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其实那时候她不是搪塞他,只是与他置气
不知内情的澹青面色一僵,她怎么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差不多罢。澹青讪讪道。
不知是他沉睡多年东天庭变了天,还是句芒上神的春神殿向来如此,文玉君的一言一行还真是与他那个时候的小仙使大不相同了。
看他鬼头鬼脑的样子,文玉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抬手便要将太灏还回去。
嘶不知怎的,太灏肩头一缩。
文玉的心顿时悬起,赶紧垂头看过去,衣袖拂动间她翻起太灏的手,你受伤了?
第295章
太灏闻言慢慢站直身子,他比文玉高上许多,此刻正垂眸看向二人紧握在一处的手。
他掌心燎泡遍布、又红又肿,原本细白的皮肉如今没一块好的。
可他对疼痛浑然不觉,只能感受到从文玉指尖传来的温热,哪怕只有一丝一缕,也已经很足够
这文玉犹豫地抬头瞥了太灏一眼,而后又看向那伤口。
她想问是什么时候的事,可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疯了,真是疯了。
方才宋屿给的膏药还没用完,倒是可以
文玉心乱如麻,本来是预备关心的话一开口又无法抑制地变成了,宋宅待客不周,还请帝君回擢英殿罢。
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文玉看着被淋成落汤鸡的太灏,感觉他眸色都灰败下去。
还记得当时她与宋凛生承诺过的不许说气话,也不许说反话。
她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来人,送客。宋濯等这句话不知多久,没给文玉一星半点儿反悔的机会,当即便下了逐客令。
文衡比他柔和许多,显然不赞成这样的做法,小濯
送客?
送什么客?
我看谁敢送客?
澹青可没文衡那样的轻声细语,叫嚷着拦住大家。
先前郁昶他打不过,如今这屋里除主人以外,他自认修为最高。
既如此,决不能让人坏了主人的事。
诸位见谅。澹青双手抱拳朝着宋濯等人深深鞠了一躬,站起身时莫名其妙地提到,我请大家看风看雪看月亮!
随后他两指一弹,便有倾泻而出的波涛将众人包裹住。
当心!意识到不对劲的陈知枝快步上前拉开文衡与沈璧,可挣扎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她不过半人半妖,若真要同澹青这样的上古神兽较起劲来,是无论如何也没有胜算的。
你这绿毛怪要做什么?苏见白勉力拦在陈知枝身前护住她,而后手忙脚乱地在荷包中一阵翻找,游鱼面具!本少爷的游鱼面具啊!
可尽管他法宝无数,澹青的修为却更高,哪会留有那样多的时间等他找到应对之策。
不过片刻,浪潮卷着众人直接消失在了原地,就连点滴水花也不曾留下。
若非室内回荡着衡姐!璧山的呼唤,方才的一切几乎像是没发生过。
这么一来,原本还热热闹闹的屋子瞬间就空了大半。
文玉就着太灏的手往上,看见他一双无辜的眼睛。
眼波流转、水汽迷蒙。
回看她的目光有些可怜巴巴的,仿佛在说这下回不去擢英殿了,看她要将他赶去哪里。
揉了揉眉心,文玉头痛万分,眼下郁昶不在,她打算先将澹青抓回来再说后头的事。
阿姐!霁明哥哥!
生生,我害怕
文玉应声回头,这才发现一直缩在桌案后头的文宝、赵奇瑛尚在原地。
澹青还算有几分良心和人性。
其实她心中有数,澹青并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只是哎
小宝文玉放开太灏,转身朝文宝而去。
可没等她走出多远,身后的太灏便几步追了上来。
若有似无的茉莉香气渐渐逼近,文玉非但没有丝毫放松,反倒忐忑烦躁起来。
她最讨厌在意识不清的时候下决断。
文玉心中不快,也没什么好气,你究竟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太灏并没有与她说话,而是径直越过她行至文宝和赵奇瑛身边。
阿珠放心,澹青不会伤人。
太灏蹲下身单膝跪在地上,尽量让两位小童能直视他的眼睛,而后轻声宽慰着。
阿沅,此处有我和文姊姊在,别怕。
无辜的文宝、赵奇瑛听了这话登时愣在原地,就连面上的泪珠也忘了擦。
什么文姊姊,是是姑姑啊
大哥哥文宝挡在赵奇瑛前头,试探性地唤道,我是
她虽觉得这人有点奇怪,可出于礼节还是准备自报家门、正式介绍一下。
哪成想太灏面上的惊诧丝毫不亚于她,竟反问道:阿珠,怎么不叫我宋哥哥了?
