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可如果不珍惜,早晚会遭报应的哦。
  见他又凑近几分,沈妍站直身,高声呵斥他:嘀咕什么呢?还不快走?!
  罗晏摊开双手,后退几步,说:好,我会签字的,后会有期。
  罗晏的话敲在她耳膜,时知许垂下眸,沉思了起来。
  沈妍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宽慰,说:想什么呢?
  没什么,麻烦学姐了。时知许收回心思,朝她笑笑。
  沈妍是她大学时期的学姐,也是她为数不多的好友,为人直率仗义。
  害,小事儿。沈妍摆摆手,打趣她:我可提醒一句啊,从老板到打工人,落差可不小哦。
  时知许笑道:嗯,有心理准备。
  不过为什么要卖掉许晏?沈妍也同样疑惑,有时知许的科研输出,许晏前程一片光明,上市只是时间问题。
  时知许神色淡淡,不辨情绪:在为一些事做准备。
  沈妍没有多问,朝她详谈起了收购细节。
  
  夜幕降临,沈妍不好多打扰,关怀几句,便离开了。
  病房剩下时知许一人,她坐在沙发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桌上的纸张,神色空茫。
  不知过了多久,房内漆黑一片,时知许后知后觉地摁开灯,昏黄的光影落在对面的长沙发上,那儿有一套叠好的被子。
  时知许打开手机,依旧没有任何消息,又看了眼时间,发现已近午夜,她长叹一声,收好纸张,起身去备了一杯醒酒茶。
  将茶放到桌上,她弯下腰,铺平被子,转身躺上了不远处的病床,阖上眼,静静等着程意。
  程意很守诺,每晚都会陪她一会儿,只不过都是在深夜,带着一身酒气。
  凌晨一点,病房门被照常推开,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靠近,时知许睫毛翕动。
  接着,杯子拿起的风声、有节律的吞咽声、玻璃杯的轻微撞击声、最后是衣物脱下的摩挲声。
  她在脑海中勾勒出程意的模样,以及那人习惯性的小动作。
  此刻,程意应该是一边揉着额角,一边将商务外套丢得老远,暗暗吐槽酒气难闻。
  时知许不敢睁眼,她怕一睁眼,就会重现第一天的窘境程意不咸不淡地问候一声,然后拎起衣服,起身离开。
  她不时放重呼吸,装作熟睡的模样,半响,没有听见声响,大胆地睁开了眼。
  程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掀开被子,时知许光脚踱到长沙发,酒气扑鼻而来,她弯下腰,手撑着膝盖,静静端详着她蹙起的眉眼。
  久到手臂微微打颤,她俯身在眉眼处落下一吻,一触即分,轻柔得如同羽毛飘落。
  将程意放平,覆上薄被,时知许直起身,走向卫生间,不多时,悉索的水声传出。
  沙发上熟睡的人,松开了眉,微不可察地勾起唇角。
  时知许拧好湿帕,抬起头,不由怔愣。
  不知何时,镜子中的人早已泪流满面。
  她慌忙抬手抹去泪痕,低头走出,刚蹲到沙发旁,却被猛地攥住手腕,心下一惊,抬头望去。
  只听一声轻叹:我原谅你了。
  程意睁开眼,眼底残留些许醉意,笑得慵懒:算你好运,有我这么好哄的夫人。
  时知许敛下眸,应她:嗯,是我换来的福气。
  程意想说什么,话在口边转过几个弯,终是改了口,问她:为什么要卖掉许晏?
  许晏被环球收购的风声很大,外界一头雾水,她也很诧异。
  环球科研条件宽松,可以让我专心研发。时知许为她细细擦脸,没迎上她的目光。
  联想到罗晏唯利是图的业界名声,程意颔首,相信了她。
  让我退出许晏,是不想让我分神吗?
  收购极其繁琐,而程家正处在风波,程意分身乏术。
  动作微不可察地停滞一瞬,时知许轻轻应了一声。
  程意笑得明媚,环上她的脖,微微用力压向自己,带几分认真,说:以后要解释给我听,好吗?
