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黑风衣像是没看见,推门进入实验室。
  熟悉的拷问铁架,熟悉的电椅,还有熟悉的约束床,上面锈迹斑斑,凝结黑色黏糊糊的血块。
  “天、天……天啊。”欧罗胆子小,吓到立刻叉了近景镜头。
  一排显示屏泛着幽幽蓝光,森川来月有些失神,浑身脱力,不得不撑在操作台上。
  ——解决PTSD失忆的方法,就是重现创伤的瞬间。
  脑中好像搅拌机,记忆碎片纷至沓来,森川来月无法遏止地佝偻着背,细长十指止不住地痉挛抽搐。
  密闭空间里回荡着孩子们稚嫩无助的呻吟,他眼睑氤氲着水雾,冷汗爬满了额头,易容底下全是湿汽,面具快要贴不住他的脸。
  他的记忆仿佛时空穿越,被拉回丢失的那几年。
  试验体到死也合不上眼睛,地上横七竖八堆放着残缺的人体。
  森川来月躺在约束床上,注射针筒被研究员随意丢弃,掉在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回音。
  他的手背满是针孔,早就找不到注射的位置,研究员扎在他的脚背,语气冷漠。
  【这就是你们存在的价值。】
  “嗬——!!”
  他猛地倒了一大口气,胸背剧烈起伏,神情惊恐。
  怎么办!
  这哪里是解决PTSD,这是再次PTSD啊!
  欧罗着急道:“别待在这了,赶紧离开!”
  耳机声音这么近,森川来月却什么也听不清。
  他想保持清醒,然而大脑塞满的过量信息让他没办法分清现实和虚幻,双目视线涣散,脑袋剧痛无比,恨不得揍自己两拳。
  黑风衣蜷缩着单薄的身躯,浑身颤栗,发出困兽般可怜的哽咽。
  白色面具悄然爬上口罩覆盖的半边脸颊,能力失控,黑风衣重重喘着粗气,漆黑硬膜包裹的手指控制不住力道,硬生生将操作台洞穿十个指洞。
  黑风衣神经绷到极致,忽地一顿,条件反射拔枪对准身后。
  “……嗬。”他竭力平复气息,好歹忍住扣下扳机的冲动,嘶哑命令道,“出来。”
  安室透从门后走出,神色隐在昏暗的灯光下,表情晦暗不明。
  安室透:“这是怎么回事。”
  黑风衣:“就是你看到的,这么回事。”
  安室透眉头几乎要拧成一个死结,“看守全是你杀的。”
  黑风衣靠在台边,举着枪,“那我该怎么办。”
  安室透:“所以你现在要杀了我?”
  对面的人深深缓一口气,摸出贴在身上的小圆贴,“你在我身上贴发信器,不就是想得到这个结果吗?”
  安室透抿唇。
  黑风衣冷笑一声,握紧了枪。
  握把保险压下,手枪尾部发出咔一声轻响,待击指示器凸出,HK解除禁制,子弹蓄势待发。
  安室透紧抿双唇,背手悄悄探向身后。
  就在这时,孤儿院忽然爆出一声猛烈的巨响,不知道建筑哪里的部分发生了爆炸!
  地下试验室是临时建造的豆腐渣工程,防御工事十分垃圾,平衡被破坏,边上的承重柱率先裂开一条大口子,立时错位倒塌!
  地底摇摇晃晃,倒下的柱子压断了关押孩子的铁栅栏。
  孩子们不可置信,试探着伸手探那缺口,一个两个……最后所有人都清醒地意识到他们能跑了,于是争先恐后从缺口爬出来,奔向唯一的通道口逃命。
  孩子们从安室透身边跑走,安室透站在原地。
  倒下的柱子有如一道横亘在他跟特基拉之间不可跨越的天堑,他甚至看不见对面那个人现在的情况。
  “咳咳咳咳……”
  安室透捂住口鼻,狭小的空间内烟尘滚滚,尘土飞扬,他站都站不稳,不得不退后到通道口。
  爆炸破坏了建筑最重要的主体结构,地下室过不了多久就会完全倒塌。
  安室透勉强抬眼望去,正好看见黑风衣扔掉手上的发信器。
  他猛一惊,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吼道:“你还在干什么?快过来!”
