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乌珩痛得弓起的腰被迫绷直,他靠着椅背,手指攥着扶手,才保持住了不歪倒身子,“进来。”
门被从外轻轻推开,站在门外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少年,他穿着不合身的守卫制服,戴着尺寸也不合的钢盔,小巧玲珑的模样。
他朝屋内张望,“你房间里这是怎么回事?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
乌珩说没事,没有。
“但地上都是血,你的衣服上也都是血,你现在看起来还很不好。”对方不仅没有离开,还往前走了几步。
房间内的血腥味更加浓郁,并且还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血腥味,一种带有丝丝甜味,宛若春天盛开的花朵沁出来的花蜜,勾引着人想要品尝;另一种则蕴含着极强大的能量,就是后者,后者令人产生抢夺的冲动。其中还有畏惧与臣服,但无法解释为何会这般。
“出去。”乌珩抬眸,静静地注视着对方,他聆听到了自己紧张的呼吸。
以前几次的自我修复,都不如这一次艰难,他若是分走虞美人的专注,可能就又会吐出几口不知出自何处的身体组织出来。
“我只是想帮你而已。”黄色的灯泡下面,小守卫局促道。
但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弱小,即使他看起来比乌珩还要营养不良。
乌珩眯眼看着对方,在不算明亮的光线下,他发觉到了对方蜡黄皮肤底下异样的液体流动,比皮肤颜色更深的血液,污血的颜色。
还有味道,乌珩一向对各种味道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
难吃的东西被端上桌子了。
乌珩偏开头。
“你想帮他什么?”谢崇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门口,他手中端着一盆水,身上最干净的地方就是手臂上的一根白毛巾。
他的到来,令小守卫的理智在瞬间丧失殆尽。
转身的刹那,小守卫张开发黑的口齿,灰白的眸子垂涎若渴,朝门口的人扑去。
谢崇宜一动不动,身后的半空,两只巨大的虫镰凭空探出,刺向前方,咔嚓一声,黑色虫镰交叉,小守卫被拦腰切成两端,断开的腰肢污血喷了一墙。
讨厌的虫子。乌珩侧目,心中暗忖,他知道谢崇宜之所以无法下口,全都是因为虫子。
“他想吃你。”乌珩看着谢崇宜朝自己走过来,幽幽说道。
“嗯哼。”
“你可以直接把他毒死,不用出手那么麻烦。”乌珩痛得气息不稳。
“不,别人的口水很恶心,我会三天吃不下东西。”谢崇宜漫不经心,将水盆放到墙边的书桌上,将毛巾浸进去,拧干。
乌珩一怔,“可我刚刚咬你了。”
“你不一样。”谢崇宜倒是希望乌珩在他这里能跟浑身散发着腐臭气味的丧尸一样。
那样他就可以在睁开眼后毫不犹豫地像割麦子一样把人割得只剩两条腿立在地上,而不是在自己被吸了血啃了肉之后,还要担心对方会不会被毒死——世界上所有的祈爱者都如出一辙的荒谬,本就荒谬的人会变得更荒谬,无一例外。
乌珩被抱到书桌前的椅子上,他把双手伸进水盆里,仰起脸时,谢崇宜就用毛巾擦拭他的脸。
谢崇宜对乌珩而言,已经失去了世界上最美味食物的吸引力的大部分,在若隐若现的光晕中,乌珩回想起他对谢崇宜的第一印象:毫无疑问的世界中心。
“头抬起来。”世界中心说。
谢崇宜将手中糊满血液的脖颈重新擦洗得白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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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梦之寸步不离地守着陈孟,陈孟的外表无疑就是一只丧尸,被他救醒的人睁开眼后的第一时间就是尖叫。
“叫什么叫?闭嘴!”林梦之机械地重复警告。
“我要休息一下。”陈孟瘫坐到地上,眼神朝林梦之投去暗示。
林梦之翻了个白眼,跨步挡住陈孟的身体,“你快点吃,别让人看见了。”
“知道知道。”陈孟跪趴在地上,从一具尸体上掰下来一条腿,大口撕咬,鲜血淋漓。
林梦之背身而立,身后的撕咬声犹如獒犬,他顾不上犯恶心,警觉着四周。
尽管陈孟吃的是死人,但一边救人一边吃人,怎么也不符合道德伦理以及陈孟心中坚持的医者理念,守卫对此视而不见,但陈孟强烈要求林梦之将他遮挡起来,也不能让人看见,不然他就信仰崩塌。
陈医生囫囵吞食了十几分钟,重回清明,也重新开始治疗。
抬到广场的一百多名伤员,生命被挽救回来的只有一半,陈孟望着被抬走的尸体,心中可惜,“如果乌珩在这里就好了。”
林梦之:“阿珩又不是停尸房。”
“这些不是尸体,是食物。”
林梦之刚想说陈孟连吃带拿,就有一道尖叫声从街尾传来。
柳宁踩着高跟鞋出现了,影子被拉得很长,她的手中拖行着一个女人,女人脸上布满眼泪,双手胡乱抓着柳宁的裙子,口中不断呼救。
“救命,放过我,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没做!”
