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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今日可展颜 第170节

  司马慎做太子时,以仁善多才而闻名,皆言他“仁善有余,而果决不足。”
  若能生在一个和平强大的盛世,他完全可以做一个没有举世瞩目功绩但也挑不出大错处的守成之君。
  但他生在了这个烽烟四起的时代,掌控天下者,需有勃勃野心,需强势果断。
  他自嘲一笑:“十五叔,我们司马家的皇帝,又有哪个不懦弱?你真觉得那样的皇帝做起来很舒心吗?”
  “你……”司马弘还没骂出来,就有人匆匆来报,“主人,不好了!好像有一队人在往这边过来。”
  “往后山撤!”
  他让人抱走阿圆,又重新将桓灵的胳膊绑了起来,准备重新上路。
  阿圆从前不认生,是个极好带的孩子,哪怕桓灵他们刚从钟离郡回来也都能抱着他玩。但这次在不熟悉的人怀里,乖巧的阿圆却一直哭闹不休。
  司马弘想给他喂药,又怕小娃娃的身体弱,在这漫天飞雪中撑不下去。到时候他威胁的筹码便少了,于是他便将樱娘叫了过来,阿圆到了樱娘怀里果然安静了不少。
  被带出别院外的时候,桓灵努力地张望着,希望能看到解救自己的人。可她只看到一片茫茫的白,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身影。
  司马弘注意到她的动作,笑得阴森:“在想什么?今日若是我死了,你也别想活。就看江临想不想让你活了。听说梁易与他很亲厚,但再亲厚也比不上杀掉我们重要吧,他大可再给梁易重新赐婚。桓灵,这就是你的婚姻,这就是桓家选择的路。你们又比我好多少呢?”
  方才樱娘给阿圆换衣裳的时候顺便给桓灵带了一身,她浑身上下只有衣裳是干净的,脸沾了泥水,发髻凌乱,但发髻上的钗环仍璀璨夺目。
  司马弘想到什么,从桓灵的发髻上扯下几支钗环,命令手下人:“从前边岔路用钗环将人引到崖边去。”
  “司马弘,你无耻!”
  话音刚落,他就让人用布堵住了桓灵的嘴,布团将桓灵的嘴塞得严严实实,根本说不出来,更没办法将布团吐出去。
  随后,他带着剩下的人押着桓灵和阿圆往后山仓皇逃去。
  山上冷,雪也下得更大了,越往后山去路就更不好走,又陡又窄。
  桓灵根本没有力气,简直就是被他们拖着在走,没走出多远就力竭跌倒在地,拽着绳子的人好似没有感觉,就那样拖着跌在地上的她继续走。
  实在太疼了!好冷好冷,桓灵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撑到被救的那一刻。
  如果真的遭遇不测,父母会难过得痛心疾首,妹妹恐怕会因愧疚而终身悔恨,其他的家人都会难过至极。而梁易……
  父母还另有大哥二哥两个孩子,有孙辈承欢膝下,桓家人会支撑着彼此。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梁易,他感情内敛不爱表达,别把自己憋闷出个好歹来。
  桓灵不想死,她还有这么好的家人,有彼此深爱的丈夫,她还很眷恋这人世。
  雪地寒凉,偏偏跌倒的伤口处又火辣辣地疼,疼得眼泪都渗出来。阿圆看到她的惨状,也大声哭了出来。
  奔波逃命本就狼狈,司马弘烦躁不已,用力一巴掌扇到樱娘脸上:“快让他闭嘴!”
  路本来湿滑难行,樱娘两只手抱着孩子,只凭两条腿艰难站稳。被他这一扇,身体被惯性带动,狠狠撞向了一旁的巨木,然后连带着阿圆一起倒在了地上。
  “司马弘!他还是个孩子!”桓灵简直要心疼死了。
  司马弘本就没有什么人性,这种时候更顾不上阿圆是不是孩子。追兵的脚步近了,他只觉得桓灵聒噪,高高地朝她抬起了手腕。
  桓灵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挨过打。司马弘来势汹汹,她下意识偏过头闭紧双眼。
  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临,反而是司马弘发出了一声痛呼。
  桓灵睁眼一看,他被一支箭射中了肩膀,鲜血立刻染红了衣裳。
  救她的人终于来了!桓灵心中大喜,转头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远远拉弓的那个人,高大健硕,身姿魁伟,面容是那样的熟悉,怎么那么像梁易?
  可这个时候,他不应该是在遥远的北地吗?怎么会出现在这不知名深山中的密林里?
