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窗外是人声鼎沸的街市,窗内是寂静无人的雅座,动静交织间,侍书的话无人应答。
  只是他似乎听见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声,尚未等他听清楚,便混着风声消散了
  穆同缓缓回身,动作间视线再次落到了桌面上静默无言的红布封。
  良久,穆同才出声说道:回府罢。
  侍书见自家大人抬步离去,衣角扫过桌案边上的时候那只红布封随之不见,他心下了然却又万般无奈,是,大人。
  可未等他跟上,穆同却忽然顿住脚*步,回身嘱咐道:加派人手去帮巡防救人。
  啊?什么?侍书猝不及防,有些怔愣。
  穆同并未解释什么,只留下两个字便转身离去
  去办。
  是
  侍书应声,大人的交代他虽不明白,可却并未推脱,当即便折身往另一头而去。
  一窗之隔,底下街市依旧,上头人去楼空。
  月悬中天、星辰满眼。
  可此刻跟在洗砚后头的文玉脚步匆匆,丝毫没有驻足赏玩的心思。
  怪只怪此景不当此情。
  不远处的河岸已围了好些人,不过看衣装打扮幸而皆是府衙中巡防的衙役,并未惊动远处的百姓。
  文玉回身望了一眼来处,灯火通明、喧嚣依旧。
  此刻若是惊动百姓,必会引起恐慌,不如先将人疏散开
  到了到了!洗砚一手拨开围在一处的人群,将文玉和宋凛生等人让进了最前方。
  眼前的乌泱泱的河水,在月色的笼罩之下,水面越发清冷冰凉,让人一眼看过去只觉得遍体生寒。
  文玉眼尾一扫,将周遭的人数粗略地算了算。
  宋凛生。文玉轻声唤道,这些都是府衙的人?
  宋凛生颔首,肯定地应声,是,皆是今夜巡防的衙役。
  文玉盯着远处起伏不定的河面,波光粼粼的样子虽引人注目却也晃得人难以直视
  迷离、危险。
  叫他们全数撤回去,仍照旧巡防即可,不必候在此处。
  若说郁昶是投河自尽,她是万万不信的。
  他一只不知岁数几何的大妖怪,哪里会轻易那样想不开?
  再者说,沅水这点水量恐怕还不够他喝一口,怎么可能就将他淹死了。
  文玉心中有数,虽不知究竟为何,但郁昶定然是自己躲起来了。
  这样一来,这些巡防的衙役就算捞个通天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最好就是将人撤走,她再另寻他法。
  宋凛生眉心转动,只需一眼便能明白文玉的意思,他当即回身吩咐,却叫洗砚一把拦下。
  不可!文娘子,荇荇姑娘还洗砚语带惊慌、面色失措地劝道。
  第217章
  洗砚。
  宋凛生一把握住洗砚的手腕,轻声细语地安抚着,随即朝他摇了摇头。
  出于对自家公子天然的信任,洗砚登时收了声,只是其双眼迷蒙、极尽懵然地喃喃道:公子
  宋凛生轻拍其后背为他顺着气,同时打眼过去示意众人退下。
  府中的衙役经过这数月来的熟悉,已然对宋凛生这位大人唯命是从,如今见他有吩咐,虽不全然理解,却也并无人出声反驳,当即便领命匆匆退去。
  众人似潮水一般褪去,被留在原地的几人便显得更加出挑。
  沈绰和宋霜成对视一眼,心中俱是颇为赞赏。
  原以为小生这样温顺谦和的性子,在江阳府为官会有些抹不开脸面。
  可如今看来,他将府衙中的人收拢得很好。
  沈绰欣慰地颔首,看着前头身姿卓然的宋凛生,不由得想到
  这下成哥总算不用担心这个小生这个阿弟了。
  小玉,可有打算?宋凛生见众人皆已走远,这才低声询道。
  文玉凝眉瞧着水面,想起那夜第一次在水下见到春蓬草的情形。
  自郁昶现身后,她倒是并未去查证过那株春蓬草究竟还在不在水底,今日也许是个机会。
  郁昶说他不是春蓬草,是与不是,待她探查之后自有分晓。
  我下去看看。文玉唇齿微张、缓缓答道。
  她有种莫名的预感,似乎郁昶投河而去,便是想要她只身下水寻他
  如此这般,才能避开宋凛生和宋宅里的许多人。
  难道是有什么话要说?
