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因陀罗的情绪不由得随着身边人的安静沉稳，变得平和恬淡，他拨开砂糖桔的桔皮掰开一瓣桔肉塞进嘴里，它无愧于砂糖桔的名字，甜进人心里去了。
等因陀罗回过神，他身边竹编的水果盘里已经堆满了一张张被完整的剥下来像是花一样的桔皮，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耳根，千手竹也将煮好的姜汤递给他，因陀罗如找到了台阶，接过来便一饮而尽，然后注意到了那只戴着三角头巾的小兔子，不由得一愣。
“它是我的助手，小白金。”千手竹也发现了因陀罗的视线便为不能说话的小白金进行介绍。
头戴三角巾的小白金长耳微微下压，看向因陀罗，它前肢自然的垂在身前，莫名给因陀罗一种和千手竹也极其相似的‘无表情’之感——连同那沉稳如山的气势。
说起来，兔子本就是无表情。
视线相对的那一瞬间，因陀罗便意识到这就是它给他打的招呼了。
怎么说？不愧是兄长大人的助手？即便是一只兔子也有着寻常兔所没有的风姿，也难怪他抓不住这只兔子。
就这样吧，他追着它跑上山才遇见兄长大人这一事就算这么过了。
一人一兔心照不宣的移开视线。
见义弟和助手相处良好，千手竹也开心的点点头，开始准备晚饭，今天山下的村子宰了猪，送了最好的一大块肉给他，正巧因陀罗来了，千手竹也便打算做一锅炖肉。
这个时代条件有限，许多香料都没有而且都很贵重，千手竹也做饭用的调料有的是自己在山里找到的，有的则是村里人专门从偶尔途经的走商那帮他换来的，勉勉强强把他日常所需的调料凑齐了。
十几粒小豆蔻、两三粒八角、半勺小茴香粉、一段肉桂条……木屋很快便弥漫开那馥郁而温和的烹饪芬芳。
同时弥漫开来的，还有一种无法描述的——家的感觉。
“兄长大人。”因陀罗看着千手竹也忙活的背影，忍不住喊了一声。
少年没有吭声，只是回过头看他，等待着因陀罗的后话。
“你觉得人和人之间能够相互信任和理解吗？”因陀罗声音渐低，“我的父亲他坚信这一点，可是我……”
千手竹也淡淡道：“所有人都能够理解并信任彼此，那么战争早就销声匿迹了。”
千手竹也说的很现实，而事实的确如此。
少年给出的回答太过斩钉截铁和果断，让因陀罗不由得一愣，却无法否认自己内心深处对兄长大人所给予的回答的肯定。
“强者无法理解弱者，父亲无法理解儿子——哪怕前者是从后者成长而来的。”千手竹也耐心的为因陀罗解答，就像是男孩之前每次与他拉扯话题同他聊天般一样耐心且细心，“你永远不可能真正去理解一个人，除非你穿过他的鞋去走他走过的路，全然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所以真正的理解是不存在的吗？”因陀罗有些急切的上前抓住千手竹也的衣角。
“理解是爱的衍生之物，不管是怜悯的爱、赤诚的爱、偏袒的爱，它们都会促使爱人者去努力理解他们所爱的目标，因此理解和爱一样都是弥足珍贵的奢侈品。”千手竹也半跪下来平视着因陀罗，“不要去否认它，因为你清楚自己爱着谁，会去理解谁的想法和做法。”
因陀罗感受着少年温暖的手掌在他头上有力的揉搓了几下。
“因陀罗，我们相信爱与理解是真实存在的，但也要清楚唯有利益方才是永久的，它可以让敌人变少、朋友变多，亦可以为你招来更多的敌人，使亲友反目成仇。”千手竹也语气平淡得几乎温吞，但他话语的力量感却并不因此减少分毫，“凡人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人与人是相互的迷宫，不要让自己轻易的陷入进去。”
就他这张嘴还和人讲道理，真是怪让人难为情的，但义弟好像需要一点哲学和鸡汤的力量，他的感情和思想都很敏锐细腻，真是个当哲学家的料子。
——千手竹也面无表情的这么想着。
“那兄长大人爱我吗？”因陀罗蹭了蹭少年的手心，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不知道。”千手竹也漆黑的双目依旧没有半点光，却不再让因陀罗感到最初的忌惮与害怕，而是一种几乎如宁静的黑夜般叫人安眠的静谧感，“但我很想知道你所经历的事情，受到的委屈和不甘，会想为你排忧解难，为你出气加油。”
