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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她的新郎[年代] 第49节

  只要酒一下肚,话就断不了,男人喝了酒就守不住秘密。
  “没死就是好事,留部队也就那样,转业更别提了,哎。”
  陈志军叹了口气,又喝一大口。
  “也不是,你转业肯定有好去处呀,哪像我这么短视……但你当年还被卡着转不了,要我说你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儿就是不该救那个女的,惹了一身腥不说……”
  陈志军当年转业时候有两个去处,一是公安局,二是供销社,当年什么都是计划经济,供销社可是吃香喝辣的好单位,待遇好得不得了,再加上他去公安局只是个小警员,工资待遇什么的都是最低等,到供销社好歹是个小领导。
  他就去了供销社,是过过几年好日子的,平日买卖东西跟不少单位个人打交道,找他办事的人多得很。
  但没想到几年过去了,能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哪个女的?”
  杜辉又把酒给身边人添上,碰了一个。
  他酒量可以说非常好,不知道以前什么样,但这几年在外面就没断过,除了酒,像什么骰子,扑克牌,搓来搓去噼里啪啦的麻将他都玩得不错。
  什么场合做什么事儿,有些也未必真喜欢。
  “嗨,以前的事儿讲了也没劲,都过去了……就你救了个人,她醒了老缠着你不放……就这么点事……”
  杜辉觉得很奇怪,他感觉眼前这人是真诚,但这真诚里似乎又掩饰着什么东西。
  “你还记着小李不,他混得不错呢,当年要不是你拉他一把,他早卷铺盖滚蛋了,我们农村兵就是在哪儿都被人看不起
  ……那么多人凭什么丢了东西就冤枉到小李身上去……”
  “你这人也特逗,探亲前好几天就开始激动睡不着觉……背了一包的点心,说家里那个谁爱吃……回家都压成渣子了吧!还是勒索宋行简的,你老让人家请客,自己打赌输了就赖账!我们跟着你就能蹭上好吃的……那时候穷啊,吃碗猪油拌饭就美得不行……”
  “那是挺不够心眼的,我家里谁爱吃?”
  “你家里……老人呗,老人就爱吃甜得腻人的糕点。”
  陈志军看了杜辉一眼,夹了一大口菜,用力咀嚼着,牙齿都出“咯咯”的响声。
  “哎,你在哪儿是都能过上好日子,不像我,瞧瞧,头发都白了!”
  天黑了,玻璃上映出两个人的影子,陈志军自嘲地笑了笑。
  “嘿,什么好日子呀,跟着的老板进去了,我能落下什么好?这些年赚的都填进去了,连个工作都没有,就一无业游民,哪像你这,吃上商品粮了,家庭也幸福……”
  杜辉向后靠了下椅子,伸手拽了拽衬衫领口,英挺的眉毛一挑,有种漫不经心的慵懒感。
  “也是!你看咱老家多穷!出趟门得走多少路翻多少山,面朝黄土背朝天,忙活一年不饿死就成!现在好歹到城里住上筒子楼了。我儿子也争气,去年考上大学了……”
  聊天就是得聊点别人爱听的,陈志军果然又亢奋起来了。
  他打了个长长的酒嗝,继续说。
  “你可得抓紧啊,女朋友不结婚赶紧换一个,这个岁数了不管混得啥样得有个孩子……”
  天冷得不行,马路被冻得邦邦硬,走在地上腿打颤,嘴巴呼出一长串的白气儿,杜辉把陈志军送回他家去,回到酒店像后仰躺到床上,眼睛盯着通过窗户看到的夜空。
  湛蓝的,繁星点点。
  他摇摇晃晃起身,打开窗,一股冷风吹进来。
  冷得直让人发抖。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杜辉轻轻呢喃着,他昨晚做梦,明明梦到有个人夸他唱歌好听,每一句都在调上。
  到底什么是真的。
  “站住!你是谁!你要找谁!”
