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走了以后,本宫若想你了怎么办?”
  “那你要不跟我一起走?我们离开临安,去过逍遥日子,我们先去西北,再去江南,游遍大江南北,找一出我们喜欢的地方定居,再养只猫养条狗,开间小铺子打发时间,院子里种满你喜欢的花。”
  “真好。”光是想想就觉得这种日子很美,若她不是盛国的公主就好了,可如果没有这个身份,她就遇不到裴柔丽。
  福兮祸兮。
  “裴柔丽,你不喜欢临安城是吗”
  裴柔丽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见她眼睛无神的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刚开始不喜欢,西北虽荒凉却能活的自在,临安城是繁华但是规矩多,可这里是我母亲生活的地方,我想回来看看。”
  母亲?裴柔丽可从未讲过她母亲的事情,以往她也会主动问起,可她却不愿意讲。后来她派了人去查,却什么都没有查到。
  凌淑锦支起身子来,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裴柔丽,等她往下说。这些往事裴柔丽本不想讲,可是想到若她这次出了意外回不来,总也有人能帮她。
  “我母亲是蒋家的庶出小姐,她很小的时候外祖母就去世了,她被寄养在蒋家主母的名下,就是惠妃的庶妹。蒋家主母仁厚,待我母亲如亲生一般,可无奈我母亲体弱,基本不出来见人,好不容易被还未进宫的惠妃娘娘带着出来看元宵节灯会,她却遇上了我父亲,与我父亲一见钟情,后来两人以书信往来,我父亲也说要让家里去提亲。”
  “不巧的是,西北起了战事,我父亲被紧急召回西北,西北偏远,他们二人也就断了往来。可是我母亲却已情根深种,竟偷偷跑出家门,带着些盘缠去西北找了我父亲,也不知道体弱又鲜少出门的她,是怎么到的西北,后来他们二人就在西北成了亲。”
  “好景不长,母亲体弱,加上西北生活条件艰苦,生下我不久后,母亲便去世了。而我父亲,回临安城探亲的时候,由家里做主娶了现在的裴夫人,与她有了子嗣。”
  因为母亲的事情,她对父亲是有意见的,母亲没有上裴家的族谱,她也不愿意回去。如今十年过去了,她也已经成人了,明白了父亲作为裴家嫡子的不得已,可心里仍是又些疙瘩。之前不说,也担心凌淑锦会顾着她与惠妃的关系,行事上有什么偏颇。
  第039章 往日今日
  春夏之交的时节,来了一场雨,忽大忽小,好似不知停歇。不过申时,天色就沉了下来,室内更是昏暗一片,偶有电闪雷鸣,给屋子里照了亮。
  裴柔丽讲着话,时刻注意着怀里人的反应,能感受到人儿呼吸逐渐加重,搂着她腰肢的胳膊也略有些僵硬,虽是没有打断她说话,但能感觉到情绪的外溢。
  漫天的雨滴垂落在屋顶的青石瓦片上,响起有节奏的拍打声,以往凌淑锦很喜欢这种声音,能助她冥神静气,可是今日却安抚不了她分毫。
  裴柔丽的母亲竟是蒋家人,她竟是惠妃的外甥女,这些事情她竟今天才说?
  这般狂风骤雨之下,她只觉得恍惚在梦中,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道:“十年都不愿意告诉本宫的事情,裴掌柜怎么今日突然要说了?”
  屋内昏暗一片,裴柔丽起身去掌了灯,以便她能随时看清凌淑锦是何神色,这件事情她也是犹豫良久,才决定说出,凌淑锦有情绪,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她想着她能理解。白色的杭绸里衣,垂感颇好,趁的人起伏有致,走起路来,腰肢曼曼,举灯时手臂微微抬起,宽松的袖摆缓缓下落,露出一节似雪莲般洁白的手臂。
  往日里若有这般光景,凌淑锦怕是早就被勾的心意荡漾,可是眼下,她只冷冷的瞧着在她床塌边伫立的妙人儿。
  裴柔丽看她神色冷然,抿了下唇,又转身将屋子里的蜡烛逐个点燃,有凉风从窗缝里钻进来,一屋子的烛火跟着摇晃不定,好似她此刻的心境。
  “之前不说是因为我不想做裴家的女儿,更不愿意做蒋家的外孙女,只想好好的待在你身边服侍你。”
  不待她继续分辨,就被人出言打断,“敷衍之辞,难道你将实情告诉了本宫,本宫会逼着你与蒋家认亲?”被瞒骗十年的愤怒情绪难以压抑,凌淑锦抬起手臂指着裴柔丽责问。
  裴柔丽走回床边,轻轻握住凌淑锦细弱的手腕,眼带歉意的望着她解释道:“你身份特殊,宫里有五位皇子,个个儿都想得到你的支持,若是我将与惠妃的关系告知与你,怕会影响你的立场,做事时乱了分寸。”
  凌淑锦冷笑一声,眼睛里满是怒气,将手腕缓缓抽出,“之前不说是怕本宫乱了分寸,为你改变立场,那现在呢?现在就不怕吗?还是你如今逼着本宫回来见你,就是为了告诉本宫这些,好等你走后,去支持惠妃的儿子登基做皇帝。”
  “自然不是!”
