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不用,就几步。
  背着赵持筠回到房间,甘浔感受到背上的体温今晚变得比平时烫了一些。
  赵持筠不太对劲,今天尤为的反常。
  一早醒来就是。
  昨晚她在梦里轻轻啜泣时,甘浔变得害怕天亮,怕醒来看到一个失望的,悲伤的赵持筠。
  人如果没有家了,有多绝望,甘浔不是不知道。
  在教养她的奶奶爷爷相继去世之后,她一度有过很久这样的感受。
  早晨,她想让赵持筠多休息一会,也不敢再面对那些需要她说你一定很快就能回去的时刻了。
  闹钟才响,她就迅速伸手关上,找了套衣服,悄无声息地准备出去。
  没想到赵持筠醒了,让她在房间里换,让她背着走。
  于是今天一天,甘浔都像在梦里一样。
  赵持筠发给她的自拍,她偷看了一整天,还用做聊天背景。
  晚上看电影是再正常不过的活动,两个人私底下你来我往的腻腻歪歪,倒也没有特殊。
  只是甘浔被撩得心神俱乱,自然就忍不住多说几句,为自己谋些甜头。
  赵持筠不愿意在沙发上,她就问回房间可不可以。
  赵持筠在思考,她就等着,觉得拒绝也没关系。
  她真的都没关系,给不给,给多少,都随赵持筠,反正她心底的快乐也不只由那些事构成。
  直到赵持筠说了那些话,*她才知道,赵持筠原来想到那上面去了,难怪不愿意在沙发上。
  这是意外之喜,但就像喝奶茶,糖分超标了,有时未必是好事。
  甘浔不是悲观主义者,只是关于赵持筠,她再如何心动,也要考虑得深些。
  卧室面积小,窗户临得近,雨声更为清晰地穿进屋里,带来一阵清寒的通感效果,实际上房间要比客厅温暖些。
  把她放在卧室床上,甘浔蹲在床前,仰望令她看上去遥不可及的赵持筠。
  似乎在辨认她刚才说那番话的缘由和目的。
  是恐惧,期待什么,还是,只是因为喜欢她?才想更进一步。
  赵持筠坐在床沿俯视甘浔,灯光洒耀之下,她偏浅的瞳色更像是一颗价值连城的珠宝,摄人心魄。
  她很克制地藏着赵持筠能看懂的欲.望,又带着些忐忑。
  好像赵持筠跟她说的不是我们试试,而是说我要走了。
  甘浔问:真的想清楚了?就算那些对你不重要,我们也不急的,你确定要今天吗?
  她其实想问,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那便是你还没想清楚了。
  赵持筠自觉开恩了,甘浔竟然没有迫不及待,不免疑惑。
  想了想,正色问她:甘浔,你是直女吗?
  甘浔愣住。
  立即摇头否认,弯的不能再弯了。
  赵持筠哼了声:若不愿意便罢了,我不急。只是你不趁着本郡主心情好,抓住时机,往后可不一定了。
  甘浔笑了。
  抓住了放在腿上的手,揉搓了几下。
  我会抓住,先说说,为什么心情好了啊?
  心情好还要说为什么!
  赵持筠闭了下眼睛,睁开,又将手抽回,啰嗦死了。
  她忍无可忍,绷起脚尖,轻踢了下甘浔的肩膀。
  甘浔半蹲,跟着一晃。
  赵持筠踢完她就躺回了自己的枕头上,拿起枕边的书,打算平静一下好了。
  甘浔起身,坐在床边。
  她此生拥有的不多,每一件都被她珍藏珍视,但拼尽全力,仍有留不住的人和事。
  爱上赵持筠以后,她对所有的人都不敢说,她有多想把这个人留在身边,留到永远的尽头。
  她总是表现得很大方,衷心地祝福赵持筠离开她,那是因为她只能大方。
  她爱赵持筠,是因为她贫瘠不堪,身边只有赵持筠。
  她很努力地表达爱,因为赵持筠值得她去表达,她去照顾。
  但她的爱总是迟疑的,不果决的,包括现在,可能赵持筠都觉得她扫兴了。
  有那么难吗,还不是只要半推半就你情我愿就能完成。
  甘浔一直没想过。不是她迂腐,将女人的贞洁和初次看成一座里程碑,她刻意保留在那,好不担责任。
  都不是。
  她是为了敷衍赵持筠,才拿赵持筠有可能在乎的事情,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贪到那个份上。
  不是因为她无私,而是因为她非常自私。
  她知道自己藏在善解人意下的偏执,一旦她们所有的事情都做了,一旦彻底拥有,她就接受不了自己再失去了。
  她知道,人不应该被拥有,人都是自由的。
  即便彼此因为爱驻足和取舍,也有无法预期的将来。
  可她接受感情失败,她就是无法想象一个最亲密的人,有天被迫突然离开她。
  她会很痛苦,赵持筠也会,那也许连接不要太深,会好点。
  所以她克制着所有的贪念,担心只要没收住,就会吓到随时准备离开她的赵持筠,就会捆住永远在做分离准备的自己。
  但是关系发展到现在,发展到赵持筠对她说,她不想留遗憾的那一瞬间,甘浔的所有想法都是自欺欺人了。
  就算她们不发生关系,就算甘浔反复给自己洗脑,赵持筠离开的那一天,她就能接受吗?
