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文玉眸光一转,从洗砚看到宋凛生。她倒是有一个猜想,只是不便于直接同宋凛生和洗砚讲来。
  文玉静静地看着宋凛生,只看他面对洗砚这些质疑,又会如何作答。
  宋凛生眉目淡淡,无喜无怒,听着洗砚的话,也并未生起波澜。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便是宋凛生心中早有盘算。
  正因为闻夫人听闻同名同姓之人,却丝毫不接话。宋凛生徐徐开口,解释道,从中可见,她对幼子彦姿身亡之事,确信无疑。
  即便有同名同姓之人现身,她也从不会联想到自己已然逝去的二郎身上。
  至于她接不接话,其实并不要紧,也许她只是不愿再回想起伤心事罢了。
  若非亲眼得见幼子夭折,又怎么会在同名同姓之人出现时,如此淡然处之。
  闻夫人并未说谎,也没有说谎的必要。宋凛生淡淡摇头。
  洗砚脸上仍是将信将疑的神情,他沉默着不接话。
  一旁的文玉见了,随之开口:正是如此,若她话中有半句虚言,三日之后待我们到了闻家,岂非不攻自破?
  难不成闻家上上下下还能长了同一条舌头?不曾发生过的事,总会有蛛丝马迹存在,届时他们稍一探查,闻夫人的纸又岂能包得住火?
  可是彦姿,不论身份年岁皆与闻家二郎如出一辙,更何况就连他自己也同阿沅说自己原本是闻家子,只不过与父母生嫌隙,离家出走而已。
  洗砚极力辩驳着,生怕稍有不慎会损害彦姿的利益。
  宋凛生颔首,并未急着反驳洗砚的话,而是顺着往下说,那我问你,彦姿如今年岁几何?
  洗砚吐出一口气,奇怪地看了自家公子一眼,说道:这还用问,咱们府中上至宋伯,下至阿珠,谁不知道彦姿今年九岁。
  文玉拍拍手,见他二人辩地起劲,,便不横加打扰,她转身又在先前的蒲团上坐了下来。
  事态的发展正如她所料,只是不知待分明之时,她该如何自处。
  宋凛生并不否认洗砚的答案,接着问道:那方才闻夫人所言,闻家二郎又是几岁?
  自然也是九岁,正与彦姿同龄。洗砚仰头,似找到了证明彦姿与闻家二郎便是同一人的证据,非常自信地瞧着自家公子。
  九岁,是夭折之时闻家二郎的年岁,而闻家二郎已然夭折数年了。宋凛生点拨道,闻家大郎闻彦礼,你与我在放榜之时见过的,他双十有一,与他一母同胞的弟弟怎会今年才满九岁?
  可是!洗砚猛地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九岁、九岁可是今年的九岁却非数年之前的九岁
  洗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顿时大惊失色,公子是说、是说如今府中的彦姿是有人冒领了闻家二郎的身份?
  宋凛生沉吟片刻,忽而问道:小玉,你当如何看?
  文玉被他这么一问,实在是万分头痛,自她发觉彦姿之事并非那么简单之后,便不知该如何处置此事。
  或许,或许真是误会一场,彦姿不过与闻家二郎同名同姓罢了。文玉硬着头皮答道,真想此事能快些揭过。
  真是比闻大公子的病症还令人头痛。
  可是闻夫人也说了,闻家二郎之事鲜有人知,彦姿却能将自己家住何处、父母为谁,年岁几何说的清清楚楚,若说他并非闻家二郎,而是旁人冒名我不相信。洗砚双眉蹙起,一脸不虞。
  尽管年岁上确有蹊跷,可是洗砚犹豫着。
  他当然知道年岁对不上,可是他还是不能相信彦姿是冒领了闻家二郎的身份。
  彦姿才九岁,他能撒谎吗?
  宋凛生颔首,洗砚,我知道你的意思。
  若是一切都对得上,一切都无破绽,说不准彦姿还真是闻家二郎。
  若真如此蹊跷,兴许彦姿真的是闻家二郎,却并非宋凛生转目瞧着文玉,接着说道,却并非当初的闻家二郎了。
  文玉一愣神,她知道宋凛生的意思,却不知该如何接话。
  不论她怎么说,都好像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文玉仰头看着身后的春神像,无语凝噎。
  师父啊,给徒儿指条明路罢。
  春神像静默不语,就连一贯的慈眉善目,文玉如今看来,也像是对她此刻境遇的打趣。
  似乎在说,谁叫你私自下界、惹乱凡尘。
  是啊、是啊。文玉别无他法,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只能附和道,只是不知彦姿这是怎么回事。
  洗砚品出味来,接话道:意思是说,当日闻家二郎的夭折是真,如今的彦姿也是真,只不过如今彦姿的身子里装着的,却并非当初的闻家二郎?
