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少年的情况比其他三人都好了不少,他至少双腿没有打滑发颤,每一步都走得稳当。
应老师狼狈极了,口中甚至开始碎碎念起来,林梦之大叫着不让他讲话——青年精神崩溃的情况下,会把所有人都搞崩溃。
四人艰难异常地扛着棺材,好不容易才到了提前挖好的埋葬处,应流泉整个人直接不管不顾地趴在了地上,乌珩比他们都好点,还是轻轻地将肩上的重量放下。
站到一旁一身轻后,风一吹透,乌珩后背发凉,才发觉自己衣服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他打一场仗下来都没这么累过。
陡然,他感觉自己肩上一疼。
谢崇宜低着头,一只手拎起了他肩上的布料,那块的衣料已经被鲜血浸透了。
要不是那老爷子点名要乌珩抬棺,这种累活,男生肯定不会让他去干,不过他自己也不会干。
“没事,”乌珩拿过对方手中的外套穿在身上,“它自己很快就好了。”
没顾得上喘息的敖舍,手握一把铁锨,将源源不断的能量顺着木柄传入到地下,已经放入棺材的深坑转眼间就被厚实的泥土埋实,看上去就跟没有被挖开过一样。
一干人到了这时候才知道,敖舍原来也是异能者。
埋好棺材后,敖舍从身后窗台上取下一叠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的纸钱和蜡烛,下面还有打火机,他双膝直接跪在全是泥水的地上,先将蜡烛分别插在了坟头两边,用打火机去点燃棉线时,几次都没能成功,他举起打火机查看,发觉里面早已没有了燃料。
“我帮你。”林梦之抬手,两支蜡烛都燃了起来。
敖舍看了一眼对方,“多谢。”他就着蜡烛上的火苗,将两捆纸钱全部烧尽。
末世死人不稀奇,满大街的丧尸和死人一步步加强了人类对于死亡的免疫,可当一场简陋到无礼可寻的葬礼再次现于众人面前时,好几人的眼泪在意识反应之前先行从眼眶中掉了下来——任何微不足道的死亡,都是一场小型灭绝——1个人就此真正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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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之前,乌珩把陈医生放出来给抬棺的几人治伤,虽然他自己也能治,但他还是不想让陈医生的专业能力就这么作为摆设。
陈医生出现时,其他人早已经见怪不怪了,顶多和他打个招呼,譬如“陈医生最近在哪儿发财呢”,敖舍也没有被吓一跳,只是瞬间浑身紧绷,进入了进攻状态,但在林梦之和薛屺给他解释过后,他忽然一顿,“医生?为国捐躯。”
陈医生哈哈一笑,都能看见他裸在空气中的腮骨是如何开合的,他道:“救死扶伤和为国捐躯的确是我的毕生志愿。”
“不,”敖舍摇摇头,“这四个字是我爹留给你的,他昨晚跟我说过,还差一个人没见到。”
陈医生抖抖衣袖,“不错,看来我是达成了我的毕生志愿。”
林梦之朝陈医生竖起大拇指,"医生的心态好好啊。"
“本来就是死人一个有什么好不好的。”陈医生自嘲道,“来,伤患到我面前来,我看看。”
在所有人都围着陈医生还有敖舍,对刚刚的怪象进行着议论的时候,乌珩在安静的大门外,他把外套脱了下来挂到柱子的铁钉上,解开衬衫上的两颗扣子,露出一边肩头,血迹还在,但伤口已经消失了。
他用手中打湿的面部擦掉皮肤上发暗的血迹,擦了好一会儿,他手中动作慢下来,停下来,接着又解开了两颗扣子。
左胸前,几条黑金色的线状物盘踞在皮肤表面,它们彼此缠绕,有些肖像盾牌的形状。
乌珩用棉布用力地擦了擦,擦不掉。
谢崇宜在这时候找了出来,“怎么了?”
乌珩赶紧合上衣服,扣子都没来得及扣上,“没什么。”
谢崇宜已经站到了他的跟前,不由分说拿开了他紧捂衣服的手,扯开衣裳,他遮掩的事物彻底暴露在对方的视野中。
“这是什么?”谢崇宜伸出手指,指腹在乌珩胸前蹭了一下,没有凸起感,这几根线融进了皮肤当中,“之前就有?”
