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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春潮 第71节

  与此同时,城中开始流传谣言,称有前朝余孽或境外势力潜伏于琉璃窑,意图不轨。
  压力开始向陆呈辞汇聚。亦将军屡次请命搜查琉璃窑,以绝后患,都被陆呈辞以“证据不足,恐伤及无辜”为由压下。
  但陆呈辞清楚,若一味阻止,反而更显心虚。皇上的耳目必定也在暗中观察。
  真正的杀招接踵而至。乱贼竟在光天化日之下,于琉璃窑附近掳走了数名颇有声望的乡绅及其家眷,并公然留下血书,要求官府准备赎金送至琉璃窑内指定地点,否则便杀害人质。
  此事瞬间引爆全城舆论。百姓恐慌,士绅施压,亦将军及其部下群情激愤。若再不出兵,陆呈辞不仅会落下“畏战无能”、“罔顾人命”的污名,更可能激起民变,届时局面将彻底失控。
  陆呈辞立于行辕地图前,指尖正点在琉璃窑的位置上。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一个针对他的局。
  对方算准了他无法对“人质危机”置之不理,更算准了琉璃窑是他不得不保的软肋。他若派大军前往,藏兵之处很可能在混乱中被发现;若只带少量亲信前往,则自身安危难料。
  对方的算计远不止于此。陆呈辞通过特殊渠道收到付恒密报:琉璃窑部分废弃坑道发现有近期人为活动的痕迹,且找到一些疑似乱贼遗落的物品,似乎证实了乱贼确实将巢穴设在了琉璃窑的另一侧,与他藏兵的核心区域相邻但尚未侵入。
  这消息让陆呈辞陷入更深的疑虑。这像是对方故意留下的破绽,让他以为乱贼只是“巧合”地选中了隔壁,从而减轻他对藏兵点直接暴露的担忧,诱使他亲自前往处理——毕竟,只有他亲自坐镇,才能在“剿匪”的同时,最大限度地控制和掩护真正的秘密基地。
  是冒险一搏,亲自前往控制局面,确保藏兵点万无一失?还是继续坚守,承受舆论压力和可能暴露的风险?
  最终,对付恒和数千精锐安危的担忧占据了上风。陆呈辞决定兵行险着。他命令亦将军率主力在外围布控,形成合围之势,自己则带领最精锐的亲卫队,以“谈判赎回人质、伺机剿匪”为名,进入琉璃窑区域。
  他自信凭借自身武艺和亲卫的实力,即便有诈也能应对,更可在交战中“引导”战局,避免波及藏兵之处。
  琉璃窑内,废弃的窑洞如怪兽张开的巨口,巷道错综复杂。陆呈辞一行循着“线索”深入,果然遭遇小股“乱贼”抵抗。轻松击溃对方后,他们找到了被捆绑的“人质”——竟是几个穿着平民衣服的草人。
  中计了!
  就在陆呈辞心下一沉的瞬间,异变骤起。
  四周窑洞顶部、壁龛中突然射出无数火箭和浸油的麻包。这些火攻并非瞄准他们,而是精准地落向那些早已被悄悄泼洒火油、埋设硝石的特定巷道和支撑结构。
  爆炸声接连响起,火势沿着预设路线疯狂蔓延,瞬间封死所有出口。那火焰巧妙地避开了陆呈辞藏兵区域的方向,形成一道不断收缩的巨大火环,将陆呈辞及其亲卫死死困在核心区域。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亦将军惊慌失措的呼喊:“不好,王爷还在里面,快,全力救火,剿杀外围乱贼。”
  然而那所谓的“合围”,此刻却成了阻止任何人靠近火场的屏障。
  陆呈辞瞬间洞悉了全部算计:
  对方先是故意泄露琉璃窑的线索,观察他的反应。接着袭击相关目标,散布谣言,制造压力,让他心神不宁。
  再利用人质事件,逼他不得不介入。故意留下“乱贼在隔壁”的线索,减轻他的疑虑,诱使他亲自入内。
  最后利用对地形的了解,设置定向火场,既不立刻触及藏兵点,又将他困于死地,同时还能制造“乱贼纵火,王爷不幸遇难”的完美假象。
  他因担忧藏兵之处而犹豫,因想掌控局面而亲身犯险——每一步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对方甚至算准了他会要求外围布控,从而方便他们控制救火节奏,确保火势达成目的。
  烈焰滔天,热浪扭曲了空气。亲卫们奋力扑打着试图靠近的火舌,寻找着可能的生路。