  宋凛生沉吟片刻,郑重地点头:可听说过鬼神作乱、借尸还魂?
  洗砚大惊失色,忙回身燃了三支香烛,满脸恭敬地向春神祷告:春神娘娘在上,还请明鉴,我家公子实属无心之言无心之言,春神保佑春神保佑。
  宋凛生见状,也上前燃了香烛,鬼神之说历来有之,绝不是空穴来风,否则又该如何解释活蹦乱跳的彦姿和早夭亡故的闻家二郎之事?
  方才还在愣神苦恼的文玉,一听宋凛生说起鬼神作乱,便忽然来了精神。
  宋凛生既然有此猜测,倒省得她不知如何解释了。
  一来此推测并无不妥,二来也免去了她身份暴露的风险。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这话是宋凛生说的,可不是她啊。
  文玉猛地起身,凑近宋凛生身后,一脸的惊慌失措、张惶万分,她一双手捧着心口的同心结,柔弱地说道:什么?鬼神作乱?
  宋凛生,我好害怕,怎么会是鬼神作乱,那彦姿、彦姿
  文玉强忍着心中的笑意,一脸正经、满目担忧地望向宋凛生。
  她身上的淡粉披帛,在殿内烛火的映衬之下更添三分迷蒙的色彩,将她粉扑扑的两颊照得十分柔美。
  宋凛生回过身来,面容清俊、眉眼温柔,他垂目细细看着文玉,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漫上唇畔。
  他抬手将文玉的手拉起,而后将手中燃好的香递给文玉,引她在春神像面前站定,小玉不怕,纵使鬼神真在、妖邪常留,也不会无缘无故地纠缠小玉。
  宋凛生另外燃起三支清香,转脸同文玉宽慰道:今日,你我一道祈求春神护佑平安,便不惧任何鬼神妖邪之说了。
  文玉点点头,同宋凛生一道拜了三拜,终了将香进在了桌案上的香炉之中。
  她仰面瞧着春神像,心中默念道:即便不是彦姿之事,是旁的什么妖精鬼怪,师父可万万保佑宋凛生安全无虞、一生顺遂。
  一番祈愿过后,这回洗砚是认真在收拾包袱了,他一面捆着结,一面说道:无论如何,咱们得快些回府看看彦姿。纵使纵使是妖魔鬼怪,也是在府中生活了好些时日的,又不是路边不认识的,洗砚做不到漠不关心。
  宋凛生失笑,轻拍洗砚肩头,没人叫你要对彦姿毫不关心。
  彦姿自进府以来,并未生事,一直安静地随阿沅一道住在竹取院。
  即便他真是妖邪附身,想来对宋宅也并无恶意。
  除却先前不愿出门、也不想用饭一遭,倒并无什么旁的事了。
  文玉点点头,表示赞同。她转念想之前宋伯说过的话,同洗砚问道:对了,不是说彦姿近来胃口不错,非但愿意出门玩耍,也愿意与大家一道用饭了吗?
  宋凛生明了文玉心中所想,附和道:既如此,今日回府,不若请彦姿阿沅他们一道到前厅用饭。
  文玉深以为然,只期待地看着洗砚。
  洗砚将收好的包袱背在臂弯里,一面点头应下,一面收拾桌案上的香灰。
  忽而,洗砚身形一顿,缓慢地回身同宋凛生和文玉对视,他嘴唇蠕动着,满脸的不解,如此说来彦姿自进府以来,一向是愿意与我们在一处用饭的,他似乎
  洗砚话音停顿片刻,偷偷地瞄着公子和文娘子的神情,见他二人并无异色,这才接着说道:他似乎只是不大愿意见公子和文娘子
  文玉和宋凛生对视一眼,她面上疑惑不解,心中却是无比了然。
  难怪彦姿前些日子不肯出门、也不肯用饭。
  即便是她和宋凛生在沅水落了水方才回府的时候,阿沅等一众弟妹都来观梧院探望,独独缺了彦姿。
  当时她以为彦姿身子不适,在房中休养,并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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