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明明尹星的本意是想要帮助玄亦真,可现在却觉得像是一同堕入危险的沼泽,事态渐渐不可控。
  深夜里,纱帐的浪涌并未消停,国都灯会的热闹至天光大亮,坊市间才稍微安定。
  时日变化,冬春之际,雨水交加,湿寒更甚,天色朦胧间,污水沟渠里漂浮出成群的尸骨,引来清理人手的惊呼!
  春雨绵绵,使得风中都透着霉气,大理寺堂内官员们如往常繁忙。
  午后,江云撑着伞同柳慈进入验尸房,抬手将滴落水珠的伞放置一旁,视线看向新运进来的尸体,探究出声:“这伙国都的纨绔公子哥从来不干人事,周云廷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仗着工部尚书的爹到处捞钱,拉帮成派。手段狠毒,简直死得其所。”
  柳慈反应平平的掀开丧布,徐徐出声:“周云廷等人自上元节夜失踪,等再发现他们就是今早在污水沟渠。”
  “不过天气这么冷,他们身体怎么烂的这样快?”江云视线落在裸露的累累白骨肢体疑惑道。
  “这不是腐烂,更像是被凶手施行凌迟刑罚,尤其是周云廷从头到脚没有一块完好血肉,连手脚骨头都像是被重物碾碎,折磨致死。”柳慈展示一截被拼凑的手臂断裂骨节。
  江云很是配合的凑近观看柳慈的成果,谄媚道:“拼的不错,不过这么残忍的伤,看来是周云廷平日里作恶多端,所以招惹仇家报复。”
  不过国都之内没多少人能这么无声无息处置周云廷。
  王公大臣的贵族公子,多是喜欢前呼后拥的阵仗,除非是凶手武功高强,而且看死者的狐朋数目,还得是一群人才行。
  柳慈没有应答,抬手覆盖丧布,自顾去记录尸检文书,抬手研墨水时,动作停顿,出声:“骨伤也许是石碾之类的重物反复碾压,而且周云廷的伤比其他人要多数倍,凶手性子残暴危险,你要查吗?”
  江云听出关切话意,面上笑容灿烂,单手抱剑走近落座,抬手泡着茶水给柳慈倒一杯,出声:“我才不想给周云廷这种卑鄙小人忙活,更别提他爹工部尚书老奸巨猾的贪官,这事到底是个人仇恨,还是权钱交易纠纷,恐怕说不清。”
  上回信阳郡主的案件判决,对于江云的打击实在太深。
  现在江云更是不愿意牵扯权贵之间的厮杀搏斗,只想查些寻常百姓的案件为民除害伸张正义。
  柳慈心里知道江云的愁闷不忿,想安慰却又不知如何言语,沉默的接过茶盏喝了小口,知道这是她近来很爱喝的茶,出声:“我不爱喝茶,你自己留着喝吧。”
  对于茶,柳慈不懂,但是这种茶叶的价钱,因着听江云念叨有所耳闻。
  “没事,要是没茶,尹星肯定很乐意再送一些。”江云毫不客气的出声,探头去喝柳慈的茶水。
  “那尹星的性子很好,你别捉弄欺负太狠。”柳慈垂眸望着江云的动作,配合的喂她茶水,清秀文静的眸间浮现点点笑意,视线看着她颈侧的齿痕结痂,暗叹这伤好像是咬的有点狠。
  江云意外的看着从不同人往来言语的柳慈,她竟然会夸人,突然觉得自己喝的不是茶而是醋,酸溜溜的试探唤:“哎,阿念你是不是喜新厌旧看上那漂亮的小白脸?”
  虽然江云不得不承认尹星那小姑娘长的确实唇红齿白,肌肤嫩的能掐出水,更别提一双小狗眼眸,连江云都有时想捏捏她挑逗欺负,但是朋友妻不可欺啊!
  而当江云生起磨刀霍霍的心思时,此刻坐在总库整理新送入案卷的尹星,冷不防打了个寒颤,偏头看向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帘,近来确实冷的很。
  本来以为上元节见晴的天,一入春就急转直下,雨水淅淅沥沥,冷的像刺骨的银针。
  尹星捧着茶盏浅饮,鼻间呼出阵阵冷雾,想起玄亦真曾提及不喜欢下雨。
  近来,玄亦真甚至常留在她原本的主屋过夜,尹星想去陪她也被拒绝,心间更是担忧。
  奈何,尹星不是大夫,而且玄亦真常年用药,想来身旁并不缺少宫廷御医。
  说来,玄亦真的身子大部分时候基本跟常人无异,并不不像外伤导致的缘故。
  除却癸水来时,玄亦真基本从不提及伤痛,尹星想半天只依稀记得她说过头疾相关的只言片语。
  尹星不禁感叹,玄亦真对自己简直瞒的密不透风。
  看来对于玄亦真得更加仔细上心,尹星抬手撑着下颌,有点犯难。
  因为玄亦真的聪慧远在自己之上,她若不愿意,自己恐怕很难探查到隐密。
  屋外雨声滴滴答答间,忽地脚步声渐而清晰,江云身形轻巧的翻窗进入内里,尹星收敛心神,疑惑道:“有事?”
