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周绮亭冷哼一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你那时候就开始跟踪我了?”
即使曾经和大小姐相处了一段时间,周悯还是没能学会从问句里找答案的本事,只好耐心解释,以便从对方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虽然你可能不相信,但那次真的只是巧合。”
说着视线落在眼前人隐隐渗血的唇瓣上,她的喉咙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没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继续道:“我是在后来才认出你的。”
呵,又想骗我?周绮亭冷笑,回过头直视周悯,想看看她是如何做到面不改色地撒谎的。
视线一不留神撞入深如寒潭的黑眸,周悯谨慎地紧了紧制住周绮亭双手的力道,身体又贴近了一点减少活动空间,以免大小姐真的听话地用膝盖偷袭自己,才别过脸,避开她打量的目光。
曾经依恋的体温如今变得令人生厌,看到距离拉近,周绮亭不禁恼火,又是一番挣扎。
“你让开!”
“那你告诉我。”察觉到周绮亭言语与动作间流露的反感,心底一丝失落闪过,周悯破罐破摔地又贴近了稍许,以示进一步威胁。
“周悯。”
听到周绮亭喊自己的名字,她转回头,却看到了眼前人满眼嫌恶地出声指控她。
“你真恶心。”
恶心。避无可避,这个词就这么突兀地刺进了周悯的耳朵里,让她怔愣了一瞬。
她松开周绮亭的手,后退一步,意料之中,下一秒左脸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她不为所动,垂着视线转过身,背对着周绮亭走向客厅中央,语气毫无起伏地对身后的人说道。
“今天先不杀你,厨房里有食物和水,请自便。”
说罢,坐回那张椅子上,身形却不再直挺,肩膀微垮,抬头也稍显艰难,只能抬眼望向墙面上的钟。
周绮亭显然不想和她呼吸同一个空间内的空气,不等情绪平复,就回到了那个房间,重重地摔上门,途中看都不看她一眼。
口腔内弥漫着一股铁锈味,舌尖触到一块有些粗糙的内壁,是牙齿磕到颊边软肉弄出的伤口。
恶心。
周悯反复咀嚼着这个词,心底满是不解,明明从小到大已经听过很多遍了,为什么今天的冲击尤其大呢。
金色的眼睛,恶心。被打得头破血流还要挤出微笑,恶心。像机器一样听从指令去杀人,恶心。像疯子一样声情并茂地杀人,恶心。
还有现在和以前被关禁闭时一样的姿势,也很恶心。
金眸死气沉沉,如落日直坠,是永寂的暮色。
墙上的时钟倒映眼底,镜像里逆转的秒针一帧帧地将记忆回溯——
同样空荡的房间,更加昏暗的光线,还有很多或更多伤口泛出的刺痛,唯一不同的是,她那时只能从钟表“嘀嗒”的转动声中感知时间。
确实很恶心。周悯再次给自己下定论,好挥散些许自刚才就重重缠绕着她的难过。
直到分针走了半个钟面,心里依旧闷着一口气,周悯只能思考刚刚从周绮亭说的那番话里得到的信息,以转移注意力。
周绮亭似乎没有看过她从中间商那接的第二单,所以并没有提起。
如果她从第一单就暴露了个人信息,那是如何暴露的呢?
在健身房更衣室里,周悯听到别人在看自己的那段视频,而后周绮亭在一旁点评,至少在听完最后一句台词前,她的声音都是客观而冷静的。
那就是在视频的后半段,“慢条斯理地洗手”那部分暴露的?周悯举起左手放到眼前观察,没有疤痕,没有印记,普普通通的一只手。
而且,小时候的手和长大后的手简直天壤之别,怎么可能是从手认出的呢。
该不会是自己哼的那首五音不全的歌吧……想到这,周悯有点难为情,面色复杂地看向紧闭的房门。
“居然难听到能记这么久吗……”她小声嘀咕。
那周绮亭说的“汽油”和“烧死”又是什么意思?因为看过她干的某一桩坏事所以就把其它坏事也算在她头上吗?
不至于吧。周悯觉得背上的那口锅有点重。
不过说到汽油,周悯倒是联想到了中间商那天发来的那条新闻,里面的施害者就是用泼汽油的方式去迫害别人。
后来中间商发来的方案里,可能考虑到周悯“不纵火”的要求,将报复手段改成了泼浓酸。
周悯光是看文字就觉得反胃,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这让变态中间商给她连刷了三页“为什么”,烦得正在执行其它任务的她把这位老客户拉进了黑名单。
难道这是变态中间商的报复?如今暗网上这一类视频有很多,那又是怎么联系到她本人头上的?