  黑风衣抬头,似乎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转身走进更深的地底。
  “等一下!”安室透要追,却被身后的人拽住,回头一看,逃出来的男孩悠人和他的小妹妹正死死拉住他的衣摆。
  就这么犹豫耽搁的功夫,黑风衣已经三两下消失在倒塌的墙垣之中
  “轰!!”又一根承重柱倒塌,地面的教堂也开始倒塌,大片沙石瓦砾倾泻,走进去必定是死路一条。
  安室透再回头,前面哪里还见到有活人的踪影。
  第49章
  几天后,警视厅技术中心。
  连续不间断的熬夜加班,风见裕也实在做不到像上司那样拥有铁人的意志力,他走路都是飘的,回中心摸上值班室的床倒头就睡。
  但是大脑过度活跃一直记挂着事,这一觉怎么也睡不踏实,风见裕也死狗一样趴了两三个小时闭目养神,最后实在睡不着,房里天昏地暗的也不知道几点了,只好爬起来找咖啡续命。
  他胡子拉渣挠了把头,困到哈欠连天,叼着包饼干经过训练室。
  训练室发出脚步摩擦地板的声音,风见裕也猛拍脸蛋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别的同事这么自律训练而他却在打瞌睡,真是不应该。
  ……啧,让他看看是谁这么卷。
  宽敞的训练室只有两个人在对练,降谷零揪住诸伏景光左边胸襟,上步肩顶胳膊,腰背用力旋身要将人甩出去。
  诸伏景光哪会轻易让他得逞,迅速膝顶降谷零的膝窝破坏重心,借机脱手,破了发小的过肩摔。
  一击不成,降谷零微喘着气站起身,见部下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看着自己,挑挑眉:“醒了?一起来吧?”
  风见裕也悚然一惊,有种被老师考验功课的紧张感,饼干啪地掉在地上,条件反射立正站好:“是……是!”
  降谷零下手还是那样毫不留情,久违陪同对练的结果就是风见裕也的屁股摔成八瓣也没摸到上司半点衣袖。
  他没睡够本来就不在状态,赶鸭子上架被摔得惨不忍睹,降谷零调侃:“怎么了风见,今天身体反应迟钝啊,最近偷懒了吗?”
  风见裕也欲哭无泪:“……您稍微手下留情一点啊降谷先生。”
  降谷零若有所思:“如果打赢这样的我会让你比较高兴的话,我是无所谓。”
  风见裕也噎住:“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的魔鬼上司笑眯眯:“既然如此,站起来吧。”
  “好了,我来吧,别祸害他了。”诸伏景光拍拍小可怜的肩膀,“我跟零再练一会,风见你休息一下吧。”
  ……天使,诸伏先生真的是天使。
  风见裕也浑身酸痛,趴在场边默默流泪。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不愧是同期,互相招式都熟得很,彼此推拉拆挡互不相让,动作迅猛角度刁钻,风见裕也坐在场边目瞪口呆。
  这哪里是练习,这分明就是真刀真枪实战演练。
  大概这两人今天心情都一般,下手又狠又重,风见裕也默默摸了把尾椎骨,看来降谷先生对他还是手下留情了,今天它摔得不冤。
  三人训练完大汗淋漓,诸伏景光痛痛快快洗完澡走出洗漱间,降谷零正靠在走廊窗户边上喝咖啡。
  技术中心暖气很足,降谷零嫌热没穿外套,灰西装随意搭在臂弯上,夕阳为他笼罩了一层金色的余晖。
  “你什么时候改喝咖啡了?”诸伏景光扫到他手上的罐子,“竟然还是意式浓缩?”
  降谷零轻抿一口:“还好,就是觉得偶尔换个口味也不错。”
  诸伏景光意味不明地唔了一声,在贩卖机按了罐红茶。
  风见裕也还没出来,他们去会议室等,最近事多人忙,很少有机会能坐下来谈谈。
  “特基拉真的死了吗?”
  “不知道。”降谷零捏着空罐子,“抢险队在现场没有发现他。”
  “你没联系他?”
  “跟你一样,信息不回。”
  诸伏景光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横滨那天晚上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降谷零也不确定:“应该是杀了人虎?”
  那晚特基拉只给他们安排了各自分工,其余的一概没提,也没告诉他们来的目的,三人都是一头雾水。
  就降谷零的理解,特别行动组其实就是以特基拉为首的、区别于琴酒带领的另一个暗杀行动组,因此他们除了击杀目标之外一般也不会有别的任务。
  第一第二次任务几乎都是奔着人去的,上回横滨港情况比较特殊,但本质也是为了灭口,所以第二次横滨港任务应该也差不多,目标可能就是杀死黑市悬赏70亿的人虎。
  特基拉不愧是组织最强杀手,对待任务目标心狠手辣,跟琴酒相比简直有过之无不及。
  还有莱伊……降谷零将易拉罐捏得咔咔响,脸色黑得不能再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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