  杜辉累得够呛,他见了几个人,结果都差不大多,找到这儿是因为他匆匆在档案里见到一张汇款单,没来得及细看,只记住了学校专业姓名,花了很大力气才查到这儿。
  高卫明五年前来到西藏支教了,选的还是穷地儿里的穷地儿,偏得吓人,连个电话也没有,跟内地联系全靠写信,一个来回几个月就出去了。
  杜辉坐了好几天火车,又换大巴又换拖拉机,还骑了一阵子马,一边走一边打听,翻昆仑山时候差点被野牦牛追着顶,下来又遇到塌方,高原反应就不说了,总之好不容易才找到地儿。
  正是中午,阳光灿烂极了,学校就是几间很显寒蝉的土坯房,墙上鲜艳的颜料四四方方写着“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几个大字,对面正中间的旗杆上的国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远处蓝天草地雪山连成一片,杜辉被刺得有点睁不开眼睛。
  他非常狼狈,胡子拉碴的,几天没洗脸了,背个破包,又人高马大的,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被穿着破旧藏袍的小孩儿气势汹汹堵在校门口,校门口就是一个歪歪扭扭的木门,估计连个耗子都防不住。
  “我找,高、卫、明老师,你们学校有这个——”
  杜辉音量提高,一字一顿地说,这些小孩口音很重,他怕听不懂。
  “高老师!有人找你!高老师!有人找你!”
  操场上此起彼伏的孩童声音,大概正在课间休息,几十双乌黑发亮的眼睛看过来,黝黑的脸蛋上都有块红扑扑。
  从低矮的教室里走出来一个女人,她也穿着藏袍,脸上黝黑,袖口被蹭得发亮,手里拿着个木头做的三角尺,远远地就疑惑道。
  “您是?没接到通知要来新老师呀……”
  “高老师你好,我是杜辉,想跟您打听些事情。”
  杜辉知道这事儿挺匪夷所思的,把自己杂乱的头发用力往后撸,把整张脸完整露出来。
  他们应该见过的,在她哥哥的追悼会上。
  “您没死真的太好了!我就知道,好人一定有好报的……”
  办公室里高卫明给杜辉倒了满满一杯酥油茶,杜辉注意到她粗粝的手指,不过这里的一切都是粗糙的,空气中是淡淡的干牛粪味,桌子简略的不能再简略,放着几沓作业本。
  办公室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来,乌黑发亮的大眼睛里都是好奇。
  “梅朵,去,组织大家先朗读课文去。”
  参差不齐但洪亮的声音在小小的校园回荡,杜辉觉得这些小孩真不错,比他这一路遇到的所有人汉语说得都要好。
  “杜大哥,我真的感谢你,还有宋大哥,要不是你们的资助我肯定读不完大学,也就不会学到那么多知识,懂得那么多道理。还有我的两个妹妹现在也很好,一个也做了老师,一个在税务局上班……”
  高卫明娓娓道来,一边又给杜辉添酥油茶。
  “怕打扰到宋大哥,我很久没给他写信了,他跟月出姐还好吗?您呢?您成家了吗?”
  杜辉低头喝了一口。
  “挺好的,都很好,我成家了,我能记起一点来,很想念你哥哥。”
  高卫明垂下眼飞快擦拭了一下眼角,她对哥哥的思念也从未消失过。
  “以前哥哥也经常跟我说起您,讲你们在部队的事儿,说你比他还要抠门,一分钱都舍不得花全寄到家里,说月出姐一定是个很彪悍的老婆才这样厉害能管住你这样的刺儿头……”
  说着说着高卫明笑起来,每回哥回家探亲她都要缠着哥整夜整夜地说话,她几乎就是高卫光一手带大的。
  杜辉低着头,高卫明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看到他的嘴角也扯了扯。
  “宋大哥对月出姐也很好,几年前我去部队还钱,月出姐大概还以为我是什么不怀好意的女人呢,你也知道宋大哥长得太好看了,让女人不放心。宋大哥真的很仗义,那种情况下,月出姐也没有其他更好选择……”
  “哎,命运就是这样的,在命运面前别管你是谁,不要跟命运较劲,那是不可抗拒的,就像命运把我带到这儿,我开始只想支教一年就回去,但是一年两年三年过去了……没有人愿意来,我也不愿意再抛下她们……”
  “是啊,都是不可抗拒的……”
  杜辉依旧没抬头,低声重复着这句话。
  杜辉再回那小县城时已经开春了,柳树发芽,路边的杂草丛里藏着很多紫色的小花,冯秀容不在划出的区域里好好摊她的煎饼果子,非跑到公交站去,三轮车又被没收了,这次冯月出说什么不肯再让她骑走,明明跟她一起被没收的卖豆浆油条的都让骑走了。
  “你说说!有你妹妹这样的人吗,从来不向着自己家的,整个一二百五……”
  杜辉听着冯秀容的絮絮叨叨,张了张嘴,最后只说。
  “妈,给我讲讲以前我跟月出的事儿吧。”
  “什么事?你们能有什么事?就是你领着你妹妹成天捣蛋!惹我生气!现在你妹妹也不心疼我了,一个星期能摊多少张煎饼了我容易吗我!”