周悯想起自己给中间商发过的调音参数截图,又摇头排除,周绮亭耳朵这么灵敏,应该不至于听不出视频里的修音痕迹。
那就是视频里出现了与她本人强关联的元素,所以才会让周绮亭笃信那个视频里的人就是自己。
是文身吗?还是……眼睛?
不对,不应该是文身,如果是文身,那周绮亭应该早就知道她是周悯了,晚会的时候就不会表现得那么震惊。
那就是眼睛咯。答案逐渐明晰,还差进一步确认。
周悯起身走到房间前敲了两下门,等了一会都没人开门,也没有应答。
也是,谁会给要杀自己的人开门啊。
周悯自嘲地笑了笑,拧动提前被破坏过锁芯的门把推门而入,手疾眼快地擒住了向自己脸上袭来的手。
“周绮亭。”周悯没有在意这次失败的偷袭,而是故意阴森森地笑着,用假话诈大小姐,“你看过我泼汽油烧人的视频还敢这么对我?”
周绮亭眼底依旧是不加掩饰的厌恶,让周悯的心沉了下来,不过面上不显,继续恻恻道:“不过这种事情我做过太多了,不知道你看的是哪一段,又是怎么认出我的呢?”
“呵。”周绮亭冷笑一声,抽回被擒住的手,“你把你的眼睛挖出来我就告诉你。”
门又被重重关上,如果不是周悯事先后退了一步,就要撞门板上了。
听她的意思,就是从眼睛认出来的?周悯深吸了一口气,从裤袋里拿出手机,将「变态」从黑名单放出,发去消息。
“陈恕,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42章 别装
见过周悯的真实瞳色又知晓她职业的人,那时只有陈恕。
虽然不敢相信,但是诸多疑点结合在一起,再加上陈恕之前在小巷里枪杀的那个人,让周悯不得不将矛头指向她。
难道陈恕假扮雇主给她派那些变态任务,是想用这种方式把钱给她?
周悯没有天真到这种程度,自然不会相信陈恕这么做的目的是想帮助自己。
而且之前在枪杀现场留下线索害周悯差点被调查署查到,这次又故意在视频里伪装出她的真实瞳色,不就是为了让调查署将那些事件和她本人联系在一起?
难道自己无意间和陈恕结下了血海深仇,以至于让她要这么绕着圈子报复自己?
消失的这三个月,周悯除了在等待任务时机以及布置这处房子外,还一直在寻找陈恕的踪迹,就是想问问她之前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过周悯也没有执着到非要找到她不可,因为以为那只是过火的恶作剧,想着自己都快死了,就不和她计较这么多了。
可这次真的不得不计较了。
虽然周悯自知自己手里也干净不到哪去,但陈恕偏偏用这种方式往她身上泼脏水,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忍受。
陈恕明明知道……
她一定要找到陈恕。一口闷气哽在喉咙,周悯迟迟无法咽下。
周大小姐应该不知道自己被无关的人凭一己之力多续了一段时间的命吧?周悯冷笑。
思绪纷乱间,她抬头望向墙上的时钟,发现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不禁皱眉。
周绮亭已经一天没有喝水和进食了。
周悯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厨房,大致清点了一下饮用水和食物,发现最多只够两人两天的量。
还得出门采购,想到这,她又是一阵头疼。
用微波炉热好一个三角饭团,又拿起一瓶常温的纯净水,周悯来到房间前,再次敲响房门,依旧迟迟没人开门。
不会吧,又想玩偷袭这套?
周悯扳动把手,轻轻往前推,门随那点推力慢慢地打开,室内的景象一点点地展露。
只见周绮亭坐在床沿,听到门边的动静抬头看了一眼,看到周悯小心翼翼的动作,冷冷嗤笑一声,又将视线放回腿间摊开的那本书上,并不理会她。
周悯前段时间在这里暂住的时候,在墙角留下了一堆书,周绮亭正在看的就是其中的一本。
从露出的一点封面判断,那是……《死屋手记》?
周悯有点讶然,大小姐怎么偏偏挑中了那堆书里唯一一本讲囚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