就像是死党为他做的那样……不过千手竹也感觉自己对因陀罗并未到爱的程度，因为他清楚，如果让他现在选择是否回家，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与因陀罗告别而非留下。
因陀罗弯起眸子，“我知道了！”
知道了？
千手竹也不解的偏了偏头。
“因为我已经可以去理解兄长大人了！所以我知道了！”因陀罗盯着千手竹也，缓缓笑道，“兄长大人现在只是喜欢我而非爱我这一事实。”不过爱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只要他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千手竹也看不懂因陀罗此刻的表情，只是明白因陀罗并不介意这一点，不过他却同时有种自己被野兽盯上的感觉，但又没感觉到什么危险，于是他只是顺从本心的又揉了揉因陀罗的头。
乖弟弟的头，好挼。
千手竹也也是发现了，因陀罗来找他的原因很简单，什么人与人之间能否相互理解信任这种哲学问题只不过是个楔子，因陀罗只是想要找到一个愿意爱他、支持他的长辈，至于那些问题，这个心思细腻又感情敏锐的孩子必然能在成长中找到属于他自己的答案，根本不需要急。
孩子只是极度的不安罢了，所以想要找个能够依偎的安心之所。
所以千手竹也决定再给因陀罗他爹加一拳。
锅里炖煮的肉汤开始发出咕噜咕噜的沸腾声。
千手竹也抱了抱因陀罗后撤开，“好了。”
一扫低落彷徨的因陀罗恢复了之前的活力，不再打扰千手竹也忙活，“我去外面再摘些砂糖桔！”兄长大人摘的那一小筐都被他吃完了，因陀罗记得砂糖桔长在树上田园的哪处。
千手竹也没有阻止，只是嘱咐了句：“砂糖桔不可多食。”
因陀罗不解，“为什么？”
千手竹也：“会变小黄人。”他和死党都变过，因为差点把死党笑死在除夕的守岁夜，所以千手竹也记忆尤为深刻。
因陀罗：“诶？”
作者有话说：
----------------------
第6章 在忍宗时期种树（6）
吃了晚饭洗漱后，因陀罗率先钻进被窝里把床暖好了，然后向千手竹也殷勤的拍着自己身边的位置。
木屋住千手竹也一个人完全是绰绰有余的，不过也是因为一人居式，木屋只有一张床，千手竹也不会让一个孩子打地铺，因陀罗也不好意思让主人睡地上。
于是正式同住的第一天，两人在一人拿着枕头一人抱着被子的状态下僵持了片刻，选择了各退一步，一起睡床——冷天放着床不睡一起睡地上简直太傻了。
现阶段的人基本都是睡地上的，富有的人睡在铺着软和被褥的榻榻米上，而绝大部分平民百姓、尤其是贫民，都是随便在地上铺一张草席。
第一次睡床的时候，因陀罗因为不习惯睁眼了许久才睡着，不过他还是发现床比直接睡地上干净舒服得多。
一开始因陀罗并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但现在显然他已经很适应和千手竹也挨在一同入眠。
夜深的时刻，外面传来阵阵虫鸣，时不时还会有猫头鹰的咕咕声，一切的响动都是那样的静谧平和，因陀罗微微把脸埋进温暖的被子里，少年身上自然清冷的草木香让他联想到覆满霜雪的松针、寺庙中生烟袅袅的沉香、晨雾中弥散的光束……
因陀罗出神的想着，直到听到了身边翻身过来的窸窣声。
“睡不着？”熄灯后的昏暗房间里，少年的双眸越发深沉，像是将夜幕裁入了这双眼里。
“有点……”因陀罗缓慢的眨眨眼，他的情绪还很高昂，一时半会儿是感受不到睡意了。
“……”少年沉默片刻，迟疑道，“那，要听睡前故事吗？”
因陀罗给千手竹也讲过忍界的过去历史和忍宗建成的故事，千手竹也心想自己作为兄长，也是该理应给弟弟讲讲故事什么的。
因陀罗精神一振，阅览群书的男孩已经大概清楚了长辈会给孩子讲哪些故事作为睡前故事，却依旧掩盖不住内心的期待，“想听！”
千手竹也酝酿了许久，整理好语言和措辞，开始笨拙的给义弟讲睡前故事：“很久很久以前，在辽阔无垠的宇宙之中，有一片距离忍界300万光年的星系，名为M78星云，在那里，有一颗名为光之国的星球，而故事，要从27万年前，这颗星球的名字还不是‘光之国’的时候开始说起……”
因陀罗听得聚精会神，他的思绪情感都随着千手竹也缓缓道来的故事逐渐沉浸进去，脑海中对于千手竹也故事中的星球与种族都开始有逐渐完善的构思与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