  陆呈辞立于火海中心,玄色蟒袍在热风中猎猎作响,硬朗的面容被火光映照得明暗不定。
  他望着那刻意避开藏兵之处的火线,眼中没有绝望,只有冰冷的锐利和一丝被彻底激怒的狠绝。
  这火,烧掉了他最后的侥幸,也点燃了他的斗志。
  火势愈发汹涌,陆呈辞迅速环视火场。对方刻意避开藏兵区域的火焰走向,恰恰印证了他的猜测。
  皇帝或亦将军背后之人的首要目的是铲除他陆呈辞,其次才是挖掘他藏匿的军队,甚至可能想借此机会“坐实”他拥兵自重、意图不轨的罪名,再“不得已”加以铲除,从而避免直接搜查可能引发的动荡和非议。
  “王爷,这边火势稍弱,似乎可以突围。”岳秋指着一条火线相对稀疏、通往琉璃窑更深处的巷道喊道。
  那正是对方希望他选择的“生路”,一条通往更致命陷阱,或至少是远离他核心力量、便于后续追杀的路。
  陆呈辞却指向火焰最为炽烈、看似绝无可能通行的方向,沉声道:“不,走这边。”
  岳秋愕然,那边是火油集中、硝石爆炸的核心区域,几乎是必死之地。
  但陆呈辞眼神决绝,不容置疑。他早已通过付恒的密报和连日观察,对琉璃窑地下结构了如指掌,甚至发现了数条连亦将军都未必知晓的、因年代久远而被封堵的古老泄洪通道。
  那条烈焰之路的下方,正有一条这样的狭窄通道,入口被废墟掩埋。火势虽猛,却可能烧穿阻碍。
  “掩住口鼻,跟紧我。”陆呈辞低喝一声,周身内力鼓荡,玄色衣袖无风自动,竟率先冲向火海。亲卫们虽心惊,却毫不犹豫地跟上。
  炽热的火焰舔舐着皮肤,浓烟几乎令人窒息。陆呈辞凭借超凡的武功和毅力,挥剑劈开燃烧的坠物,精准地找到那处被烧得坍塌的洞口。内力一震,清出通道,他率先跃下,亲卫们紧随其后。
  通道内阴暗潮湿,与外面的炼狱形成鲜明对比。他们沿着预设路线急速穿行——这路线并非直接通往藏兵点,而是通向琉璃窑外围一处隐蔽的出口。
  与此同时,在陆呈辞冲入火海、身影被烈焰吞没的刹那,外围“指挥救火”的亦将军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
  他立刻按照计划,派出“精锐”小队,假借搜救之名,试图靠近并确认陆呈辞藏兵的具体入口,甚至准备在混乱
  中“不得已”与之交火,将其“乱贼同党”的身份坐实。
  然而就在陆呈辞踏入琉璃窑吸引所有注意力的同时,另一场行动早已悄然展开。
  陆呈辞在进入利州之前,就已通过绝密渠道向付恒下达了最终指令。指令并非“死守”或“救援”,而是“金蝉脱壳,移师临城,伪造现场”。
  付恒接到信号,立刻行动。数千精锐化整为零,通过多条早已勘探好的秘密路径,在亦将军布控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撤出了琉璃窑地下基地,迅速向邻近的、势力交错、监管相对松散的临城方向转移。
  而在撤离的同时,他们按照陆呈辞的吩咐,在基地内巧妙布置,留下了“经历惨烈搏斗”、“重要物资被焚毁”、“部分人员伤亡”的痕迹,甚至故意遗落了一些无关紧要却能指向“这是一股被剿灭的私人武装”的物证。
  亦将军派去“探查”的小队,最终只看到了一个被“大火波及”、经历“内讧”后废弃的据点,符合“乱贼巢穴被捣毁”的预期,却找不到任何活口和核心证据,更无法与“陆呈辞私兵”直接挂钩。
  就在陆呈辞带着亲卫奋力破开最后一道墙壁的瞬间,异变突起。
  一群黑衣人从燃烧的阴影中杀出,武功极高,招招致命,显然是确保陆呈辞必死的最后杀招。这才是真正的绝杀之局。
  陆呈辞与亲卫陷入苦战。火势愈烈,杀手围攻,情势危如累卵。
  陆呈辞身上添了数道伤口,玄色衣袍被鲜血与火灰浸透。但他剑势愈发凌厉,仍在等待那个关键信号。
  就在陆呈辞几乎力竭之际,外面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并非来自亦将军的部队,而是原本应该在外围“策应”的、由陆呈辞另一名隐藏心腹暗中控制的部分城防军。他们突然倒戈,从背后向亦将军的部队发起攻击。
  同时,一枚特殊响箭带着尖锐啸音划破夜空。
  是付恒成功的信号。
  陆呈辞精神大振,厉喝一声:“突围!”