“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难道我会害死我的儿子和女儿吗?!"
当柳宁一步一步走到广场上,林梦之才看清地上那个女人的样貌——是上午和下午分别突然变异的小女孩和小男孩的母亲。
她趴在地上,哭号不止,拼尽全力爬起来,就算这样,她看起来也没有半点感染变异的迹象,她看起来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中年妇女,比之前的鼠女还要正常,鼠女起码还有一条尾巴。
“末世难道就没有法律吗?国家难道在这种时候就不管我们老百姓了?你们是土匪吗?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我是感染源?”妇女喊得嘶哑,她看起来已经非常憔悴,连续失去两个孩子,她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样子。
林梦之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他望向柳宁,“你们之前不是说,没有证据,不能杀人?”
柳宁并未作答,他掌心出现一把匕首,弯下腰,拾起妇女的手腕,竖着在她小手臂上划开一条口子。
咕咚,哗啦——
黑色的污血像肉冻一样滑出来。
“我的妈呀!”林梦之和陈医生一下就抱在了一起。
这还不算结束,那些黑色肉冻噗咚掉落在地,迸散后又东拼西凑地聚成一团,朝有活人在的位置慢慢挪去。
“啪叽”
一只高跟鞋毫不留情踩上去。
“看见了吗?她已经不是人了,感染源的寄生体而已。”柳宁淡淡道,接着匕首方向转动,刀锋的方向面对着妇女。
对方咽下一口唾沫,表情越发惊恐,她不停摇着脑袋,又加上摆动双手,“不是不是,我不是感染源!也不是什么寄生体!我不是!”
她痛苦地嚎啕,“两个月之前,我就发现了奇怪的地方,但是我没有吃人,也没有咬人,我也没有异能力,体内更加没有能量核,但是它会吃人会咬人,它感染了我的两个孩子,可我两个孩子被感染后也还是跟从前一样,没有变异,更加没有变成丧尸,我以为没事的,你们用检测仪扫描的时候不也没检测出来吗?”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到你们枯荒,我们就变得不安狂躁,我们想出去,但我们不知道去哪里,也不知道这种感受从哪里来的,”她抹着眼泪,“然后我两个孩子就前后脚变异了,我也不想活了。”
“我用菜刀割喉,我没有死成,但从我身体里流出来的东西没有回到我的身体,而是从窗户里跑出去了。”
“我真的没有害人啊,我真的没有!”
“你们杀不死我的,离开我的身体,它们就会跑得到处都是!到处都是!听见了吗?然后你们所有人都会被感染!”她声嘶力竭地呐喊道。
她慢慢将上身抻起来,像一条柔软的虫子昂起上半身,扬眉望着柳宁,“不信,你就看你的脚下?”
旁边的人朝柳宁的脚下看过去。
柳宁皱了下眉,他慢慢将左脚抬了起来,斑驳的水泥地表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黑洞,黑洞边缘像是被利齿啃咬过。
“我草!”林梦之惊呼一声,丢开浑身恶臭的陈孟,几步奔过去,趴到地上观察。
半晌,他讶然地抬起头,“不是坑,是一个洞口,它好像跑了——”
耳边传来那个妇女的叹息,“唉,又有人要被感染了,啊啊啊啊好可怜啊!”
“你是不是疯了?”林梦之不可置信地望向她。
妇女歪着头,摇晃着身子,“随你怎么说,反正你们拿我没办法,再没完没了我就继续放血,让你们整个基地的人全死干净!”
林梦之脑子里嗡的一声,他将牙齿咬得嘎吱作响,举起拳头就要打下去。
一名守卫扑来抱住他,“你小子别冲动!”
“柳助!”
一声惊呼响起,发出叫喊的守卫扶住了连连踉跄的柳宁,柳宁脸色不知何时转为煞白,他踢掉高跟鞋,脚踝以下的部分竟然已经焦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