  又是一阵箭雨,这个时候桓灵和阿圆都跌倒在地,倒是方便了他们射箭。桓灵身边有不少人哀嚎着倒下,司马弘腹部又中了一箭,司马慎的胳膊也中了箭。
  桓灵内心终于看到了得救的曙光,激动不已。
  司马弘一把拽起桓灵挡在自己身前:“再过来一步,我就杀了她!”
  他个头比桓灵高一些,只有上半张脸没被桓灵挡住。
  一行人已经冲到近处,桓灵看得清清楚楚,那就是梁易!委屈的眼泪立刻就如断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落下。
  他身边还有桓煜、谢霖和一些桓灵不认得的脸,皆神情坚定。
  “梁易,你还想不想桓灵活命了?快让你的人退后!否则我立马杀了她。”
  “不许伤她!”梁易弯弓搭箭,对准了司马弘的额头。
  第159章
  桓煜气狠狠的高声警告:“司马弘,你这狗贼若是敢伤我大姐姐半分,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谢霖也扬刀向他,眼神充满了愤怒:“若是他们有任何闪失,我们就将你剁成肉馅喂狗。不,喂猪!”
  司马弘仿佛被他俩的话逗笑了:“桓煜,谢霖,莫不是我记错了你们俩什么德行。就凭你们两个自小惯会在女郎间撒娇卖痴的废物,也敢说这样的大话,真是可笑至极!”
  桓煜似乎被他这话气狠了,长枪直指他的面门:“司马弘,你竟敢如此瞧不起我,有没有胆子过来与我单挑!”
  谢霖双目圆瞪,也大声附和:“就是,你若还算个男人,就过来与我们单挑,躲在女郎背后算什么本事!”
  “你以为我和你们一样傻吗?你们两个傻子还真以为自己入了军营就成了战神了?不自量力。你们不过是靠着家族谋了军职的废物,真刀真枪打起来,你们最好不要躲在梁易后面。”
  “你……”两名少年的家世都是一等一的,以这个身份得到什么,确实很难说完全只靠自己的努力。不过桓煜是自己吵着要跟梁易一起从军的,谢霖确实是被家里人送进的营中。
  桓煜从军两年多,梁易虽然照顾他,但没有在升迁上给他开后门,至今他只管着百余人。
  谢霖虽如今武艺渐长,但被谢家送进营中的时候,他确实没什么功夫,只有家
  族的声望。他们营中负责新兵分配的将官出身寒门,平日里最看不惯他们这些士族里毫无真本事的花拳绣腿,觉得他们不过是来军中混日子。听说谢家与桓家有龃龉,那名将官特意将谢霖分在了桓烁帐下。
  桓烁并没有因两家的恩怨对他另眼相待,但这一年多他也没什么立功的机会,至今仍是一名普通士兵。
  “谢霖,你二哥素有才名,你嘛自小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好好待在泥地里也就够了。不然那时候你祖父为何要把你二哥接回来?”司马弘了解他们,可谓字字诛心,“还有桓煜,你们桓家在战场上丢了你二哥一条胳膊还不够,还要再送一条命才甘心是吗?”
  “狗贼,闭嘴!”谢霖看起来非常愤怒。
  桓煜定定地望着他:“我二哥只剩一条胳膊,他是为百姓剿匪才受伤的,他是大英雄!那时的你还在建康醉生梦死。前几日在宫门前,只剩一条胳膊的他将你打得落花流水,如丧家之犬一般窜逃。司马弘,你都忘了吗?你有什么资格提起他?”
  司马弘和两名少年对骂得火热,忽然一柄刀从侧面狠狠落下,瞬间砍断了他拉着桓灵的那条胳膊。
  来人的刀法又快又狠,胳膊齐根断掉,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桓灵的半边脸上被溅上了好多血,眼前从一片白成了一片红,瘆人又恶心的红。
  来不及反应,那只断手就那样搭在桓灵的肩膀上,她简直都要吓傻了,懵了片刻才慌忙拂去。
  司马弘痛不欲生地倒了下去,却仍记得用另一只手将阿圆从樱娘那里抢了过来,他疼得站不起身,却仍奋力往旁边滚了几圈。
  在他手臂断掉,桓灵脱离控制的那一刻,梁易他们瞬间飞一样地冲了过来。
  女郎这一身的伤痕和血迹实在触目惊心,梁易远远看着的时候几乎压抑不住内心想将司马弘撕碎的冲动。可他要沉着,要以最安全的方式将桓灵救回来,再也不让她受到一点儿伤害。
  “阿灵。”梁易心疼地将她拉起来,还来不及为她擦干净脸上的血迹就被女郎一推,“我没事,你快去救阿圆!”
