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就是说:若祈妩生出个男孩,将来继承平阳侯府的只能是她的儿子。
  白林松也急了。
  “母亲!”
  周氏横了他一眼:“急什么,女子怀胎,一尸两命不是很正常的事,进府容易,出府难。”
  白林松顿了一瞬,踟蹰的来一句:“那孩子留不得,美人难得....”越说声音越小,生怕挨打。
  周氏不可思议的瞧着他:“说什么混话,那是你嫂嫂,萧北王的女儿,敢乱来你腿也别要了。”
  一个寡妇要多晦气就有多晦气!
  白林松不耐烦道:“知道了,我就随口一说,母亲急什么。”
  这儿子脾性,她是最清楚不过,耐着性子又劝了几句,白林松却没有那么好的性子,敷衍几句就往屋子外走。
  天渐渐暗了下来,偶有雀鸟经过,落下簌簌风雪。
  平阳王府连回廊里都开始盏灯,苏合苑外却漆黑一片,只有屋子里有些许光亮。
  祈湛洗净了满身的风尘,披着衣裳绕过屏风,窗户半开着,他掩唇咳嗽,门响了两声。
  “进来。”
  茯苓垫着脚进屋,反手带上门,从怀里掏出一份舆图递给祈湛。
  他接过,凑到灯下仔细查看。
  茯苓站在他侧后方,目光触到他散在肩头黑湿的发。担心他着凉,伸手从扯下干净的帕子恭敬的递过去。
  “世子。”
  一滴水顺着发丝浸润进素色的底衣。
  祈湛摆手,对于她的称呼并不满意:“在上京喊郡主。”
  “是。”
  祈湛从舆图中抬头:“可摸清楚了平阳侯夜里都歇在哪?”
  “甚少去周氏那,大部分时候歇在新纳的袁姨娘那,他那钥匙很少离身。”
  “沐浴,或者床笫之间呢?”
  茯苓顿住,脸显薄红。
  巫山一战,他父亲身边的林副将立马调任上京任了正五品骁骑尉,后查出林副将与上京城官员有书信往来,父亲出兵布兵图也是此人献给敌军的。
  平阳侯兼任兵部甲库侍郎,只要拿到甲库钥匙,查到当初是谁保举林副将入京为官,顺藤摸瓜,定能查出幕后陷害父亲之人。
  外头传来蹬蹬瞪的脚步声,快而急,桌上的灯火都跟着那脚步声颤了颤,祈湛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起来。
  又来了!
  脚步声顿住,门推开了一条缝,先探出个脑袋,青丝挤进门里,小姑娘眉眼含笑,脆生生的喊了句:“嫂嫂。”
  祈湛从灯下抬头,虚虚的朝她看来。
  美人灯下如云月,白婵感叹:不愧是当年上京第一美人的女儿。
  男主不知会是什么模样!
  白婵厚脸皮开门进来,祈湛这才看见她手里还抱着个小被子。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冷着声问:“做什么?”
  白婵先是憨笑,仰着脑袋理所当然的道:“怕嫂嫂害怕,陪您睡。”
  啪嗒!
  茯苓手上的帕子吓掉了。
  第4章
  祈湛平静的打量她,白婵心口怦怦的跳。
  镇定,都是女的,怕啥,嫂嫂只是突然没了家人,没了丈夫,才这么冷漠自闭。
  别怕,用实际行动温暖他。
  最重要的是原著里提到,白林松那货见祈妩貌美,总想半夜偷香窃玉,还险些成功了。
  这事说什么也不能发生。
  “嫂嫂不说话就是答应了,我睡相很好的,躺下去什么姿势,醒来还是什么姿势,人又小,不占地方,绝对不踢你肚子。”白婵一手抱着小被子,举手发誓。
  祈湛侧头看了茯苓一眼,茯苓会意,伸手将白婵转了个方向,推着往外走。
  “二姑娘,我们郡主不习惯和人睡,也不怕鬼怪的,您自己睡吧。”
  白婵用脚蹭着地,努力扭头去看祈湛:“我不走,我自己睡不着。”
  眼见这要被推出去,她赶忙扒住门框,可怜巴巴的瞅着祈湛:“是我怕,是我怕,我想跟嫂嫂睡。”
  祈湛薄唇轻启,说了她进来的第一句话:“我不想。”声音又低又冷。
  厢房里静了一瞬。
  白婵扒着门框的手指被掰开,茯苓从外头把门带上,站在门口像一尊冷冰冰的佛。
  “二姑娘还是回去睡吧,天寒地冻的。”
  白婵抱着小被子倔强的摇头,缩着身子靠近门边上不理她。
  茯苓在门口守了半个时辰,白婵就在外头蹲了半个时辰。凛冽的北风吹得人脸生疼,她在萧北待惯常,这二姑娘却是娇养的,不信忍得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里头传来祈湛的声音。
  “茯苓,你去休息。”
  茯苓看了依旧蹲着的白婵,顿了一瞬,最后问一遍:“二姑娘走不走?”
