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齐侯连血都舍不得出一点就想从她手里要走人,未免想的太理所当然了,她可没有忘记现在住在雍阳城中的赵鸢是怎么被送来的,齐侯是认为她有老年痴呆,全忘了吗。
  “想要人?”她勾唇一笑,“可以啊,拿地来换,否则免谈。”
  若齐侯真的在乎赵王后这个妹妹,舍几座城池换对方一条命应该不会为难才是。
  齐侯眼神晦暗不明,“她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晋侯也不肯放?”
  “于孤而言赵王后确实无足轻重,可她于齐侯而言就不同了。”
  “晋侯这是要坐地起价啊。”
  “比不得齐侯脸皮厚,前脚将外甥女送来,后脚又想将自己的胞妹接回家,怎么着,是想用外甥女的后半生换赵王后的命吗?齐侯这笔买卖做的划算,就是不知道赵王后领不领情了,女儿被娘舅当物品一样送来送去,她这个当母亲的又作何感想。”
  齐侯一僵,他将赵鸢转赠给赢嫽是打的其他注意,但也是真心想要送美,若赵鸢能讨赢嫽欢心,对自己也是好事,妹妹定然也不会怪罪,谁知道赢嫽根本不见赵鸢,真真白白浪费他的一片苦心。
  这时楚怀君凑了把热闹,提议:“不如晋侯让人将俘虏都带上来。”
  赢嫽知道她没安好心,“外头起风了,诸位无事还是早些回馆舍吧,明日诸位就要返程,光狼城中新鲜事物不少,诸位可采买些特产带回去啊。”
  会盟不过就是个噱头,她从不指望什么,现在能从楚怀君手里要回一块地盘,又捡到了韩国这个大便宜,她也不算亏。
  既然没有什么可谈的了,那她也不打算再留在这浪费时间,想尽快返回雍阳。
  提议没有被采纳,好戏没有看成,楚怀君也觉得无趣,便起身离席了。
  .
  风起萧墙,黄沙漫天。
  目送诸侯的仪仗车驾慢慢驶离光狼城,楚国的鲜红在黄沙之中最显眼,如同一条滔滔血河,将挨近的小诸侯逐一覆盖。
  “那些话多半都不可信。”李华殊说。
  赢嫽负手而立,看着血河一点点消失。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都不信楚怀君,她只是想借此来蒙蔽我,好腾出手去跟齐国挣抢那几个小诸侯国,蔡国、宋国……可都夹在楚齐之间,之前你是没看到,蔡侯和宋伯看到楚怀君就跟老鼠见了猫。”
  “他们是没得选了才害怕。”
  “是啊,没的选。”赢嫽叹气。
  生在乱世,弱肉强食,谁都不能独善其身,她也一样。
  看到城墙那头还有个畏畏缩缩的身影,李华殊眉头一皱:“韩伯还没有走?”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赢嫽顿时乐了,道:“这小老头想直接跟咱们回雍阳,早在楚怀君到之前他就求我派人去韩国接他的妻女,他怕楚怀君报复,已经是不敢回去了。”
  除了乐宴那日韩伯露过面,之后只要有楚怀君出现的场合他都躲在客舍不出门,问就是病入膏肓了,不便起身。
  韩伯没出息,也怕死惜命,但他有个聪明之处就是懂得择良木而栖,举国投靠赢嫽,起码能性命无忧。
  纵长染就站在她们身边听她们说话,一张脸气鼓鼓的,很是不理解。
  “既然知道姓楚的心怀不轨,又干嘛让她走,直接杀了不就完了,全都杀了,就没人跟你做对了。”
  小破孩的想法就是简单粗暴,一点都不考虑实际情况,楚怀君要是那么容易杀,那些想要她命的人早就成功了。
  “你怎么不说在城池底下埋炸药,把所有人都炸飞上天。”赢嫽没好气的说。
  纵长染眼珠子一转,“能行吗?”
  “你说呢?”赢嫽屈指敲她脑袋,“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想的什么,前段时间辛绾说看见你和庄姒深夜才从外面回来,干什么去了?后厨的羊肉串不翼而飞,是不是你偷拿的?”