乌珩被对方蹭得半边身体都软了一阵,他靠着柱子,低头扣起扣子来。
“我不知道之前有没有,班长知道吗?”他垂着眼,睫毛太长,像闭上了眼睛在低喃,像勾引。
谢崇宜还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些什么,他聊着正事的眉眼变换得轻佻,偏头重重地咬了一口面前的脸蛋,“哥哥自找的。”
不知道是不是乌珩的错觉,他觉得谢崇宜颇爱咬他掐他,不知道是本身就对喜欢的东西有施虐欲,还是说被虫子入侵了大脑,喜欢对手里东西又啃又咬。
但他已经有些习惯了,所以也没去摸脸上的咬痕,而是接着刚刚的话题说:“如果应老师和平安身上也有的话,那应该就是老头留给我们的,只是不清楚是好是坏。”
谢崇宜已经严肃不起来了,在乌珩说完后,他用鼻尖顶着乌珩的鼻尖,眼带笑意,慢条斯理,“来,跟我念,沈、平、安,合起来,沈平安。”
作者有话说:
沈平安:烦他们
第183章
沈平安出现在他们背后,“可以走了。”
将敖舍提前准备的早饭用过后,众人跟着敖舍一块打包存放在家中的粮食和饲养的牲口——十七八只鸭子,正待孵出来的四五十枚鸭蛋,还有一大一小两头黄牛,敖舍把鸭子从圈里放了一半出来,它们和两头黄牛一起跟在队伍后面走,也没有掉队。
小得没剩下几个人的村子,敖舍分明是这里的主心骨,他对着仅剩下来的四五个人道了别,把附近地里的作物和一半的鸭子都留给了他们。
林梦之在前边搭着乌珩的肩膀,“这么多鸭子,车上装不下,让它们跟着飞?”
敖舍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我有车。”
“你有车也装不了这么多鸭子,还有两头牛呢。”
“装得了。”敖舍说道。
质疑敖舍的人以为敖舍的车大概也是一辆吉普,或者是一辆面包车,要么就是适合单人架势的摩托。
他们没想到是一辆轻卡。
一群鸭子看见卡车,立刻一拐一拐跑过去,翅膀一振就上了车,两头黄牛也自觉跳上了车,敖舍则将手中的一筐鸭蛋也给放了上,还有从家里带走的粮食。露天的货厢里立刻就拥挤了起来,
“牛逼!”林梦之朝敖舍竖起大拇指,“这车可不好开,咱们队里也就雪智能开。”他还不忘夸雪智一回,可惜对方已经登上了自家货车的驾驶座,错过了他的奉承。
敖舍对雪智是谁不好奇,他对这一行人都没有什么好奇心,他只是为了活命,也是遵从他爹的遗愿。
“下一站是哪里?”上了车后,薛屺拿出一张手画的地图,“梅州。”
“希望路好走点,那样我们就不用露宿野外了。”窦露和阮丝莲各坐座位的一头,她们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有再讲过话。
周意比较迟钝,他后面上车,见中间的座位空着,觉得还是两个女孩子挨着坐比较好,指了指空位,“你们谁挪一下,我坐旁边的位置吧。”
一长段时间的沉默后,周意在中间的位置认命地坐了下来。
车一上路就颠簸不停,敖舍的车型最大,所以走得也最慢,在最后头,一车鸭子却叫得响亮得最前面的车内的人都听得见,最前头的车是薛慎驾驶的,沈平安载着一车人紧随其后。
乌珩倒在座位上,头枕着谢崇宜的腿,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他头发又长有多,且不老实,跟单纯的体毛不同,他的头发是活的,在乌珩睡着以后,它有的缠住谢崇宜的手腕,有的缠着谢崇宜的腰,还有的则缠在谢崇宜的腿上,如若仔细瞧,还能看见发丝上面的小叶片,极其袖珍,抚摸时的触感尤为明显。
谢崇宜没有植物在春天时那么多眠,外面没有雨,他开了车窗,起伏的山峦之间,一个巨大的黑影从这一头跳到那一头。
在以前,目睹此景的人大概会认为对方是一只老虎或者豹子,但现在,那有可能只是一只螳螂或者青蛙,甚至可能只是一只蚂蚁而已。
半坍塌的隧道当中,几只身体破破烂烂的丧尸还在漫无目的地朝前走,听见引擎声,还在张望,车轮就直接从它们身上碾了过去。
谢崇宜收回放在窗外太久的目光,落回到腿上的人,他视线一顿,手指将乌珩耳际的发丝捋开后,慢慢低下了头。
少年隐隐发绿的发丝之间藏匿着几簇含苞待放的花,之前都没有。
谢崇宜将乌珩偏着的脑袋扶正,指腹沿着对方头皮一寸寸摸了个遍,没有摸到除了头发以外的生物,花就这么从发丝里冒了出来,耳后甚至还有拳头那样大一朵黑花,花瓣如纱层叠。
乌珩还没醒,谢崇宜用手指摸了摸花蕊,几层花瓣一齐颤了颤,然后都纷纷往中间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