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针对米赫莎的谣言立刻变成了对她医术的极尽赞美,连带本人也备受推崇。
如今,已经有人称呼米赫莎为【圣母】,米鲁则为【圣子】。
巴伊莎则将一张人员名单交给纪梧秋,上面写着恶意散播谣言的源头——好几个认为自己被抢了生意的医馆老板。
他们联合起来,偷偷找了些人四处造谣,用足够喧闹的谎言代替真相,让很多不明事理的人相信了米赫莎的“罪行”,开始跟着声讨。
直到布达带着禁卫军站在这几个老板面前,他们才幡然悔悟般,开始痛哭流涕的认错道歉,说这一切都是误会,是他们看走了眼。
甚至试图抱着米赫莎的腿祈求原谅,被米鲁提前一脚踹开,力道又快又狠。
他们可不是真的知错,只是发现自己即将失去一切、接受残酷的刑罚罢了。
纪梧秋冷淡看着他们被镣铐锁起,压上囚车。
这件事终于彻底告一段落。
如今,神济堂和米赫莎家天天都有病人或是其家属上门,请求要见她一眼。
但这种情况实在影响米赫莎与其他人的正常生活,希尔凡便直接出手买下一间医馆赠给米赫莎,表示是对她治好自己的酬劳。
米赫莎没有拒绝,只是坚决要给自己能付得起的那部分钱给他,剩下的当做投资。
有米鲁与其他学生帮忙,这间专精草药的医馆很快开张,往来的病人络绎不绝。
米赫莎每天都忙到很晚,始终像以前那样,认真而仔细地对待每一个求助她的病人。
希尔凡则换了身黑底赤纹的新教服饰,真的有遵守他的诺言,在每次宴会上都不遗余力的向在场贵族们推销新教究竟有如何神奇,他在神济堂又受到了如何彻底的身心洗礼。
听着美拉米叽叽咕咕讲给他听的现场状况转述,纪梧秋数次欲言又止。
多亏她有定下渡苦厄的教义,让这些享乐惯了的贵族望而却步,只口头恭维,但没有真跟着希尔凡改信新教的。
好险好险。
“不过啦,希尔凡最近好像在考察地方,在宴会上现身的次数也变少了——听说是想建什么东西,具体我就不怎么清楚了。”
美拉米最后说完这句话,就跟来找她的巴伊莎离开了,说是约好下午要一起去找点乐子。
没想到她们现在的关系竟然变得还不错。
纪梧秋摸了摸下巴,想起卡扬那缸快要酿好的花酒。
正好可以用来庆祝这件事,再拜托嬷嬷们做一桌好菜。
听说莱斯大人要举办聚会,大家都超级激动。
尤其是足足等了一个月的酒,他们还是第一次喝到这么稀奇的东西呢!
“花酒,花酒,花酒!”
神济堂里的所有人都不肯坐下,而是离开了那张又大又宽的木桌,开心欢呼着,围观卡扬将密封用的碗钵取走。
清冽的香气顿时弥漫在整片空间里,是花与酒交融的熟悉味道。
卡扬微微抿起唇,思绪恍惚片刻。
这是他唯一还能抓住的过去,提醒着自己究竟是谁,来自于何处。
而伴随花酒香气而沸腾起来的欢呼中,只有米鲁的神情一顿,自言自语般“咦?”了声。
“好熟悉的气味……”
第39章
“敬一切值得敬的!”
不远处的气氛格外热闹, 学生围着米赫莎,开心得高举起陶杯,迫不及待喝下卡扬分给他们的第一杯酒。
比起宫廷里的豪华晚宴, 这间礼拜堂的装潢很朴素,胜在空间足够大。
平时是餐厅,需要举行仪式或活动时就把桌子搬到两侧,空出地方。
菜品与酒水也不高级,更没有什么珍馐佳肴,但大家都很高兴, 不仅绕着桌子挑自己喜欢的菜吃, 还跑来跑去地互相敬酒,开玩笑。
连纪梧秋也被敬了好几杯, 以及很多声谢谢。
米鲁坐在纪梧秋的右手边, 双手捧着分给他的那个酒杯, 一小口一小口喝得很慢。
仔细分辨, 还有几分走神。
“如果酒不合口味, 不喝也没关系, 那里还有果汁。”
纪梧秋看了米鲁一会儿,主动开口。
有些人天然就排斥酒的味道,没必要强硬逼对方也喝完。
“啊,不是, 我不是觉得酒不合口味。”
米鲁盯着陶杯里摇晃的酒液,眉眼间露出些许迷茫。
“我只是, 觉得……这个酒的味道很熟悉, 但又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以前在哪里喝过。”
“……嗯?”纪梧秋沉吟片刻,“你确定米赫莎没有买来给你喝过?”
