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若是回辽东,那她就自由了。
  她入于家的门,本就是作为于家在权势之中抽身的一枚棋子,当下这枚棋子物尽其用,再无滞留椋都的必要。
  她本该欢喜才对啊。
  可一想到要离开这里,要彻底和唐绮分开,她的心就跟被车轱辘碾过一样,压抑得难以喘息。
  她犹豫了。
  于红英没等来她的回答,又逼道:你阿娘,她是要随我们回辽东的。
  燕姒猛地抬起头,阿娘也去?!
  于红英说:是啊,她还没去过辽东,这次我与她说了你和二公主的事,她说去辽东也不错。你帮着前太子翻案,让荀家沉冤得雪,若离开椋都,回了辽东,她就能与你在一处。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8章 缘由
  ◎唐绮眉头深皱,斟酌少顷,掀袍起了身。◎
  于延霆听不下去了。
  我还事忙呢,先走一步,今个儿还有一日,明个儿远北到底如何还不知,姒儿,你慢慢想,不着急。
  话音一落,人就离席往外头走。
  于红英转动轮椅跟出去,在庭院里喊他:阿爹。
  太阳烤得人心烦气躁,于延霆在桃树的荫蔽里停了一步,皱着眉小声道:你干什么逼她那么紧?
  于红英哑然一笑。
  知道您心疼孙女儿,我还心疼侄女儿呢。教孩子得有教孩子的方法,你不逼一逼她,她如何想得明白自己的心意。困于情爱,一辈子都要为此吃尽苦头,不若早早学会敢爱敢恨,洒脱恣意。
  哪里就有你说的那般骇人?于延霆不悦,又往前走,听你这些话,便是不大想让她回辽东的。
  于红英跟上他,笑道:阿爹说什么呢?我没有那个意思。
  没有最好。于延霆道:在一块儿,当然要讲究个情投意合,我孙女儿哪里不好?做什么要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老夫第一个不同意!但话是不能这样说么,她要伤心的,你容她慢慢想,她总能想明白这个理,怎地就不成?
  他信步走着,于红英自己转动轮椅在后头跟着。
  阿爹。
  她是服了这老头儿,倔着自己的理,不听旁人的话。
  于延霆说:你过一会子还要见徵儿,早点回菡萏院吧。
  于红英知他在生气,耐心道:不若换个思路想呢,有时候人一辈子所求,不是我们觉得为她好,她便好了,我们都无法替她抉择她想要的,也无法替她活得痛快。
  父女两个人的意见是不一致的。
  照常理说,于红英换下戎装穿红裳已许多年,早该有了柔软心肠,譬如她将荀娘子藏在菡萏院,于延霆一直晓得,而不戳破,就是觉得她怕人再出去吃苦受难,心疼嫂子。但在教孩子这件事儿上,于红英却态度尤其强硬,不是严令就是硬逼,甚至更像是希望侄女留在二公主身边。
  于延霆则与于红英相反,他少年意气风发的时候,横刀立马震乱世枭雄,狠得下心肠,对子女管教也严苛过,如今是到了年纪,又只徒留这么一个独孙女儿,容不了其受半点的委屈,养孩子就养得宠溺,唐绮的态度那个样子,他是不愿他的宝贝孙女儿留下的。
  这会儿听了于红英一席话,他静不下心来去想。反正左右都要顺孩子的意,也的的确确无法替孩子做决定。所幸就不去想了,正好眼下也还有要紧事要去办。
  思及此处,于延霆边走边道:行吧你都有你的道理,等她自己决定吧。
  说话间,二人出了清玉院,进入前面竹林小道。
  于红英的脸溶在阴影里,听林间翠鸟啾啾。
  阿爹椋都人情的确寡淡许多,但椋都亦有椋都的好。
  于延霆说:哪好?一堆接一堆的破事,你瞧现在咱们这太子,能担起什么担子,等官家落葬,他就要登基,应对一个杜平沙就愁成那样,一代不如一代了。
  话不能这般说嘛。于红英道:二公主就不错,能在天罗地网里搏出生路,有魄力,有头脑。她若有心去争,哪里还有太子什么事。愿做纯臣,可见重手足之情,绝不会再出什么乱。朝代会更迭,他们这代人里总有出类拔萃的。
  那是极个别。于延霆倏然回头,眼里有了异样,你是不是,不想回辽东?