  他率领残存的亲卫,爆发出最后战力,终于杀退黑衣杀手,冲入暗渠,消失在冰冷的河水中。
  付恒转移军队之后,根据陆呈辞之前的缜密调查,精准伏击了亦将军与京城之间最秘密的信使。
  他们从信使身上,不仅截获了亦将军与京城的往来密信,更找到一份刚刚从京城发出、用特殊火漆封印的密旨。
  这份密旨从兵部流出,加盖了兵部印章——而能够调用此印的,只有皇帝和新任兵部侍郎。
  密旨内容令人心惊:若确认陆呈辞私兵所在,或陆呈辞身死,即刻以此旨意,调动利州、临城周边三郡兵马,以‘剿灭叛军、肃清余孽’之名,将陆呈辞在利州及周边所有疑似势力,无论军民,一律格杀勿论,并可酌情牵连临城官员,务必斩草除根。事后,可推于乱贼所为。
  这道密旨狠辣至极,不仅要将陆呈辞及其势力连根拔起,更不惜波及无辜,意图将利临之地彻底清洗,可见幕后之人杀心之炽烈。
  但陆呈辞深知,刚登基的陆瑜绝不会行此残害百姓之事。这背后必定另有其人。
  究竟是谁?
  这道意图屠戮无辜、牵连官员的铁证密旨,一旦公之于众,足以动摇陆瑜统治的根基,引发朝野震荡,甚至激起兵变民愤。这比任何把柄都更具杀伤力。
  利州之行,陆瑜本欲借此良机铲除陆呈辞,却未料竟将最大的把柄亲手送至对方手中。
  陆呈辞脱险后并未立即现身,而是隐入暗处,营造出“生死未卜”的迷局。
  在其心腹掌控的城防军与不明势力的内外夹击下,亦将军所部溃不成军,其本人亦“不幸”殒命于乱军之中。
  琉璃窑大火熄灭后,官府清理现场时,发现了“乱贼”内讧及仓促撤离的痕迹,另有数具难以辨认的焦尸,由此坐实了此处乃乱贼巢穴,而亦将军则为剿匪捐躯。
  不久,陆呈辞或已离世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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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都被做局了,剧情进入高潮阶段。
  所有锁章都可以看了!
  第51章
  那日沈识因踏入江府,江姨母见她来了,先是微微一怔,眼底掠过一丝讶异,随即才浮起笑意,轻声问道:“识因这个时辰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沈识因抬眼望去,只见江姨母面容憔悴,虽强撑着笑意,那笑意却如浸了黄连,苦得教人不忍细看。
  近来姨丈猝然失踪,予她打击极重。纵使他们如今已脱了贫寒,儿子身居高位,一家住进这朱门深院;纵使女儿攀上京中高枝,前程似锦,也未见她真正开怀。
  那个曾将她从闺阁绣帷牵往乡野田间的夫君,就这样骤然失了踪迹。一生奔忙,一生逐情,到头来竟落得如此境地。这般结局,怎不教人心中悽惶?
  沈识因静立未坐,心下焦灼,略一环顾四周,便低声问道:“姨母,江灵可在府上?”
