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你在二爷院中伺候,是多少丫头羡慕不来的,里头恩赏多、外人看着体面,只是你记得,少问多做,别学她们,总想进炼丹楼,那不是什么好去处,也别学他们吃丹药健体。”
  第104章
  季胥自赖夫人处出来,又到下人院和妹妹们玩了会儿。
  两个妹妹背着外人,都在说阿母的事,季凤道:
  “我和孙婆婆打听了,她说府中的奴婢若要赎身,得出市价的十倍身价银子,
  我问她,如今大奴小奴的市价在多少,她说大奴值两万,小奴值一万,
  不知阿母在那矿山中,是不是也是这价钱,,十倍呀,阿姊,你说咱们可怎么凑这笔身价银子。”
  田氏是大奴,十倍的话就得二十万钱了,合银二百两。
  若能给的起这一大笔钱,一般的府邸是肯定会放人的,不过田氏是被拘在矿山中,不知奴籍归属在矿山,还是郡守府,更甚是黑户。
  她猜测是后者,因那矿山严防矿奴进出、外人靠近,送的饭食数目也对不上人数。
  如今的奴婢作为私有财产,每年郡、县、道为户上计,各家的奴婢都需登记在户籍上,官府留有备案,哪怕一头牛、一只羊、一具车也得登记,这是缴纳算缗钱,也就是财产税的依据,奴婢越多,要缴的算缗钱越高。
  若矿山那些矿奴是隐匿人口,不作登记造册的话,不仅能为自己所攻山凿矿,还能省下巨额的财产税。
  田氏如果真是隐匿的黑户,这正是季胥觉得不好直接开口求主子放人的缘故。
  不过就算能放良,她们也没有二百两的身价银子,眼下最多只有二十五两。
  所以季胥想,进二爷院中伺候也好,一边攒钱;一边弄清田氏究竟是不是郡守府隐匿在矿山的黑户,找寻赎身的机会。
  事关阿母,这些盘算季胥也和妹妹们说了,额外叮嘱她们事以密成,先别说漏了嘴。
  妹妹们虽不知这其中弯绕,但那日见田氏在那矿山里消瘦不已,隐隐也谙事态的严重,从不在外人面前提起来幽州是为找田氏,只道她们仨是得罪了乡里豪绅,背井离乡的。
  季胥回到二爷院中,只见院内已经掌灯了,丫头们忙了起来,热水巾子、汤婆子漱盂,捧着进出东厢房,阵仗大的很。
  “二爷在宴上吃醉了,你到厨房做碗血馅来解酒。”
  莼出来对季胥吩咐道,又叫住一个小毛丫头,带她去厨房。
  这二爷的院中也有厨房,素日丫头们会在这开小灶,或是主子不想用大厨房的饭菜,也让小院厨房生火另做。
  “这儿也没有生血,小丫,你叫什么名字,替我去大厨房找邹管事要碗生血来,最好要牛血,没有的话猪血也成,待我做好了,也给你盛一碗。”
  这厨房设在院中东南角,陶灶、釜鬲、刀俎、铲瓢帚簇,菜蔬齐备,只缺这碗生血,季胥便对那小丫头道。
  小丫头本就是院中来往的使役,听说还能有血馅吃,高兴的去了,端回来满满一大碗牛血,
  “邹管事说,不够再去取。”
  这血馅,顾名思义,主要是用血做食材,在里头下酸酢、酱豉增味,烹熟来解酒,吃起来口感偏酸。
  只见季胥又将黄豆芽掐头去尾,另洗了颗菘菜芯,下入釜中和血馅一块煮熟。
  “从没见过血馅里加这两样的。”
  跑腿回来的茁见了,稀奇道。
  “豆芽也能解酒,加在里头,吃着比纯粹的血馅滋味要好。”
  只见季胥将胡椒研成粉,添在其中去腥增味,另加了点芥菜挤出来的绿汁水,烧熟后给茁盛了一碗。
  茁先闻了闻,倒没有原先牛血的腥气了,小抿了口,出奇的酸香可口,咕噜几下就见了碗底,身上热乎乎的,真想再来一碗呀。
  “莼,血馅做好了。”
  季胥捧着云纹漆平盘,上盛一碗血馅,在房门外道。
  据她观察,二爷这院中丫头之间,阶级也森严,院里洒扫来往的丫头要更低一等,不能进主子的屋,否则被屋里伺候的大丫头讽刺想攀高枝儿都是轻的,更甚拧你的肉,将你骂哭。
  季胥见过,可不想冒撞的进去。
  只见是荇出来的,那日冬至宴上见过的,打扮的艳色夺人,翻眼瞅了那血馅道:
  “这里头加的是什么?谁让你加这些东西进去的?”
