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房子的背后,是更宽阔的平地,也码放着更多的木材。
“像是伐木场。”应流泉说道,察觉到敖舍在这时候有打算放自己下来的迹象,他立刻紧张地箍住对方脖子,"先别放我下来,谢、谢谢。"
他们穿过一堆堆木材,来到木房子的门前。
乌珩和谢崇宜走在最后,谢崇宜也没有跟他并肩走,而是落后了一截,甚至消失了两分钟。
男生赶上来,手掌沾着木屑和锈粉。
“北天青林场,是北方一个早就关闭了的老林场,负责人姓林,我不知道他具体长相,只知道他小时候因为脸上的胎记受尽歧视,但天资聪颖,十六岁就考入了全国排名前三的大学,后来又留洋,回国后被一家银行聘用,只是没过几年,他就辞职,去到了北天青林场,后面的二十多年,他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林场,如果这些记录不是虚构的,他今年应该已经五十多岁了。”
乌珩踏着脚下已经有些发硬的泥土,“班长怎么知道这么多?”
“看过一些他写的书。”
“作家,很有名?写得很好?”
谢崇宜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只是在书店里偶然看到,写得不能说不好,只是太多地方像梦话,我后来去查过,他有比较严重的精神疾病。”
“不过,他从三十岁开始,就已经没有新的作品面世了。”
乌珩还在等着谢崇宜继续往下说,但这时,沈如意连拍带敲的门徐徐打开了,一个戴着厚厚毡绒帽的身形矮小的中年男人站在灯下,他开口说话,“你们是什么人?”左脸颊上拳头大一块胎记被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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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意义。”老林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开水,看见被冷坏的一群孩子迫不及待地捧起杯子暖手,他只是转身又给铁桶里丢了几块木柴。
白烟滚滚,火灰溅起来,离得近的几个人被呛得止不住地咳嗽。
“什么意思?”敖舍问道。
“你们现在正在做的,包括你们前面的人正在做的,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老林重述了一遍,同时也告诉了他们,已经有人在他们前面抵达了死亡之地,也在他们的前面经过了这里。
老林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最后拿出了一碟干花生。
沈如意伸手就抓了一大把揣进了口袋。
谢崇宜看着摇曳不止的火苗,还有表面平静实则焦躁的老林,他一直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看起来像是要找点什么东西来招待客人,但实际上什么也没拿出来,但也坐不到椅子上。
“不是满分的结果就算没有意义的话,其实世界上大部分的事情都没有意义,活着更是。”他徐徐说完,抿了一口热水,朝乍然看过来的老林抿唇一笑。
“对我来说,的确,如此,”老林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忽然推开了窗户,冷意灌进来,他背对着所有人说道,“因为北方已经消失了。”
不知道是谁的杯子掉到了地上,热水洒了一地。
“从你们开始攀爬这座山峰后没多久,你们就应该感觉到了这里的一切都不符合你们对南方的印象,树林、草植、阳光还有这里的动物,那是北方特有的,还有这个北天青林场,我们可能是鬼魂,也有可能是幻境,我们自己都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但唯有一点可以确定,是磁场能量的改变让我们出现在这里。”
“人类的领地正在消失,总有一天,这里也会消失,人类也是。”
他身后的人都没有做声,因为他们还没有经历过老林经历的这些事情,但北方基地沦陷的确是事实。
“今晚你们可以在这里歇下,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要继续往前走。”
“冬天了,我这里也没有多余的食物提供给你们,我自己都还饿着呢。”老林低迷失落的情绪消失了,出现单薄的孩子气,灯把他脸上的胎记照耀得像一团火。
乌珩听完了老林的话后连喝了好几杯热水,他身体慢慢回了温,联想到两场雨季和爆发得一次被一次凶猛的能量,老林的话不无道理,但在这时候要活下去,谁跟他讲道理。
他只要每天都比前一天过得好,绝不受冻,绝不挨饿,他只做自己想做的,而生死,听天由命。
“既然要休息一晚,那我来准备晚饭,”见大家都累瘫在了椅子上,敖舍强撑着站起来,提起音量,“今晚吃点什么?”
