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科比医师为何其笙做心理治疗已有几年,了解他的病根。也知道他对小月桂样貌的偏执迷恋。但是最近半年,发现何其笙似乎转移了目标,在潜意识里,有一个极度倾慕,又极度憎恶的特定对象。何其笙没有亲人,平常就和科比医师走得近些。这次从警局出来,也是科比医师去接的人。科比质问他为何要向别人开枪,何其笙便坦白了他这半年来对萧镶月所作的一切。科比才知晓那个特定对象是谁。正好杰弗逊博士打电话给他了解情况,便决定亲自上门,提醒萧镶月千万小心。
  骆孤云倒吸一口凉气,想着在某个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有一双邪恶的眼睛,在时时窥探月儿,心中的惊惧无法形容。幸好平常对月儿的保护从不敢大意,进出至少两张车,数名侍卫跟着,从未让他一人独自出门。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易寒怒道:“这个疯子!变态!一枪嘣了便是,和他啰嗦什么?”
  易水沉吟道:“杀他容易,要护得月儿全身而退则需思虑周详。那小子工于心计,知道我们要对付他易如反掌,便故意设局,令人投鼠忌器。现下大家都知道月儿和他发生龌龊,若他突然出个什么意外,旁人很难不联系到月儿身上,没得污了月儿的名声。”
  孙牧道:“科比医师还说,何其笙平常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但是一旦涉及月儿,就会变得不可理喻,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甚至会臆想,产生幻觉,出现典型的精神分裂症状。”
  林副官道:“或者雇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当众将那厮结果掉,我就不信,别人会猜测到镶月少爷头上。”
  “镶月少爷心底纯善,若雇凶杀人的事被他知晓,怕是会让他寝食难安罢。”秦晓最了解萧镶月,认为此举不妥。
  伍秘书道:“找个由头,将那厮关进大牢,一辈子不得出来,看他还如何祸害镶月少爷?”
  孙牧喜道:“伍秘书这法子可行!要整治个人,还是你们文职出身的厉害......”
  骆孤云还在后怕,想着万一有个疏忽......后果真是令人不寒而栗......拍板道:“就这么办。过两日我们返回上海,大哥便留在南京,想法子将他关进牢狱......此事需做得不留痕迹。”
  易水道:“三弟放心,大哥有一百种手段让他在牢里蹲一辈子。”
  很快要离开南京,骆孤云抓紧处理公务之余,抽空带着萧镶月去与委员长夫妇辞行。主席官邸位于城东小红山,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式建筑。
  委员长对骆孤云推心置腹,殷殷叮嘱,一定要稳定大后方,做好西南西北的防务。夫人很喜欢萧镶月,拉着问长问短。听说他打小身体不好,喝不得牛乳。夫人自己长期喝骆驼奶,都是每日从新疆新鲜空运过来。驼奶不会导致过敏,营养丰富,对身体还大有裨益,当即安排专人每日给萧镶月送驼奶。骆孤云喜道:“夫人这份大礼实在贵重,孤云与月儿谢过,感铭在心。”委员长呵呵笑着:“夫人与萧公子一见如故,当真难得。孤云以后一定要带着他多来南京走走,常常见面,夫人心情也会愉快些。”
  在官邸用过晚膳,回到公馆,已是深夜。俩人洗漱上床,骆孤云搂着萧镶月,喜滋滋地道:“瞧得出夫人是真心喜爱月儿。这新鲜的驼奶极其难得,又适合月儿体质,若喝了当真有用,回头还得好好感谢一下夫人。”萧镶月道:“月儿看着委员长对云哥哥也很亲厚呢!”骆孤云笑道:“那可未必......月儿就是实诚!主席惯会沽名钓誉,假仁假义。如今哥哥对他有利用价值,当然要拼命拉拢,哪天立场不同了,难说会兵戎相见,反目成仇都有可能......”想想又道:“委员长的品味实在有些俗不可耐,竟在屋檐上雕满凤凰,太过扎眼。”萧镶月歪着头,亮晶晶的眸子看向他,狡黠笑道:“怎的同样的事情别人做来就是俗不可耐,云哥哥做来就是理所当然?”