  “那是为何?裴掌柜别着急回答,好好想好说辞,别与日后说的话、做的事圆不上。”
  裴柔丽要知道她会生气,可是没想到她会将她想的这样不堪。
  神情从惶恐不安转为了不可思议,僵着身子缓缓站起,垂首低声问道:“自打认识你起,这十年来,我裴柔丽自诩真心待你,隐瞒此事确实是我不对,但从头至尾,我从未想过要利用你去替谁谋夺皇位,你不该这样想我。”
  凌淑锦仰头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这一幕十分熟悉,是啊!怎么能不熟悉呢?这三年两人总是这样吵架,因由大都类似,裴柔丽惯常以打着为她好的名号谎话连篇,事情败露后她总是怒斥责问,结尾就是不欢而散。
  裴柔丽主意大,脾气倔,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总是笼络着身边的人都陪着她一起撒谎。
  往日是如此,今日是如此,往后怕仍是如此。现在她突然得知这个消息,心绪烦乱,再吵下去也争辩不出什么,裴柔丽与蒋氏有牵扯不是小事,她需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时候不早了,裴掌柜回去吧!”说完这话她就喊了秋晨出来送客。
  秋灵也跟了过来,看两人一个倚在床头满脸怒容,一个瞪着眼抿着嘴立在床头,这好好的怎的又闹了起来?
  “我预计五日后随军回西北,宫里我已经求了惠妃照拂你,惠妃与二皇子都不曾对皇位上心,更不会设圈套让你支持他们。惠妃行事沉着冷静,又顾念着先皇后对她的恩情,若是有事定会设法帮你,你大可以相信她,这也是为什么我今日要将我的身世告知与你。三月春我已经交给白惊打理,公主府的事情她也会看着,我知道你不愿意掺合朝廷的事情,但树欲静而风不止的道理你都懂,也无需我多说。”
  秋灵秋晨在一旁听着,只觉得裴掌柜是要交代后事,都齐齐的看向公主,公主听了这些话,也只是凉凉的撇了裴掌柜一眼,便将身子扭过去,对着墙壁,一句话也未曾说。
  裴柔丽说完这些话,又站了一会儿,给秋灵使了个眼色,秋灵便抬步跟着她往外走,秋晨去端了热水,搅了帕子为凌淑锦擦脸。
  外面下着大雨,天色阴沉,两人又刚吵完架,裴柔丽也不敢真的回了三月春,只吩咐了秋灵几句,便带着翠云回了自己的院子。
  刚走到屋檐下,准备撑伞出去,秋晨就跟了出来,递给翠云一件披风,又一言不发的回了内室。
  翠云担心她再着了风寒,也忙将干净的披风给她围上,裴柔丽低头看了眼,烟紫色蜀锦上绣着玉兰花,挨着脖颈处嵌着一圈雪白的狐狸毛,这是她去年初秋时亲手为凌淑锦缝制的。
  罢了,她又何必与她置气,吩咐翠云将伞收了,转身回了内室。
  秋灵看人去而复返,便揪着秋晨告退,说去准备晚膳。
  待屋里只剩下两人,裴柔丽缓缓走至床头,取了一沓账本,转身回了客厅,坐在那就着烛火翻看账本。
  凌淑锦看她回来,只是瞅了一眼便转过身去,半句话也不想与她多说。
  她原以为身世是裴柔丽的伤心之事,她不愿意多说,她也就没有去深究,可万万没想到,她母亲是蒋家的女儿。
  惠妃同大皇子的母亲何贵妃,是与母后一同嫁入王府的,母后是正妃,她们二人为侧室。如裴柔丽所说,相比于心机高调的何贵妃,惠妃端庄沉着,又守规矩,与母后关系还算亲近。
  母后膝下无子,按照常理来说,何贵妃与惠妃所生之子应当由嫡母抚养,但母后心地慈善,不忍叫人母子分离,各自儿子仍有各自母亲抚养。
  虽说皇子五岁起就都要去南书房启蒙读书,由太傅们□□导,可常言道谁养的儿子像谁,这话也算有些依据。
  大皇子弘宣很像他的母亲何贵妃,凡事争强好胜,为人心机颇深,善于拉拢。
  弘靖脾性则更像惠妃,为人仁德谨慎,做事不喜张扬,又心怀赤子之心,孝敬父母,尊师重道,对她这个长姐也算上心。若不是她无意宫闱之事,弘靖确实算是一个可以好好辅佐的帝王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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