作者有话说:
《民以食为天》
第197章
乌珩贡献了两只野鸡出来,把众人给吓了一跳,但腰酸背痛的身体马上就精神勃发了起来。
“我靠阿珩你哪来的鸡?”林梦之哪怕是爬,也要爬到鸡的面前看一看,跟他认知里的鸡不一样,这个鸡不仅仅是变异鸡,还有隐隐发光的彩羽以及长过身体的漂亮尾巴。
蜀葵和X也自然而然地围了过去,它们对野鸡也很感兴趣。
“之前在流萤基地附近抓的。”当时抓的那几只只能作为种子,但现在已经好几个月过去,除了陈医生这个潜藏的危机以外,它们在空间里几乎没有天敌,漫山遍野地跑,一次性吃上两只,乌珩也不会舍不得了。
林梦之竖起大拇指,“还得是我兄弟。”他说完后回头,“谁来杀?这个我不敢。”
“人都杀过了,还怕这个?”不知道是谁咕哝了这么一句。
林梦之精准地找到了发出声音的人,又是沈如意那小子,沈平安怎么会有这么个弟弟?
“我来杀,今晚的饭我来做,”沈平安对敖舍说,“敖哥你休息。”
异能者恢复调整的速度比普通人类要快上百倍有余,所以敖舍也没跟沈平安客气,重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薛屺则忙着给大家杯子里添水,给铁桶里添柴,反正大家需要什么,他就尽量去帮忙,但解手这种事情就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屋子的保暖性比他们想象得要好,火烧得足够旺,空气很快就彻底使人感到暖和起来,本来僵缓的关节和血液也终于慢慢恢复了知觉,海拔带来的头重脚轻却只有轻微的减轻。
乌珩烤得四肢发软,后背冒汗,他把狼皮袄子脱了。
野鸡的血腥味传入鼻息,他穿着件卫衣,跟着味儿就从后门摸了出去,刚迈出门槛就又缩头退了回来。
太冷了。
谢崇宜发觉他又回来了,攥了攥他几根手指,余光扫过对方雪白耳垂上那只如红色宝玉的虫眼,笑了笑。
之前喊着我这里可没有多余的食物的老林,搂着两坛子酸菜走了出来。
林梦之心直口快,“哈,你个老头,之前还说没有吃的,现在又有了,你就是想吃我们的鸡.吧。”
旁边几人抠的抠手指,掐的掐大腿,面面相觑后,表情更是有绷不住的趋势,薛慎手指抵在掌心下,“禁止玩谐音梗。”
老林对这些一无所知,他放下酸菜,取了一口铁锅,把铁钩上的水壶取下,说道:“既然我拿出了我自己储藏的食物,让我吃上一口鸡肉,又有何不可?”
“话虽如此,”薛屺蹲到坛子旁边,打开盖子,闻了闻,“好酸——这能吃吗?不是说发酵品都不能吃了?”
“这是我到了这里后才做的,没有问题。”老林拿出一个印着牡丹花底的瓷盆,伸手把酸菜一把把地拿出来,一股浓郁的发酵酸顷刻冲上房顶。
乌珩和谢崇宜同时下意识地后仰,但也没逃过。
“这才正宗,真正的奢侈品,现在你想吃,都吃不到。”老林说。
乌珩这才凑近,他细嗅之后,才发觉这种酸跟醋的酸还有以前超市售卖的酸菜味道不同,现在的这一种要更香,除了拿出来的那一刻有点不适应以外,剩下就全是很香很能激发唾液分泌的味道了。
“你每天就吃这个?”但素终究是素,闻起来再好吃,食肉动物的好感度也最多只会从0到1,所以乌珩一针见血。
老林枯瘦的手腕僵了僵,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异能,不好打猎。”
“你本身就有异能的话,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老林又哼一声,“不过是离死亡更近而已。”
“一直吃素,不如死了。”乌珩轻声道,“既然你之前说活着没有意义,为什么宁愿憋屈也要活着?”
老林倒是头一回见能接上自己的话也愿意跟自己说话的人,尽管还是个小年轻,尽管像是在呛自己,他用别有深意地看了少年一眼,“我告诉你,我在追求意义?”
乌珩眼皮慢慢垂下来,瓷盆里的酸菜黄亮亮的,菜帮子和菜叶一层叠一层,他看了一会儿,觉得班长没说错,这老头果真是有病的。
老林又开始一把一把的从坛子里抓酸菜,拧干后丢到瓷盆里,他用看似闲谈的口吻,“人走得太偏了,就会被强制赶回正路,让人知道能安心吃上一口饱饭重要过他们所追求的一切,人如蜉蝣,每天争的不就是这一口食儿……”他举起手里的一把被泡蔫了的酸菜帮子,眼冒精光,“瞧瞧这酸菜,真漂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