  可是,她早已将郁昶的事告知于宋凛生,他此番举动实在是多此一举。
  文玉微微叹息一口,随即敛去心神不再多想,不论如何,下去看看便知。
  可待她迈步上前,宋凛生却是一手拦在她身前。
  小玉,我去罢。宋凛生眸光坚定、措辞认真,这些时日我的水性大有长进,一定能找到荇荇姑娘的。
  如今入了秋,夜里更是天凉水寒,若要小玉下水,他是不能答应的。
  荇荇姑娘的事他知道个大概,想必这沅水尚且不能奈何荇荇姑娘
  不必。
  文玉摇了摇头,她明白宋凛生的一番心意,但是她更不愿意宋凛生以身犯险。
  宋凛生,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她并非不相信宋凛生,只是无论如何,宋凛生总是肉体凡胎,便是水性长进了又如何?
  要面对的不只是沅水,还有郁昶那头不知躲在哪里去了的妖怪。
  小玉宋凛生再次开口,勉力劝道。
  公子!文娘子!你们在说什么?洗砚满目疑惑,似有泪光,撤走巡防的人,却又在此处推脱吗?
  他竟不知荇荇姑娘究竟是不是文娘子的阿姊。
  难不成她是什么不相干的人吗?
  他简直是昏了头,甚至不顾礼数地直接反驳道。
  若是不去,我自己去便是!
  言罢,洗砚不再出声,抬脚便直接往河岸走去。
  一旁的沈绰见状不禁挑眉,而后抬手打了个响指,十分利落地唤道。
  成哥。
  在。
  宋霜成应声而动,尚不及众人看清其身形,他已一把将洗砚捞了回来。
  大公子?大公子!洗砚双脚离地,颇有些恍惚,只得匆匆问道,大公子,你做什么?
  一时间,文玉和宋凛生的目光也朝这头汇聚而来,洗砚登时便成了众人眼中的焦点。
  宋霜成面色如常、并未应声,只一手将洗砚放在了地面上。
  水边的湿地夜露深重,洗砚一个不当心便跌作一团。
  好了!沈绰拍了拍手,一把扯过自己肩上的斗篷,都别这里争来论去了。
  言罢,沈绰转身将斗篷系在宋霜成的身上,末了还拍拍他的衣领,好叫斗篷围得更严实些,免得漏了夜风。
  别着凉了。
  嗯。
  宋霜成轻轻颔首,平静的眸光中闪动着一丝温情。
  沈绰凝视着河面,距离方才洗砚过来报信,已有些时候。
  我既是受了你们一声沈绰阿姊,那这救人的差事便由我去罢。
  沈绰两手握拳,相互捏着指节,直至其咯咯作响,才松泛地迈步上前。
  此刻,人不知会被水流冲到哪里去,幸而沅水并不湍急,应该还在附近,只是兴许已然落入了深处。
  不过这都是小事,她自小熟识水性,又久在行伍之间,这还难不倒她。
  此言一出,洗砚不由得大吃一惊,望着沈绰的目光也迟疑起来,殿下
  宋凛生更是匆匆唤道:沈绰阿姊。
  小生。宋霜成淡声阻止,而后轻轻摇头。
  阿绰的本事他是知道的,旁人即便不信,他也不会怀疑。
  兄长宋凛生欲言又止,在触及宋霜成的目光时悄然收声。
  说话间,沈绰已然走到了河岸边上。
  宋凛生劝告不及,只能侧身转目看向文玉。
  文玉凝眉不语,一手覆额,揉了揉太阳穴,而后收起心思,谢道:那沈绰阿姊当心。
  她知道,照此情形她和宋凛生很难拦得住沈绰。
  莫说人家是一番好意帮忙救人,她不能不领情,况且若是她们反复推脱也难免引起怀疑。
  届时她这个做妹妹的更是说不清为何自家阿姊落了水,自己却能泰然自若的在此徐徐图之。
  文玉抬手碰了碰宋凛生的衣袖,后者当即明白过来,与她一道谢过。
  多谢沈绰阿姊。
  谢什么?谁叫我是你们沈绰阿姊呢?沈绰回眸一笑,眉眼之间英气十足,实在是明媚大方、动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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