米赫莎说过,她与她的丈夫曾游历周边数年, 大约十年前才回到塞尔曼帝国定居——按照时间推算,在游历期间,米鲁应该是三四岁的年龄。
如果那时候,他们经过还没有被屠戮的卡扬部落,确实有可能喝过当时还在市场流通中的花酿酒。
米鲁冥思苦想好一会儿,沮丧摇头。
“我实在没有这个印象。”
但又觉得酒的味道很熟悉……
纪梧秋也端起酒杯喝了口,细细抿在舌尖。
在集市里能买到的酒的种类其实很多,但大体都是纯米酿或加入葡萄、无花果乃至各种香料,很少有用花的。
遑论这种连发酵过程稍微差一些,口感都能有极大差距的酒,米鲁竟然会觉得熟悉。
她在商贸最发达的王城住了这么长时间,也或多或少的喝过好些酒,但都没有与这味道相似的。
“或许是你那时太小了,不记得自己曾经尝过它。”
纪梧秋捏着酒杯轻轻摇晃,先给了米鲁一个模棱两可的猜测。
“可能,我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
米鲁又努力回忆许久,终于垮下肩膀放弃,只能自暴自弃般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去和锡南尔塔他们一起玩吧,”
纪梧秋微笑着对他道,“你不用一直坐在我身边,米鲁。”
因为被捧成【圣子】,在比较正式的教内礼拜或其它活动上,米鲁总会亦步亦趋跟在纪梧秋身后,神色肃穆而庄重。
是他很努力才保持住的表情了。
不过嘛,这种放松的场合,纪梧秋就让米鲁和锡南尔塔他们去玩了,自己则走向米赫莎。
此时,花酿酒已经分得差不多,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唱歌,笑声不含丝毫阴霾。
米赫莎跟着嬷嬷们站在一旁,笑着看孩子们满场跑来跑去。
很受孩子们欢迎的卡扬被簇拥在中间,就像是他们的孩子王——但本人有点手足无措的模样,很是局促地耸起肩膀,整个身体都有点缩着。
纪梧秋朝这边过来时,米赫莎还在听嬷嬷们感叹第一次见到奴隶的待遇这么好。
甚至,没人真的将他当成奴隶。
反而是孩子们对卡扬太热情了,让后者不怎么适应。
米赫莎想起自己总是能看见卡扬被小小惊了一跳的略慌乱反应,捂嘴浅笑了几声。
这时,来到身边的纪梧秋正好对她做出邀请。
“可以陪我去庭院走一会吗,米赫莎?”
这当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米赫莎爽快应了,随手将酒杯放在桌上。
庭院十分寂静,仅有明月高悬在无云的苍穹之上,洒落一片柔和的皎白冷光。
纪梧秋与米赫莎并肩走在草地,耳旁是窸窣的虫鸣。
等窗户透出的灯光,与那隐约的笑声都彻底消失,纪梧秋才开口。
“你觉得卡扬今天酿的酒怎么样?”
“很好喝。”米赫莎不假思索回道。
纪梧秋转过视线看她,“以前喝过吗?”
“没有,”米赫莎笑着摇头,“是很特别的味道。”
这个答案,令纪梧秋深深吸了口气,又缓慢叹出来。
“我想要给你讲个故事,米赫莎。”
纪梧秋讲了卡扬的部落,讲他眼睁睁看着父母被屠杀,讲他与弟弟失散十年之久,讲他为了弟弟挣扎着活到现在,又讲他从拉迪斯手中死里逃生,被她救下。
当时间线逐渐过度到此刻,纪梧秋讲卡扬依然没有放弃寻找他的弟弟,帕戈摩。
当纪梧秋的讲述过半,米赫莎的表情已经足够惊讶;等到最后几句落下时,她甚至流露出了格外明显的震惊与心疼。
“怎么会,您一直没和我讲过卡扬,我还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奴隶……”
“这是卡扬的隐私、也是他的伤痛,我本不想让太多人知晓。”纪梧秋叹道,“但我听到米鲁说他觉得酒的味道很熟悉,就忍不住多想了,还请你见谅。”
为了帮忙找卡扬的弟弟,她只将这件事告诉了瑟伊苏、美拉米与巴伊莎——因为他们有能力大范围帮忙搜寻人。
米赫莎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但其实,她也是最应该知道这件事的人。
以防万一,纪梧秋还是将她约出来,先私下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