  我不会无理取闹的。
  听到似曾相识的话,时知许笑了笑,没说什么,指尖抬起她的下巴,凑近。
  程意一愣,下意识阖上眼,等待吻的落下。
  不是想象中的温热柔软,侧脸触上冰凉的帕子。
  抬头,我擦擦侧脸。
  程意:
  她睁开眼,神色幽幽,望着毫无觉察的时知许,眼底闪过狡黠。
  捉住她的手,程意凑近,含住指尖,桃花眼潋滟,直勾勾地望着时知许。
  指尖一暖,感受着轻柔地搅动触感,时知许心跳陡然加快,绯意蔓上耳根。
  程意没有就此作罢,俯身,蹭着她的鼻尖,吐气如兰:抱我,去床上。
  两人气息交缠,几乎就要吻在一起。
  见她僵在原地,呼吸却渐渐紊乱。
  程意捧上她的脸,轻笑一声,如同摄人心魄的妖精。
  时知许深呼一口气,勉强平息住发疯般的心跳,拦腰抱起了她。
  床上,时知许俯身靠近,正要落下一吻,却被抵住唇,进无可进。
  程意不动声色地偏过头,食指轻抵住她的唇,
  好累啊,我要睡了。程意打起哈欠,泛出泪花,故意叹道。
  时知许要是再看不出她是故意撩火,就是傻的。
  夫人,十倍补偿吗?
  哦,最多一倍。
  二十倍。
  行行,十倍就十倍。
  程意妥协,往边挪身,嗓音透着浓浓的疲惫:快睡吧,晚安。
  明早出院,我们回家声音低得像呢喃。
  时知许躺下,环住她的腰身,在她耳边温声说了句晚安,为她按摩额角。
  程意没有力气回应她,惬意地拱了拱,进入了梦乡
  
  出院一星期,时知许每晚都会接应酬过后的程意,申城有名头的酒店快等了个遍。
  时教授,程律出来了。小武扭头朝后座看去。
  时知许正翻看着资料,闻言,朝不远处旋转门看去,车窗没有关严,程意的声音顺着缝隙钻了进来。
  李伯伯,劳烦您费心了,我们程家一定会记得您的恩情
  车窗外,程意朝男人伸出手,姿态很低。
  男人不威自怒,摇头拒绝握手,朝身后助理说话。
  程意坐了冷板凳,也不恼,收回手,依旧笑脸相待。
  小武,开远点儿。时知许收回目光,特别叮嘱他:动静别太大。
  这样的场面,时知许已经不知见了多少遍,同时也知道,她不会想让自己看到。
  好的。小武刻意绕开了酒店大门,驶向另一条街。
  路边挂起了灯笼,红火一片,申城处处透着年味,预备迎接农历新年。
  时知许心思收回到手中资料,资料上,中年男人额头宽阔高圆、唇厚浓眉、下颌宽厚。
  面相上来看,这种人通常性格忠厚老实,待人踏实真诚。
  确定是他泄露的录音吗?
  小武看了一眼后视镜,连声应道:啊,对对,就是他。
  时知许犹豫一瞬,问他:谁买走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无非是图那些值钱,也不值钱的数字。
  那人和他全程没有接触,藏得很深,他自己都不清楚是谁在买。
  继续查,要快。
  时知许将资料放进碎纸机,说:还有,找一家公证机关,隐私性要高。
  是。
  车停下,小武下车去扔碎纸屑。
  时知许拿出平安扣,指腹摩挲着字痕,玉器通透,淡淡的念字,若隐若现。
  不知何时,手腕处的乌润佛珠被摘下,取而代之的是平安扣,是曾被她亲手埋在母亲墓碑旁的那枚。
  在独身一人的浴室里,她曾经将它戴上脖间,看一眼镜子中的自己,很快收回视线,摘了下来。
  仅此一次,她那时告诉自己。
  嗡
  手机震动拉回了时知许的心神,看清来电,她小心收起平安扣,放置在衬衫口,靠近心脏的那侧。
  知许,我这边结束了,你在哪儿?
  在康新路,一家便利店路边。
  程意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她脱下熏臭的外套,笑说:可我好累啊,时教授。
  面对时知许,她卸下冷艳的外壳,语气不自觉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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