掀起眼皮瞥了一眼,不知怎的,眸中笑意更甚。
  小玉。随着宋凛生一声轻唤,他人也在文玉身前站定。
  方才洗砚来报,说在中庭碰见陈勉,他正好送陈勉归家去。
  宋凛生话中不乏惊异之色,他抬眸扫过小玉身后的医师先生,难不成这位真有起死回生之法?
  听洗砚说,陈勉已经能跑能跳,活脱得很。
  是!陈勉已然无恙!文玉肯定地答道,旋即充满得意地偏头看了师父一眼,却发现他正凝神打量着宋凛生。
  文玉笑意一顿,唇角也开始凝固。
  师父这下该发现,宋凛生就是不死树上折断的那一枝了。
  那便好。宋凛生大喜过望,终是松了一口气。
  而后他客气地同文玉身后的句芒见礼,有劳医师,不知医师府上何处,凛生定然遣人将诊金如数奉上。
  用不着!哪里用得着什么诊金呀!文玉心中紧张,怕师父追究,因而听了宋凛生的话,无端便接了过来。
  她只想赶紧结束这场阴差阳错的会面,莫叫师父发现她坏人因果之事。
  可她这话接的似乎不是时候。
  宋凛生眼中疑云顿起,寻常医师看诊,怎会不要诊金?
  也罢,小玉与医师乃是旧相识,想必宋凛生话音渐弱,眸光也黯淡下去,只是不知医师先生,姓甚名谁,家在何处?
  既要免去诊金,不若交个朋友。
  文玉的一双杏眼却越睁越大,她怎么把这茬忘了!
  她该怎么解释师父的突然出现,怎么解释她与这位医师确是旧相识?
  文玉倒吸一口凉气,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倒不担心陈勉,陈勉在枝白一事之上,与她应是同一立场,绝不会泄露她的身份。
  可是宋凛生,此时能说与宋凛生吗?
  她脑中飞快地转着,如同走马灯一般闪动,得想个说辞才好。
  他是、他是文玉犹疑着,迟迟说不出下文,即便她能承认自己的身份,可此时怎么也不该说出师父的身份。
  句芒无奈摇头,可别将这小木头给他憋坏了。
  宋大人他一开口,宋凛生的疑惑和文玉的惊讶皆汇聚于此。
  句芒不慌不忙,并无任何异色。
  他跨步出了门槛,与文玉并肩而立。
  本是金童玉女一般登对的二人,落入宋凛生的眼中,却无端的刺眼。
  宋凛生不动声色,同他颔首示意,先生。
  在下久不在江阳,宋大人不识得,也是应当。句芒一顿,卖了个关子,并不接着往下说。
  第131章
  宋凛生果然更加迷茫,原本的试探皆被好奇取代,听这位先生的说法,他难道应该与他相识?
  文玉也是秀眉倒竖,师父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总不会又是三光神水罢?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悄悄侧过身去,两指拽着师父的衣袖,用灵力同他打着腹语,师父
  谁知句芒轻瞥一眼文玉,一派镇定自若的模样,不见丝毫慌乱。
  我是文玉的阿兄。
  文宋。
  随着句芒话音落地,一时间,廊下的三人心思各异。
  文玉一颗心终于揣回了肚子里,她怎么把这出给忘了。
  起先为了留在江阳,她谎称是来此处寻找家兄文宋,当时宋凛生还托了穆大人一起帮她。
  如今,文宋这个身份,给师父用再合适不过。
  她既有了阿兄,便也不算撒谎。
  文玉扁扁嘴,企图压住不自觉扬起的唇角,咳咳。
  师父还真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啊,这都能叫他晓得,正好帮了她。
  而对面的宋凛生就不那么好受了。
  几乎在他听到文宋二字之时,他便浑身僵直,动弹不得。
  阿阿兄?
  文宋。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许是小玉青梅竹马的玩伴,或者是同窗之时的旧友
  可他怎么也没忘阿兄身上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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