  白婵裹得只剩下一双眼睛在外头,仰头给了她一个眼神。
  茯苓无语,自己走了。
  冬夜寂静无声,风一阵赛一阵的寒。
  白婵幽怨的回头看着门内的火光。
  再忍忍,嫂嫂人美心肯定也善,忍一时海阔天空!
  厢房里的灯突然熄了,屋里屋外一片漆黑,白婵欲哭无泪。
  天渐沉,夜越冷。
  赶了十几天的路,再强悍的人也散架了,更何况祈湛这破布身子,头才沾着床就有些昏昏欲睡,临了才想起头发还湿着,他也懒得动,调转方向,将发丝对着床弦,睡了过去。
  迷蒙间又回到了漫天大雪的巫山峡谷,喊杀声震天,萧北将士的血蜿蜒成一道红沟,祈湛躺在尸山血海里,后脖颈一片湿濡。
  父亲用力扒着他,努力的想将他尸堆里拉出来,北风呼啸,铁蹄声越来越近。刺刀刺入皮肉的声音不断的响起。
  敌人的奸笑声在耳边回荡,父亲背着他奋力奔跑,铁骑将他们围住。
  他们的后边是沉静的地下冰河,前头无路可走。
  敌人冲过来的那一刻,俩人捡起地上的刀发狠的厮杀。
  宁愿战死,也绝不做俘虏。
  萧北的儿郎没有孬种!
  漫天的箭羽急射而来,父亲被射成了窟窿,挡在他身前朝着暗河坠去。
  耳边是父亲的叹息声,他说:“照顾好你阿娘。”
  然而阿娘也死了!
  暗河的水浸润成猩红色,寒意满怀恶意的侵入骨髓,祈湛冷得浑身发抖,他努力的睁开眼——还不能死,萧北的三万铁骑,他父亲,白瞿不能白死!
  他要活着!
  脑中纷乱的记忆涌入,母妃,阿妩,白瞿的脸依次重叠交错。
  “我们的阿湛要快快长高啊!”
  “大哥背带着我跑马吧?”
  “若是能去上京,帮我看看妹妹。”
  猛然睁开眼,床头坐着一个人,脸贴着他的脸,呼吸可闻。
  祈湛想也不想,直接扼住来人脖颈,调转方向将人抵住。发狠的似要将人掐死!
  “咳咳咳.....嫂...嫂...嫂...”身下的人剧烈的挣扎,温热的手努力攀上他冰冷的手。
  祈湛满脸阴鸷,手越收越紧。
  “白...瞿..”
  听到这个名字祈湛猛然清醒。
  “若是能去上京,帮我看看妹妹。”
  他手上力道遽然松懈,黑暗里,白婵咳嗽两声,吓得从他身下爬开,滚到床的最里面,猫着一双杏眼防备的盯着他。
  嫂嫂太凶残了!!!
  祈湛平复心中戾气,压着嗓子问:“你方才干嘛?”
  白婵又往里头缩了缩,直到背抵住墙壁动不了了,才支吾道:“我听到你做噩梦了.....”
  “你额头好冷,...手也冷。”我就想给你暖暖。
  在冰河里泡了两天两夜能不冷吗?
  “你很怕我?”
  语气冰冷,神色平静。
  白婵是有些怕他,这人冷冰冰的不像个女人,像一把尖利没有情感的冰刀!
  对,就是冰刀!
  但这话不能说。
  “不怕,我担心嫂嫂!”
  黑暗里传来轻微的嗤笑声,白婵抖了抖,然后床也跟着抖了抖,黑暗里那人很自然的躺在被子里睡了。
  白婵犹豫一秒,也迅速躺了下去。
  在外头吹了许久的风,这会儿早就困了,不到两秒平稳的呼吸传来,她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温暖的甜香。
  同一张床上,一冷一暖,两个极端!
  睡到半夜,祈湛后悔刚刚没把她掐死。
  躺下去什么姿势起来还是什么姿势?躺下去朝着他睡的,这会儿脚到了他头顶,是没踢肚子,头被她踢了几脚,她这是包圆了睡?
  他实在太困,黑暗里眯了眯眼,干脆调转反向继续睡。
  天光一线白,窗外传来几声鸟鸣。
  自巫山峡谷一役,祈湛从没有睡得这样沉。
  他侧头看向里面,那里没人,小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还能感觉到些许余温。
  她下床,他居然不知道!
  大概是昨晚被她踢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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