  “是黄芽菜和菘菜芯,都是解酒之物,荇可以先尝尝,觉着好再给二爷用。”
  “二爷从不吃这样的血馅,你拿回去重新做来。”荇指使道,尝也不尝。
  “你何苦作孽为难人家,二爷被酒烧的心慌,还不端进来给他服下。”
  莼在内里搭着毡帘催促道,荇便不情不愿的端去了。
  次日,莼面有喜幸的来告诉她:
  “你的去处定了,二爷昨儿吃了血馅,酒醒了才吩咐的,让你到里屋当差,贴身伺候。”
  贴身伺候的有莼、荷、荇这三个大丫头,现莫名多了小厨房来的季胥,旁人没有不眼热的。
  “就因她血馅做的好?还是羊肉做的好?”
  一时在背后嘀嘀咕咕。
  曲夫人得到消息,还派人赏赐给她一副丹药,这丹药呈朱红色,是炼丹楼出来的,据说有强心健体的功效,外头贵客求也求不来的,寻常丫头没有这等福气,季胥与荷一个房间,见她吃过,青没有这样的恩赏,见了总是面有不忿。
  待人走后,她将丹药在手心翻看,又到鼻尖嗅了嗅,并盒子塞在枕头底下了。
  “你穿的未免太素净了,这是我的衣裳,年节下曲夫人赏的,一次也没穿过的。”
  季胥的新衣裳还得等库房管事给她量尺裁布,做好起码得三两日功夫了,莼道,
  “便先穿我这身,鲜亮些,出了院子教旁人看了,才不丢了二爷的脸面。”
  只见是身藕色夹袄,下服松绿布裳,脚上蹬的这鞋已经是季胥最体面的一双了,从前用鸡鸣布裁的鞋面,内里塞的也是绵,做粗活的时候还舍不得穿来着,在莼看来还是太寒酸了。
  不过掩在裙脚下也不起眼,便罢了,对着她脸上脑后打量道:
  “你就这支竹笄?”
  只见莼梳着高髻,髻上别三簪,两耳坠铛,两手有臂钏。
  两厢一对比,季胥只以一竹笄挽着低髻,素的不能再素了,好在白白净净的,面目清秀,双目如水,腮若凝荔,有些不着雕饰的可人之处。
  季胥道:“才来不久,没攒几个下钱,首饰置办不起,这竹笄虽不起眼,用着却也方便的。”
  “到底关系主子的脸面,你这样出去,旁人以为二爷屋里人受苛待了,不过你才来,做久了,这些簪子啊玉钏啊,也都有了。”
  莼从头上摸下根簪子来,左右摘了两枚耳铛,先后替她别上,牵住点头道:
  “这样才像话。”
  说罢,领她进二爷屋中了。
  “伺候主子可不能毛手毛脚的,先看会我们做的,日后自有你亲自服侍的时候。”
  季胥一一应了,她穿带裆裤习惯了,还是头次穿这样多布幅的下裳,一路都不大习惯。
  伺候人到底比庖厨繁琐,不过就为成了一等丫头,能多半贯的月钱,也是喜事一桩,回去告诉两个妹妹,她们必定开心的。
  进了屋中,只见墀地如洗,两盏青玉五枝灯,灯台繁盛,白天也广点烛火,屋中虽大,却并不昏暗。
  那短足矮榻,季胥只在宫中听说,还是第一次见着这么大的榻,比地下高出一阶,占了半室,榻下有鞋,榻上铺绛色云纹锦布,设黄梨木几案,上有一盏水禽衔鱼铜灯,并些狼毫松墨,未展开的竹卷。
  案边铺貂皮坐褥,那槅子上,有各色漆盒宝瓶,还有各异的玄铁青铜之物,诸如铁车、铜雀,都是巴掌大小别致的摆件。
  见到这些,季胥就想起孙婆婆说的,在盐铁并未收归官有的时候,汪家祖上独有一门祖传的冶铁术,祖辈正因攻山开矿,铸冶铜铁器,远销各族,成了涿郡巨富,涿郡一带的矿山,都是汪家的,那时的汪家,家赀巨万,奴婢成千,可谓是田池射猎之乐,拟于人君。
  记得当时季凤听的大为震撼,问孙婆婆:我以为汪家如今就大富大贵了,祖上竟比现在还要风光?
  孙婆婆是府中的老人了,这些都是代代津津乐道的事,因道:是咧,比现在风光十倍不止,只是矿山收官,祖辈的冶铁术也渐渐的流失了。
  那槅子接着内室,这里荇将帘子勾住,荷捧了洗漱的热水巾帕、竹盐漱盂入内。
  那二爷才醒,一身微散的曲领中衣,散发跣足的坐在床边,对着水洗漱了。
  莼又给他束发戴冠,穿衣系带,荷捧东西,荇在旁递给,总有忙的。
  季胥看着,真正领会到衣来伸手这四个字,听惯了季凤说,自己也不由感慨一句:真会享福。
  看住时,不防和二爷的视线对上了,便捧手低下脸,听他在问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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