此言一出,文宝更是找不着北,原本准备好的话也说不出来。
几步之隔的文玉也没好到哪里去,双脚似灌了铅一般沉重,叫她没办法挪动半分。
阿珠、阿沅
太灏醉了她又没醉,当然知道眼前是文宝和赵奇瑛两个,可是听他唤人家作阿珠阿沅的时候,文玉还是止不住地恍惚了。
旧影重叠,她似乎看见当日在寻芳水池包青粽的阿沅,牵着申先生放纸鸢的阿珠,趴在桌边无所事事的她和
文玉身形未动,掩于袖中的手却悄然抚上了那只仍系在腰间的香囊
歪斜的针脚,呆愣的小龙,是宋凛生送她的第一件手工。
早前的太灏虽与宋凛生生的一般无二,周身的气度性情却大不相同。
可眼下来看,醉酒之后的太灏到底是谁
文玉分不清楚。
那他自己呢?他真的知道自己是谁吗?
小玉你瞧,连阿珠也不认得我了。太灏回首望向文玉,一双盛满迷雾的眼茫然地看着她,难怪你也不睬我
他面上是恍然大悟之后的惘然、匪夷所思之下的纯真,似乎整个人都在状况外,根本搞不清楚眼下是什么情形。
阿珠阿沅不与他说话,小玉不同他应声,这是怎么一回事
即便他做了宋凛生,小玉也不肯和他多言吗?
点滴晶莹自眸中涌出,倒挂在他纤长的眼睫之上。隔着这层水帘,文玉的身影开始重叠起来。
他勉力支撑的身躯最终还是敌不过重心失衡,不过转眼的功夫,整个人便毫无预兆地栽倒下去。
文玉应声而动,身形极快地闪至太灏身旁,赶在人磕倒桌案之前将他一把捞入怀中。
她动作之迅速,似乎方才还呆愣在原地失神的人不是她。
衣袍翻飞、烛火跳动。
他就那么顺势趴在文玉肩侧,满面的酡红似霞光渐染,颤动的眉心也不知为何而不安,呼吸的时候小雪酒的冷香绕着她的脖颈浮动,搅得人心焦火燎的。
还是醉了好,醉了才不会摆出一副
她讨厌太灏总是泰然自若、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牵动他的情肠。
他就像是没有回声的山谷、不起波澜的湖面,永不歇脚的飞鸟,几乎冷静自持到了一种古怪的境地。
没来由的,文玉忽然想到他在后春山中说的那句话:太灏是他的神号,并非姓名。
那他的姓名是什么?难道真如他所说叫宋凛生?
从前她也总是这样护着他,宋凛生身娇体贵,这在她看来是理所应当。
可若是修为高、道行深的帝君太灏,哪里需要她巴巴地献殷勤。
文玉烦躁地揉揉额角,恨不得将人丢出府去。
她正想得出神,却忽然被文宝牵住了衣角。
姑姑,这位大哥哥文宝眨巴着眼,看看文玉又看看太灏,双目之中尽是纠结。
她在霁明哥哥的书房中,见过这位大哥哥的画像,那上头写的名字确是宋凛生。
因而他说他是宋凛生,也不算说错
怎么姑姑却像是并不认同的样子。
小宝你听我说几番斟酌,文玉仍不知该如何解释,姑姑向你保证,阿衡她们不会有事。
文宝自小便在文记看惯市井百态,并非是什么都不懂的天真孩童,有姑姑这句话她自然没什么可担心的,可眼下她想是却是另一桩事。
姑姑,璧山姐姐方才说了,叫你千万不要自苦,更何况难得糊涂言罢,文宝飞快地拉起赵奇瑛往外冲,我、我先带瑛瑛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