  提及女儿,江姨母神色愈发复杂,眉尖若蹙,似含无尽愁绪,只轻声道:“在她房里歇着,近来身子不大爽利,少有出门。”
  沈识因凝着她满面愁容,不再迂回,径直道出此行来意:“我今日来,是想问问江灵身上那红疹究竟是何缘故?可是染了什么症候?为何迟迟未消?她如今怀着身孕,若一直不好,于她自身、于腹中胎儿……怕都有损碍。”
  江姨母没料到她突然问起红疹之事,目光微微一躲,强笑道:“原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如今都已好了,你就不必挂心了。识因若是得闲,不如坐下吃盏茶。说起来姨母心里也惭愧,你成婚那日,我竟未能亲自登门道贺,实在对不住。”
  沈识因见她有意回避江灵的事,心头焦灼更甚,索性直言:“今日我遇见许夙阳了,见他身上也有与江灵一样的红疹,他神色躲闪,实在蹊跷。莫非江灵身上的红疹,是他传过去的?姨母,江灵虽已许了人家,可终究还小,万不能让她受了委屈。我今日过来,就是……”
  “识因。”江姨母倏地打断她,眼底浮起痛色,“许家的家务事,就不劳你费心了。灵儿不过是怀着身子,有些不适罢了。她与许夙阳相处甚好,婚期已定在这个月十六。若你得空,那日便过来喝杯喜酒吧。”
  沈识因心中仍是放不下,温声恳求道:“姨母,不如让我见见江灵罢。她如今怀着身子,我有些体己话想同她说说,婚嫁之事也该当面嘱咐几句。您放心,我确是真心记挂她,这才特来寻她。”
  江姨母本质上并非恶人,只是这些年的抉择早已失了大家闺秀的见识,反倒显得目光短浅了些。她以为儿子官运亨通、女儿许得高门便是人生圆满,却不知自己正将亲生骨肉往火坑里推。此刻她仍避而不谈,更教人忧心。
  沈识因见她沉默不语,又缓声道:“姨母,姨丈的事,我母亲与二哥已在竭力寻访,想必不久便会有消息。江灵正值失父之痛,最是需要亲人宽慰的时候,您就让我去见见她罢。”
  江姨母闻言眼圈倏地红了,侧过脸去避开沈识因的目光,轻叹道:“也罢,你去她房里瞧瞧罢。”又转头对侍立一旁的江絮道:“你带识因过去。”
  江絮应了一声,沈识因随着他出了门,穿过回廊,往江灵房间走着。她暗中留意着江絮的神色,见他并未如寻常人家失父般悲戚焦虑,反倒平静得异乎寻常。
  那张清秀面容上瞧不出半分哀恸,眉宇间凝着与年纪不相称的沉静,尤其那双眸子,幽深得教人窥不透其中情绪。
  二人一路无言至江灵房前。甫一推门,便嗅到缕缕药香萦绕室内。只见江灵正面朝里卧在榻上,听见响动转过身来,见是沈识因,微微一怔,撑起身子轻声道:“姐姐怎么来了?”
  沈识因还未走近,便瞧见江灵双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那红疹竟比先前所见又密了些。她急步上前,温声问道:“好妹妹,你且老实告诉姐姐,这身红疹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许夙阳过了病气给你?”
  江灵没料到她这般单刀直入,蹙眉瞥了眼身旁的丫鬟。那丫头会意,连忙垂首退下,轻手带上了房门。
  屋内只剩二人相对,沈识因见妹妹仍不答话,又追问道:“你别怕,只要好生医治,定能痊愈的。今日我在街上遇见许夙阳从药铺出来,你二人既患同症,莫非这病真是他传给你的?”
  江灵抬眸望着表姐焦急的神色,眼圈渐渐红了。她低头绞着绢帕,声若蚊
  蚋:“姐姐,其实有句话憋在心里许久,今日终究要当面与你说声对不住。是妹妹不该惦记许夙阳,毕竟你与他自幼一同长大,纵然缘分浅薄,我也不该……”
  “可那时他就像耀眼的日轮,照得人睁不开眼,我从未见过这般出众的男子,一时鬼迷心窍,便信了他的甜言蜜语。”
  她哽咽着继续道:“即便是作妾,我也认了。如今婚期已定,不日便要过门为他生儿育女。可这心里……这心里却像堵着团浸水的棉絮,闷得人透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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