  主席官邸三年前竣工落成。为表达对夫人的爱意,主席特地在所有的琉璃瓦上都刻上了凤凰图案,足有一千多只。骆孤云在上海的公馆是易寒从一个犹太富豪手里现成买下的。南京的公馆却是中央政府专门给他新建的。修建之初,骆孤云就仿照当年在李庄,送给萧镶月那把刀上的图样,要求师傅在柱子、走廊、屋檐上都雕刻绘制了精致的祥云,祥云上卧着一弯月亮。因公馆动工时俩人还未正式成亲,骆孤云怕月儿嫌他孟浪,并未刻意提及。萧镶月心细如发,自是早就注意到了这些云月相绕的图案。
  骆孤云扳着他的肩,故作气恼道:“月儿越来越坏了,竟然取笑哥哥......”萧镶月不闪不避,翻身压在他身上,哑声道:“月儿想要一辈子和云哥哥云月相绕......”话音未落,柔软温热的双唇已经覆上。骆孤云浑身的血往上涌,紧箍着人在床上翻滚,唇舌相缠,肢体相绕。激烈纠缠几番,一宿欢愉。
  第24回 灵心慧性梵音清韵臆想成妄人言可畏
  南京的公务处理妥当,骆孤云一行便启程返回上海。萧镶月想顺道去祭拜商师伯,火车依然在苏州停靠。
  商鉴离的坟墓在苏州市西郊,新坟前堆满了各界人士送的花圈挽联。俩人上香叩拜,祭扫完毕。萧镶月在墓前肃立,神情悠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骆孤云担忧他又将情绪憋在心里,故意引他说话:“月儿那天让二哥带了封信于墓前烧掉,不知信上都写了些什么?”
  萧镶月幽幽叹了口气,道:“月儿是想告诉商师伯,以我的了解,师伯肯定是一直把他放在内心深处最重要的位置......商师伯从未出过唱片,师伯对他的唱腔模仿得几乎一模一样,一定是无数次偷偷在现场听过他演出。不想见他,只是觉得他功成名就,有妻有子,不愿打扰他的生活,爱他爱得更深沉而已......师伯说过,音韵如人语,可以解读,亦如人之心绪,可以对话。师伯所作的曲子,大多深情悱恻,似在怀念远方的
  人,又似在诉说无限的相思。当时月儿不明白,现在理解了......师伯从未有一刻忘记过商师伯。”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萧镶月脸色微微泛红,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看向骆孤云,轻声道:“月儿刚刚在想......两位师伯一生错过,实在令人嗟叹。月儿何其有幸,蒙上苍眷顾,得与云哥哥长相陪伴,就像做梦一般......美好得不太真实......有时候又不禁奢望,如果这梦能做一辈子......该有多好......”骆孤云轻拥着他,柔声道:“不止是一辈子,哥哥祈愿生生世世,都与月儿长相陪伴......”
  萧镶月伸手环住他的腰,将头埋在胸前,相拥无言。良久,骆孤云方松开手,轻声道:“此处离寒山寺不远,月儿也乏了。不如去寺里歇歇脚,顺便上柱香,求菩萨保佑我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可好?”萧镶月扑哧一笑:“云哥哥想要求菩萨保佑,可得虔诚些。这话说颠倒了,应是去寺里上柱香,顺便歇歇脚罢。”
  骆孤云牵起他的手,边走边笑道:“月儿此言差矣。管他天王老子,哪路神仙,在哥哥心里,月儿才是最重要的......若不为月儿累了要歇息,谁耐烦专门跑去上香?”
  来的那天雪花纷飞,寒风刺骨。今日却是阳光明媚,春风和熙。自从初六离开上海,麻烦状况不断,难得有这样闲暇悠然的时光。俩人沿着石阶拾级而上,一路低谈笑语,萧镶月本有些阴霾的心绪也好了许多,似这早春的太阳,暖意融融。
  走得有些热了,骆孤云将外套脱了搭在肩上。萧镶月体质偏寒,不易出汗,只面颊有些泛红。骆孤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蹲下身,道:“好久没有背月儿了,快上来,哥哥背你。”萧镶月回头看看远远跟着的一队侍卫,有些不好意思。骆孤云不由分说,一把将他扯过,背起就走。
  萧镶月一趴在他背上,便习惯性地不安分起来。调皮地一会儿捏耳垂,一会儿撸头发,还故意把冰凉的手伸进背心里乱摸,咯咯笑道:“呀,云哥哥出汗了!”骆孤云被他弄得浑身骨头都酥了,咬牙切齿:“月儿就会欺负哥哥,再这样......我可不管后面有没有人了,便要在这野地里与月儿......”萧镶月就爱看这人被他捉弄得无可奈何的样子,高兴得半眯着眼睛,歪着头道:“云哥哥待要怎样?”骆孤云道:“......便要在这野地里与月儿行那周公之礼......”萧镶月大臊,双腿乱蹬,一叠声地道:“云哥哥又欺负人......月儿不要背了!”骆孤云开怀大笑,笑声响彻山谷。
  骆孤云本不想惊扰旁人,歇歇脚便走。苏州市长早已将骆总司令要去寒山寺的消息,知会了寺里。这会儿已是山门大开,主持能净方丈,亲率大小僧众,在寺庙门口迎接。
  能净方丈年逾八旬,乃是有名的得道高僧,在佛教界甚有威望。骆孤云肃容整衣,快走几步,拱手道:“孤云冒昧造访,劳烦方丈亲自出迎,打扰了。”能净方丈合十道:“阿弥陀佛,佛祖慈悲为怀。施主外御强敌,内安黎民,庇佑一方百姓。我辈虽身在佛门,亦是钦佩有加。今日光临寒寺,贫僧有失远迎,准备不周,还请施主见谅。”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