  自从上元节,江云就仿佛销声匿迹般的没有露过面,尹星都怀疑大理寺没有她这么一个人。
  江云挑眉,严肃的审视,警告道:“你跟柳慈以后有多远离多远,否则没你好果子。”
  “啊?”尹星满眼茫然的看着江云,完全不懂缘由。
  “你啊什么啊,这时候应该嗯才对!”江云没好气看着呆头呆脑的尹星,严重怀疑她这种情商怎么入章华公主的眼。
  尹星不明所以的配合应:“嗯,可以了吗?”
  见此,江云险些一口气没缓过来,突然觉得自己实在太多虑。
  从一旁落座的江云,抬手拨弄衣物水珠,视线落在案桌的案卷,出声:“最近有什么引起群情激奋的案件吗?”
  尹星摇头,圆眸眨巴看着江云一幅变化自如的模样,很是诚挚出声:“你们国都人的情绪都这么善变吗?”
  原本想装作无事发生的江云,面上露出一个尴尬的嚣张笑容,抬手把长剑搭在案桌,挑眉道:“怎么,你难道不知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吗?”
  “好吧。”尹星在江云不好惹的表情和她的佩剑之间游离,只得打消进一步的问询。
  看来可能是那位柳姑娘没能跟江云和好如初,所以她才这么古怪吧。
  如果自己跟玄亦真这般长久不往来,尹星也会丧气的胡思乱想。
  待尹星给江云沏茶落座,探手取出好几份案卷递给她,出声:“这是新呈上来的各州案卷,你自己看吧。”
  江云单手端着茶盏,一手打开案卷翻阅,稀松平常的出声:“哎,情绪上头杀人的案件真是每年都屡见不鲜,两女子当街不合动手也不是没可能呢。”
  这平平无奇的话落到尹星耳间莫名有些惊悚,只觉得江云仿佛意有所指,视线看着她神色变化,又觉太过寻常。
  “江捕快,你跟柳姑娘目前还好吗?”
  “放心,我跟她好得很!”
  说话间,江云望着尹星满是警告意味。
  尹星却觉得江云仿佛在欲盖弥彰,没敢多问的应:“行吧。”
  江云合上案卷,又去翻另外一份案卷,话锋一转,闲聊道:“你跟你的那位公主妻子上元节过的如何?”
  “还好,我们有去逛灯市,还吃了两碗汤圆,又看到龙灯。”尹星没提玄亦真的隐私,心间却仍旧担忧不可控。
  “停,你也不用这么详说,我就是客气问问。”江云本来没察觉尹星的异常,直至抬眸看见她面上没有往日笑盈盈的憨笑,还以为自己说话太直接有些伤人,忙解释,“其实我不是嫌你烦的意思。”
  毕竟柳慈才叮嘱江云不要欺负小姑娘。
  尹星收敛心神的沉闷应:“我知道,只是因为不明白对方的心思,所以才烦恼。”
  江云一听,分外感同身受,顿时合上案卷,深深叹道:“谁说不是呢。”
  小时候柳慈就不怎么爱说话,现在江云越发搞不懂她的沉默寡言。
  “我想要了解她,但是又怕不小心惹她生气难过,所以不得不小心翼翼,你说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去了解一个人的心思。”
  “难,尤其你的那位公主妻子,过去数年里皇室权贵里都很少有人见过她,可以说是皇室最为神秘的人物。”
  尹星一听,更是发愁,询问:“那大家都不好奇其中的原因吗?”
  江云见尹星好像都没听过各种离谱的皇家传闻,担心污染她的耳朵,谨慎道:“怎么可能没有,国都流言五花八门,不过最多的传言是万俟皇后生育章华公主时患病,所以连带万俟皇后的身体也很差,过去好些年不曾出席宫宴。”
  按理皇室成员的流言,通常都不会平白无故的流传出宫廷,但是万俟皇后和章华公主的特别,注定会有许多人关注她们。
  尹星听到提及万俟皇后,想起婚宴时的模样,思量道:“我在婚宴就觉得万俟皇后看起来魂不附体的样子,不知是什么重病。”
  “这事是皇室的秘密,谁都不知道缘由,不过我小的时候倒是无意间听说一种离奇的流言跟你形容的相似,传闻万俟皇后中邪,所以魂魄离体,不过这种流言对于皇后而言是大不敬,所以很快消散,渐而变成染病。”
  “这世上怎么可能真有邪祟?”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