  冯秀容气得把烟袋锅在鞋底敲得梆梆作响。
  气了一会儿她听着戏就睡着了,以前是个二手的小黑白电视,冯月出在废品回收站给淘来的,有时候看着看着就满屏雪花,杜辉回来给
  换了个彩电,屏幕还很大,在逼仄的小屋里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冯秀容的呼噜声很大,杜辉把电视顶上一个巴掌大的盒子取下来,里面装着几块用红布包着的他的奖章,还有一张照片,红底的他跟冯月出靠在一起的照片。
  没有了。
  他又翻了几遍,还是没有。
  第58章 尴尬一幕
  最近北京要开什么大会,这作为进京要塞又要抓市容,平时有点什么事儿几个部门来回的推,环卫部让去找交通,交通又说归工商管,最后推到这几年新闹出来的城市监察管理部门,但这个部门说实话没啥实权,今天管完了明天还这样,顶多暂收人东西,跑得快的你还收不着,收了领个条儿,一星期内去大队写个保证书,交十几块钱罚金也领回来了。
  一有大事联合执法一次,街边就能干净个几天,冯月出有时候觉得其他部门的人都比她们部门要风光点儿,像个吃国家饭的。
  不像她们,人人都讨厌,收了东西的小贩讨厌,等着要吃饭的市民讨厌,写了举报信想让家门口清净点的群众也讨厌,因为这事儿就不是一刀切的事儿,人民也要生活的呀。
  冯月出在这中也学到了不少迂回战术,但有些事儿还办不好,别说别的了,她自己妈就搞不定!
  县里划了一块地儿专门让人来摆摊儿,但没人爱去,要收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按冯秀容的话说——
  “哪个愣货早上骑半小时自行车去买张煎饼果子,都要出城了,你们当官的动动脑子好不好!”
  冯月出觉得自己挨这骂挺冤枉的,她就是个纯执行的角色,什么都轮不到她来说。
  冯秀容就往人多的地方跑,要不公交站,要不临近十字路口,等着吃煎饼的排一长队,堵住骑自行车忙着上班的人,队里的人知道这是冯月出她妈,穿着便服时候劝诫着顺便也买一煎饼果子,他们也是小市民,也得吃饭过活。
  这一天不只是管乱摆乱放,质量问题,斤数问题,坑蒙拐骗啥都管,卫生问题就更是了,除了乱扔乱放的,还有黑得发亮的抹布,用了不知道几个月的油,甚至有些人还有肺结核皮肤病什么的,小县城就那么大,办事的社区打听打听就知道,但你也不能不让人家干,下岗了也得生活呀,没去偷抢贩毒,好歹是靠自己双手干活,社会有一部分承接责任。
  冯月出经常拿这个当早餐,她家里的小孩也吃,所以得出这煎饼果子属于干净的良心食品。
  这推算没错,冯秀容是个挺爱干净的老太太,虽然嘴巴有点碎,脾气不太好,但良心还是有的,所以就老老实实摊个煎饼果子,没搞那些可捞油水更大的。
  反正不管人家怎么跟她说她都答应,字该签也签,但第二天就是还去。
  冯月出后来才知道这事儿,冯秀容也知道自己女儿一根筋,她跑去别人管辖的地方,躲着冯月出,给别人添麻烦。
  谁沾亲带故的没点儿亲戚啊,要是所有人都这样搞不都乱了套吗,冯月出气够呛,推着冯秀容的车就跑,一点余地也不留,说什么要在仓库压半个月。
  但对于她们部门来说这可是不合规的,她们没这个权力,一个星期内人来赎走写个保证书就行了。
  但冯月出就不放,冯秀容气得不行,她说她要上访要往上告,冯月出这是欺压百姓。
  冯月出说有能耐你就去。
  当然去不得,冯秀容自己在家里生气,别的人也来奚落她,她跟对面卖油条豆腐脑的老婆子吵过好几次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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