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盛自横催动灵力,掌心那朵红橙色的火花渐渐剥落,每片花瓣都抽落出丝,在空中飘扬成线,从盛自横手中,连接到祝凌云心口。
  火花在他手里安然旋转着,一圈一圈,渐渐变小,它的颜色转移到祝凌云体内,她的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
  最后一点火光剥落,在盛自横手中炸了一下。
  细微的一声“啪啦”,祝凌云缓缓睁开眼。
  盛自横纤长的眼睫闪动一下,第一反应便是避开她的视线。
  很快,他瞬觉不对,轻轻眨了下眼,又若无其事地把目光移到祝凌云脸上。
  祝凌云手抓着软被,从床上半撑起身,看着他张了张干涩的唇,呢喃道:“师兄……”
  两个字音敲进盛自横的耳朵,他的心又无法控制地停跳一下,酸涩的感觉再次袭来,比上次还要凶猛。
  他的眼尾一下子就红了。
  “师兄,”祝凌云伸出手,指尖捏住他的衣袖,“你过得好不好?”
  她哽咽起来,眼中蓄满泪花,在暖光映照中闪出碎星一般的光芒,又大颗大颗滴到床上,洇出一片深色。
  盛自横侧目,一时间竟忘了甩开她的手。
  他没有说话,祝凌云擦掉眼泪,凝噎地接上方才自己的话:“你一定过得不好。”
  盛自横怔愣一瞬,转头看她。
  祝凌云重新抬起头,泪水滴到他的手背,溅出一片冰凉:“你若是过得好,又怎么会忘了我?
  “你若是过得好,又怎么会不来找我?”
  盛自横蜷缩了下指尖,想把手从她的手中抽出,却发现身体根本不听自己使唤,怎么都动不了。
  眼睛越来越涩,很不舒服。
  他眨了下眼,愕然发觉脸边滑落了一滴水渍。
  是眼泪么?
  可,他为什么也会哭?
  第80章
  盛自横眉毛压下来,眼睫后半段压出一片阴翳,他看着她,目光怎么也移动不了,只有泪水不受控地坠下。
  他迅速别过脸,发丝跟着散落过去,遮住了闪动的双瞳。
  祝凌云还要说什么,心脏突然又开始隐隐作痛,越来越强烈,额头随之沁出冷汗,叫她发不出声。
  盛自横感觉到手指被人握着的力道渐松,微微偏头看去,刚刚才被他救起来,脸上好不容易有点血色的人又成了白纸一片,眉心皱得更紧。
  “我……”
  “闭嘴。”
  祝凌云好不容易才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就被面前男子冷硬打断,真是不讲一点人情味。
  她也没力气继续说了,便维持着原本半坐的姿势,半眯着眼看他,软被从肩上滑落到腰间,惹得祝凌云打了个颤。
  肌肤的白和纱裙的黑形成鲜明对比,扎眼得紧。
  盛自横被刺了下眼,淡淡移开视线,低声道:“睡。”
  殿里没有其他人,这话肯定是对她说的。
  祝凌云抓起被子,把它扯起来重新裹在肩上,反而坐得更直了,接上后两个字:“不着。”
  盛自横顿了顿,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又把头转了过来,盯着她的眼睛:“那就躺下,闭眼。”
  “哦。”祝凌云躺下缩进被子里,却没有闭眼,兀自翻了个面,眼珠子转向他,瓮声瓮气道,“你不睡吗?”
  盛自横看着她,又扫了眼她身下殿内仅有的一张床,答案不言自明。
  他冷声重复了一遍:“闭眼。”
  一百年不见,这命令人的气势倒是被他拿捏得妥妥帖帖。
  反正祝凌云也累了,干脆配合他,乖乖闭上眼睛,尝试入睡。
  殿内空气沉静良久,祝凌云翻了个身,睁开眼,却发现视野一片模糊。
  ……肯定是盛自横这只坏心眼狐狸悄悄咪咪对她做了什么。
  虽然看不见了,但祝凌云还是时不时地眨下眼睛,面朝盛自横的方向,张口问道:“你怎么不问我叫什么名字?”
  “这重要么?”
  漆黑一片中,她听见青年冷冽的声音。
  “不重要吗?”祝凌云反问。
  第一次见面,不都要交换名字的吗?
  虽然她
  和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但是既然盛自横都把她忘了,那她当然要再告诉他一遍她的名字。
  盛自横又道:“你不是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
  “可是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祝凌云一激动,撑床坐起来。
  还没完全坐直,肩膀就被一股力量压下,被迫躺回去缩进被子里。
  “哦。”盛自横语气淡淡,“没必要知道。”
  祝凌云:“……”
  不过百年,她那细心体贴的乖巧师兄怎么就被苍岚养成了这个样子?