  好像不可以。
  没区别的。
  所以试试吧,趁着赵持筠还没离开她。
  甘浔坐着,上身趴下去小声问她:关灯还是开着?
  赵持筠瞥她一眼,镇定自若地翻了一页书,看了两秒,又翻回去。
  何事?
  需要我央求你吗?
  赵持筠立刻道:要的,时不待我,你既错过了,需先求上几句。
  甘浔说:万一我求了,你又不愿意怎么办?
  你不求怎知我不愿意?
  赵持筠书看不下去了,统共也没看进去几行字,收起。
  求了不愿意也是你活该。
  甘浔笑而不语,躺下,拥住吻她。手在她背后摸到了书角,往一旁又推了推。
  将在沙发上没继续下去的事继续,原来就算她不求,赵持筠也会言不由衷地允许。
  在解开赵持筠衣裳前,甘浔先把自己的扣子解开几颗。
  给赵持筠安全感,意思自己对她也没有保留。
  当然,主要还是觉得出卖点色相很有用,也钓钓赵持筠。
  甘浔吻得深又绵长,在还剩一件衣物时,赵持筠让她去把灯给关上。
  甘浔没有二话,反身关了。
  褪下时,兴许赵持筠是害羞了,即便在黑暗里。
  感受到推阻,甘浔没有像平时一样放弃,附在她耳畔,轻声哄着:求你,好不好?
  赵持筠可能想到自己承诺过什么,缓缓将手拿开了。
  甘浔没有反对关灯,既是体谅赵持筠,一定程度上,这也让她自己舒服了些。
  她很紧张,不知道会完成得怎么样。
  这是赵持筠接过的最艰难的一个吻,甘浔攫取走她所有的氧气还嫌不够,还要四处作祟,让她发出各样陌生的声音。
  甘浔的手放了过去,与看电影时在她脸上戳戳摸摸不同,那时她觉得舒服,偶尔有点痒,只是想吓甘浔才说疼的。
  现在她不知如何辨识,只知道想躲开,又没有躲的余地。
  甘浔吻得热烈,却很小心,动作像想从枝头上摘下一朵完整的花,再簪在鬓边。
  -
  赵持筠无法抑制声音,自己先听不下去,兀自咬住了唇。
  拥住甘浔时,摸到她背后出了层薄汗,好像很热。
  她也觉得秋夜热得过分了。没有蝉鸣,也像新的夏日。
  甘浔牵动理性的神经紧绷着,不让自己断线,给足让夜晚布满月光的时间。
  -
  甘浔瞬间跌跌撞撞,像站在飓风中心里,被推着往前走。
  脸从发热到发烫,烧起来般,贴着赵持筠时才感到一丝清凉。
  -
  直到赵持筠说了退缩的话。
  她的由此恢复了些清醒,不舍落幕,也不笃信能消掉痛感,就暂时停下。
  
  赵持筠像快窒息的人终于得到新鲜空气,急促地呼吸着,同时间,一种更大的窒息感和无助感吞噬了她,告诉她这不能是结局。
  甘浔像以为她发冷,在这时握住她的膝盖。
  
  她不明白甘浔的意图,失去了思索能力。
  在秋夜,人为制造一场夏日幻梦。
  甘浔心软,凑过去亲了亲她以做安抚。
  赵持筠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清,跟夜晚没有关系,就算现在是白昼,她也不会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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