  于红英鲜少这般晓之以理,她惯自专,也是个不爱听人言的,总有自己的一套理论,不爱游说人,都拿结果让你去信服。
  这会儿于延霆才刚刚反应过来,自然觉得诧异。
  离开椋都回辽东,是他毕生所愿,从前于红英也是顺着他,事事为脱身设想,以至于于延霆忽略了。
  这个女儿,是幼年就来到在这里长大的。转眼三十来年,辽东于她而言,并不如椋都亲切。
  于红英陷入短暂沉默,于延霆长叹一口气。
  若姒儿想留下,你就随她留下吧。
  阿爹说真的?于红英眸光亮了亮。
  于延霆扶额:不然拿你们怎么办?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主张,哪里难熬就非要钻进去。
  于红英耍赖般道:才不是,顺境中长大的孩子多懒散,逆境中长大的孩子才顽强,我这也是为咱们于家后辈着想。
  她才不会告诉于延霆,回了辽东,又不是自己的地盘,姑嫂住一起,难免走漏风声遭人非议。
  于延霆大跨步子,对她的话不予置评。只道:先说好,若她要留下,二公主那边也必须正经赔礼,来将她八抬大轿请回去。若二公主仍旧是如今这个姿态,说破天也没门儿!
  于红英只笑,不接他的话。
  唐绮嘛,连床弟之事都不忍心做到最后一步,千依百顺的,写个和离书,还不是怕她哪日遭殃,连累妻子。
  作为过来人,她可不信二公主对她家小姑娘无情。
  -
  日暮降临,唐绮在元福宫用过晚膳,一改往日劝说,坐在凳子上,只盯着昭皇妃看,而不发一语。
  云绣察觉她自昨夜回来就不对,已一整日了。
  她暗中猜测,是之前主子出言不逊,把小主子给惹生气的,于是忍不住道:殿下,您别生娘娘的气,娘娘是对官家用情甚笃
  唐绮摇头:姑姑先下去。
  昭皇妃现下不再同先前那般寻死觅活了,她面无表情,目光空洞,任由唐绮看她,一动也不动。
  饭厅里没了人,唐绮看着她,长吁短叹道:母妃,您这样是何苦。
  昭皇妃闭口不言,状似充耳未闻。
  唐绮自顾自地接着说:我知您从来不喜欢我,可我究竟做错了什么?父皇刚走,您还要我怎么办
  她做错了什么?
  昭皇妃从来不提,而今成兴帝驾崩,她没了生的希冀,就更不想提。
  唐绮见她仍旧不答,便起身走到她面前,俯身猛地抓住她的肩膀。
  我做什么您都不欢喜,纵使我一次次为您妥协!答应您射杀了奚国和亲公主,答应您混成纨绔子弟,答应您不争皇位,我什么都答应了!而今我想问母妃一句,您若能听到,就回答我,当初泄露奚国和亲路线的人,是不是您?
  昭皇妃眸中诧异稍纵即逝,她垂下睫,始终不吐露只言片语。
  唐绮怒道:母妃!您说话!
  这孩子不知在哪里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她向来不愿做糊涂人,若有什么雾里看花的事摆在她眼前,她一定会打散浓雾,看清楚那花究竟是何模样。
  昭皇妃深知她秉性,沉声道:不是。
  唐绮明显松了一口气,她放开昭皇妃的肩膀,走回去坐到了凳子上。
  既然母妃能听到,那么我便要直言了。她顿了顿,抬眸凝视过去,远北侯五万大军驻扎椋都城外不到百里,明日父皇下葬,棺椁要出城送上喻山,我猜杜平沙会动手。
  提及成兴帝,昭皇妃双眼有了聚焦,她匆匆抬眸看向唐绮,这几日浑浑噩噩,直到此刻才算最清醒。
  她敢?!
  不出唐绮所料,只要涉及她父皇,母妃就会有了人该有的情绪,而不是这几日如同行尸走肉万念俱灰的情状。
  唐绮轻声道:她没有什么不敢的。当初周氏要逼宫,提前很久就传书给她了,否则她怎能来得这么及时?周氏逼宫失手,杜家军已经到了椋都地界,杜平沙退也难逃朝廷责难,进反而是放手一搏。
  昭皇妃又沉默了,她蹙紧眉,似在沉思。
  曹大德前些日子来元福宫,曾扶着她进暖阁,偷偷交给她一个锦盒,里面存放的都是成兴帝呕血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