  “我有事我先走了。”纵长染心虚,脚底抹油跑的飞快,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气的赢嫽撸袖子想把这个小破孩抓回来打一顿,“问你话你跑什么,肯定又惹事了,看晚上我怎么收拾你。”
  李华殊拉住她,劝道:“好了好了,你跟她生什么气,她就那样的性子,回头我替你说她,她知道你心软,不会真舍得教训她,所以不怕你,但她怕我,我说真打那就是真的打,打到她屁股开花。”
  “对,让她屁股开花。”赢嫽气死了。
  李华殊好笑的摇摇头,还屁股开花呢,多少次被气成那样了也只是嘴上说教两句,哪里真的动过手。
  在返回雍阳之前,李华殊对东境、北境都重新做了军事部署,数十万将士拱卫,力求晋国的边境稳固不破。
  大战之后最怕灾年,希望今年的冬天能对晋国的百姓好点,不要再像前几年那样一下就是几尺深的积雪,闹起雪灾来老百姓又要遭殃。
  赢嫽本来还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她现在已经不那么坚定了,启程返回的前一天她让先月准备一场祭祀。
  开始先月还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听错了,君上向来都不信这些,她拿龟甲卜卦时君上那个眼神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以往该有的祭祀也都省了,不然大军出征前都要算卦并以牲畜祭天地的,现在都省了,怎么又突然想起来要准备。
  连李华殊都觉得奇怪,夜里睡觉时她就问赢嫽原因。
  今晚赢嫽有些睡不着,手臂枕在脑袋下面,盯着床帐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出生在和平年代,没有经历过战乱,现在这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对那些死在战火中的人……我觉得很愧疚,我想为那些死去的人做点什么,祭祀就当是安抚那些无辜的亡魂了吧。”
  她目前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统一的步伐不能停,若是现在停下了,百姓的日子更不好过,仍旧会处在战乱之中,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李华殊靠过来,轻声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看看现在的西夷犬戎这两地的百姓多拥戴你就知道了,我们伐赵时,赵民都主动开城门迎军队进去,你可知是因为什么?你征战是为了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而非巩固自己的霸权,你与楚王那些人不一样。”
  “被你这么一说,我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刚穿来那会她也没想过自己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真可谓是世事难料,命中注定啊。
  李华殊依偎在她怀里,听着她的心跳声就觉得很心安。
  .
  祭祀也分场合和规格,最高规格是登高山而祭,因光狼城附近没有高山,赢嫽也不想那么兴师动众,就选择了郊祀,备上牲畜和酒礼,于正午时分由赢嫽携公卿大夫同祭。
  按照旧礼,本该由大巫来主持祭祀,但晋国自上代国君开始便没有巫了。
  先月这个半吊子对这些又颇为崇敬,认为以自己的能力还不足以当‘巫’。
  赢嫽没办法,就让庄姒这个南藩大祭司代为主持。
  “你不是老说自己是巫氏后人,喏,现在专业对口了,上吧,干好了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抵挡不住美食诱惑的庄姒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兼职起了晋国的大巫,换上装备,先是在祭台上赤脚舞了一段。
  貌似这些舞步也有些说道,只是赢嫽这个现代人看不懂,反正就带着人在底下站着看就行,但她怎么看庄姒都像是在跳大神的。
  嗯……好像就是吧……
  她摇了摇头,将心声屏蔽掉,这场祭祀是为了安抚亡魂,要正经点以示对亡者的尊敬。
  鼓声,舞步,还有祭词。
  “魂兮!安兮!”
  祭台下的公卿大夫皆神情肃穆,赢嫽也收敛了之前的随意,一脸庄重。
  牲畜被牵引至特定的位置,酒礼被缓缓倾洒在地。
  庄姒的舞步越发急促,手腕上的铃铛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原本晴朗的天突然狂风大作,烈日被遮挡,黑云在高空呈现玄鸟形状,并且聚拢到赢嫽头顶,狂风将她的衣袖吹起,如同玄鸟展开的羽翼。
  “玄鸟天象!”在场所有人都震惊。
  李华殊猛地握紧拳头,难掩激动,玄鸟天象是天下共主的吉兆!出兵讨伐缺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现在不就有了!
  先月立刻拿出龟甲,匆忙掷卦,她已为君上掷过数卦,每一次共主的气运都会加倍,这次直接显示天象,就更加证明了她的卦没有算错。
  祭台上的庄姒也感受到了一股庞大的力量,似乎有什么本该沉睡在她体内的东西在觉醒。
  天象只短暂出现,很快就消失了,但所有人包括城中的百姓都看到了。
  礼毕,赢嫽就发现众人看她的眼神有些不一样。
  她尴尬的扯扯嘴角,呵呵,巧合,都是巧合。
  庄姒跳下祭台,用幽深的眼眸看着她,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果真是你,我没猜错。”
  “???”
  什么跟什么,不就是有一朵看着像鸟一样的乌云遮在她头顶上么,能代表什么,要是哪天一道天雷劈她身上,是不是都要说那是她在渡劫,马上就能飞升,位列仙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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