  知道梁易心疼她,但这哪是心疼她的时候啊。只要阿圆能平安救下,她这一身伤便一点也不觉得疼了。
  谢霖不要命地朝司马弘的方向跑去,扑过去骑到了司马弘的身上,用力去拽司马弘箍着阿圆的那条胳膊。司马弘不在乎阿圆,箍得极其用力,他却怕大力争抢会伤到阿圆。
  桓煜他们也和司马弘的手下激烈地打了起来。
  司马弘仅剩的一只手很有力气,死死地抱着阿圆,孩子痛苦地哭嚎着,谢霖都快心疼死了,一膝盖狠狠压在司马弘胯.下。
  那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司马弘痛得说不出话,却仍不肯松手,反而和谢霖因争抢孩子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但他毕竟有伤,缠斗之下,谢霖终于将阿圆抱回了自己手上。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抱到阿圆,可他心中还没来得及欢喜,就发觉自己已经和司马弘滚到了一个斜坡的边缘,斜坡非常陡峭,上边有一层厚厚的雪,有些还结成了冰,非常之滑,人根本没有办法站稳。
  而斜坡的尽头是一面悬崖,深不见底,掉下去绝没有生还的可能。
  司马弘这家伙,这带着他拼命往斜坡那边滚,想和他同归于尽。他用力挣扎也无法摆脱,情况实在不妙。
  “司马弘,你疯了,你要做什么?”
  司马弘只一味带着他往斜坡那边滚。
  谢霖看到附近的桓煜刚刚杀死一个叛军,空出了手来,他大喊一声:“桓三,接住!”
  然后他便奋力将阿圆抛了上去,而他自己,即将和司马弘一起跌向深渊。
  谢霖露出一个释然的笑。至少,至少他保住了自己二哥的血脉,他再也不是谢家最没用的儿郎。
  桓煜飞身接住了阿圆,眼睁睁瞧着他们往边缘滚去:“谢三!”
  他从小到大都讨厌谢霖,吵架打架对他俩来说是家常便饭。但桓煜从未想过要谢霖死。
  司马弘已经滚到了斜坡处,双脚打滑站不稳。谢霖一只手死死抓住凸起的一块树根,但树根也很滑,他也快没有力气了。司马弘紧紧拽着他的腿,拼命地把他往下坠。
  “能把你拉下去也不错,再死一个孙子也够谢章喝一壶了。”司马弘疯狂地大笑。
  谢霖拼了命用脚踹他,司马弘的手渐渐往下滑,只能抓住他的脚腕。可他自己也被方才的动作带着往下坠,手臂渐渐脱力。
  他真的没力气了,或许这一生真要结束在这里。
  就在那一瞬间,谢霖想了很多,想自己为何不从小学武,那样现在就有很多力气可以撑着。他想自己拼命救回了阿圆,或许二嫂就不会那么生二哥的气了,他希望他们和好。
  他想就算死了或许也只有二哥和阿娘会为他难过。
  他最终也没能成为谁的骄傲,没能叫谁另眼相看。
  他看到了一个年纪略大一些的自己在呼唤,亲切地叫他的乳名。
  “阿耶……”是阿耶来接他了。阿耶牺牲的时候,他年纪实在太小,根本不记得阿耶的相貌。但阿娘说过他和阿耶生得特别像,以至于渐渐长大以后,有时候阿娘会望着他的脸出神。
  他的父亲是在与胡人的战场上牺牲的,是大英雄!他没做成英雄,但也没给父亲丢人!
  就这样死了,也不算太难看。
  可忽然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住了他,拼命地把他往上拽。
  眼前的父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梁易的脸,他的额头因过分用力而青筋暴起。求生的本能让谢霖的另一只手也抓住了梁易的胳膊。
  梁易的胳膊本就有伤,很快渗出血来,但他手上的力道一点儿没松,谢霖被渐渐拉了上去。
  可该死的司马弘还如寄生的藤蔓一般紧紧拽着他的脚腕,眼看司马弘的手又要攀上方才谢霖抓住的那个树根了。
  头顶一阵阴影,而后脚下力道一松,一声惨叫响彻耳畔。
  是华济,他发现情况及时赶来,果断挥刀砍断了司马弘往上攀的胳膊,人掉下去了。
  司马弘的手下也基本被梁易带来的人解决,只余几个人在负隅顽抗。
  “主人!”重伤的樱娘不顾一切地朝华济扑过去。瞧见这一幕,桓煜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从地上捡了把刀用力掷出,直直插入了樱娘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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