  祝凌云咬牙,想杀苍岚的心都有了。
  很快,她眼皮忽然变沉,头脑混沌起来,咬合的牙齿松开,怒气被吹散般沉入枕下,闭眼睡了过去。
  她最近变得经常做梦,噩梦、美梦都做,一个接着一个,仿佛要把缺失的一百年梦境缝补起来似的。
  最近的梦有点单一,几乎全都是她在地底的冰窟里赤脚行走,流水携着冰碴不断冲刷脚踝,划破皮肉,溅出血痕,在冰水里淌出蜿蜒的红丝线。
  她逆着水流而行,那几缕红便弯弯曲曲飘在祝凌云身前,她仿佛被系在脚踝的红丝线牵引,垂手默默走着。
  如同没有灵魂一般,不知道将要去何方。
  直到这一次,梦里景象有了变化,不再是一片密不透风的冷透冰墙,祝凌云眼前蓦然出现一朵熊熊燃烧的火做的花。
  而她脚踝的血线,正与之相连。
  红橙色的瓣子重重叠叠,跃动燃烧,点亮了祝凌云无神的双眸。
  祝凌云迈出一步,将手伸向缓缓旋转的炽热火花,借它的温度来驱散体内寒气。
  好温暖……
  好想再近一点,好想……
  “喂。”盛自横皱眉,不耐烦地伸手挡住一直往他身上抱的祝凌云,稍稍用力推她两下。
  没推开。
  “嘶……啧。”盛自横扶额,头往外边一偏,沉叹一声,又把头转过来,低眸看着半张脸埋在自己肩窝的人。
  “喂,醒醒。”
  怎么会有人睡得这么沉……
  早知道就问问名字了。
  盛自横仰头深吸一口气,又不死心地抬起手推了推她:“从我身上下来。”
  还是没反应。
  不会死了吧?
  盛自横都怀疑自己昨晚有没有把人救活了。
  他现在处于为什么要救她,和居然没把她完全治好的两种矛盾思想中。
  盛自横越想越不爽,翻身正朝祝凌云,死死盯着她,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
  没想到这一敲,祝凌云居然有了反应,她皱紧了眉毛,闷哼一声,缓缓睁眼。
  她的眸光还迷离着,尚未聚焦。
  盛自横立刻收回手,背到身后藏起来。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又觉得不对,敛了神色,把手放了回来,冷脸盯着她。
  祝凌云却揉了揉眼,对他扬起一个笑:“早啊,师兄。”
  盛自横:“……”
  他抽回被她压麻的右手,动了动嘴角,冰山般的表情有些微碎裂:“不早,已经下午了。”
  “还有,”他继续补充,“别叫我师兄。”
  祝凌云不跟他计较,配合地点点头,转而侧头四处看了看。
  一片昏暗,完全看不出来是下午。
  说是半夜她都信。
  “怎么不燃蜡烛?”祝凌云自然道,“你不是怕黑吗?”
  她平躺着,侧过脸来看他。
  盛自横与她对视上,有片刻的愣神,随即很快移开视线,平声道:“胡说。”
  祝凌云疑惑地挑挑眉,眼睛跟着他躲避的目光转。
  如果失忆能把怕黑这一点也忘掉的话,那还挺……
  盛自横突然又转过来,一脸认真严肃:“别瞎猜。”
  祝凌云立刻把心里方才冒出的想法打消了。
  他不多说这一句还好,说了反倒还有种故意掩饰的感觉。
  “好。”祝凌云无奈拖长了音,从床上坐起来,倾身越过他去点燃了萤烛,室内瞬间亮起来,暖融融的光线浸满了床铺。
  她坐回来,歪着头笑着看盛自横:“是我怕黑,是我想让你点蜡烛,可以吗?”
  又是这种哄小孩子的语气。
  盛自横顿了顿。
  他为什么会下意识地说是“又”?
  心里乱起来,烦躁得紧,盛自横翻身下床,甩了甩手臂,整理好衣衫,侧头用余光看她:“名字。”
  祝凌云一愣:“啊?”
  “没听清算了。”盛自横毫不犹豫提步离开。
  祝凌云反应过来,忙下床穿鞋追上去,盛自横走得快,已经打开了门,正往阶梯下走。
  “我没说没听清!”祝凌云小跑过去,纱裙在身后飞扬,脚上银链挂的铃铛一步一响。
  眼看就要追上,盛自横突然停下脚步,祝凌云猛撞上他挺阔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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