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好快!”陆小凤抱臂站在一旁,见她的步法忍不住发出一声赞。
  折柳轻点,看似随意,却精准地刺向苏少英手腕、肘部、肩胛等要穴。
  苏少英虎口微麻,他凝神急退,格挡稍显凌乱无序,挡过一波绵绵不断地进攻,心中惊诧万分:对方的每一次出招,似乎都能精准找到他剑法中的破绽。
  但宋雁归最可怕的地方还不在这里——他尝试从她的进攻中找寻破绽,但他失败了!
  这怎么可能?!
  每个武者都有出招的习惯,剑法未至化境,便都有破绽可循,即使是骄傲强大如他的师父独孤一鹤,也不敢称自己的剑法毫无破绽。
  苏少英看向手中柳枝,在峨嵋,师父独孤一鹤一向以剑指剑,他的悟性在师门中算得最好,而峨嵋剑法一贯以轻灵见长,正和折柳相合——他没有输的道理!
  他在宋雁归密不透风的进攻里寻找契机,将将一脚要踩空踏进荷塘之际——
  就是现在!
  柳枝点向湖面,右手趁势扬出一道长长的水珠串子,扫向宋雁归的眼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眼看就要成功!
  宋雁归朝他笑,柳枝缠向岸边垂杨,借力将自己甩上枝头,柳叶纷纷,飞絮濛濛,反迷住了树下苏少英的视线!
  柳刃裁春水,莺飞絮作灰。
  “咦?”树上的她却并未乘胜追击,宋雁归挠头看向水面,发出一声轻咦。
  不过瞬息她就收敛心神,因为对手已经攻了过来。
  “苏少英的招式变了。”花满楼听声辨位,第一时间察觉出年轻的峨嵋剑客剑意的变化。
  “是峨嵋派掌门独孤一鹤自创的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陆小凤沉声道:“苏少英是峨嵋年轻一辈中天赋最高的弟子,这招式虽无内力加持无法发挥出全部威力,其刚烈沉猛也可见一斑了。”
  “能把苏少英逼到这个份上……”花满楼微微一叹,话至一半,未竟之言却分外了然。
  “哈!这下这小丫头必败无疑了!”说话的是阎铁珊的门客马行空。
  必败无疑么?
  宋雁归笑,看向对方手中折柳,剑势大开大阖缠住了她的,力道确实惊人。
  胜负只在稍息!
  霍天青忍不住叹,他看向西门吹雪:“不愧是剑神的徒弟,只可惜……”
  可惜什么?自然是可惜她还年轻,缺少历练,此番败局已定。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战局中的青色身影。
  “开什么玩笑?!”惊呼来自马行空。
  ——场上,宋雁归忽然松手。她顺着苏少英的势弃“剑”,柳枝却没有坠地,而是点着地上的青石板弹起,弯成满弓,精准刺向苏少英的胸膛要害!
  苏少英大骇,急撤,挥臂以柳梢格挡,但手中柳枝终于承受不住此前刚猛的招式,从中折断!
  宋雁归没有再给他任何机会,她左手接住弹回的折柳,突进,刺出——停在苏少英咽喉三寸处。
  若是以剑比试,苏少英此刻已经死了。
  举座皆惊!
  饶是陆小凤和花满楼也忍不住发出惊叹——
  至于西门吹雪,他此刻看向宋雁归的目光如同一把淬火的剑,灼然、满含期待。
  “她叫什么名字?”良久,年轻的天禽门掌门,也是珠光宝气阁的总管,霍天青倒吸了一口凉气,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他问身旁的陆小凤。
  “我输了。”苏少英从自己落败的不可置信中回过神,垂眸,问了一样的问题: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好问题!”宋雁归收势,掸了掸身上浮絮,打了个响指:“记住了,我叫陆雁归。”
  还没想好要不要回答霍天青的陆小凤:“……”
  “陆小凤,你连私生女都这么大了?”马行空大嗓门道。
  苏少英一脸震惊,他看向宋雁归,脸上似有了悟:“原来你是陆小凤的私……咳,女儿,难怪……”难怪西门吹雪会收她为徒,难怪天赋卓然。
  “咳咳,”莫名喜当爹的陆小凤打破了诡异的沉默,他无奈地捂住脸,试图解释:“其实……”
  水中横剑刺出的人影截断了他解释的话,阎铁珊的胸口绽开一抹血花,他满脸不可置信,硕大的身躯朝后倒了下去,浮在水上,染红了荷塘。
  但几乎紧接着,那出剑的人影也发出一声惊叫。
  “丹凤公主!”陆小凤被来人吸引住了心神,她一身黑色水靠,长发湿漉漉垂在肩头,目光仇毒哀怨,凄切的模样惹人心怜。
  上官丹凤是早已覆灭的金鹏王朝唯一的公主,而化名阎铁珊的严立本、和化名独孤一鹤的平独鹤,在分别成为珠光宝气阁的大老板和峨嵋派的掌门人之前,原本都是金鹏王朝的股肱之臣,却也都是私吞复国财富背叛王朝的叛徒。
  她是来讨债的。但她惊叫,不是因为刚才自己用来刺杀阎铁珊的剑被不屑于她用剑从背后杀人的西门吹雪削断,而是因为右肩下方一片麻痒。
  是针,有人施暗器袭击了她。
  上官丹凤泪水盈睫,她一脸柔弱不解,目光隐含质问,捂着胸口直直看向袭击自己的青衣小儿:“小姑娘,你为何要出手伤我?”
  当然是因为感受到了背后的杀气。还有,刚才她在树上就觉得水下不太对劲。
  宋雁归腹诽,折扇收回袖内,却在听到陆小凤说“针上有毒”的时候忍不住抬头心虚望天:
  怎么办,王怜花的这把折扇机括不知繁几,她出手的时候并不知道这针有没有毒,有的话又是什么毒哇。
  而且,王怜花制的毒,除了他之外有人能解吗?
  宋雁归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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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小宋对于扬名都没有什么执念。她过去是纯粹好战,如今当然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重要。
  上官丹凤其实是飞燕出场了。
  第58章 事实
  咳出的血沫溅在白宣扇面,一点朱红成了黑白水墨里唯一一点亮色,像冬日绽开在枝头的红梅。
  “扇面上这幅画千金难买。”绯衣男子凤眸微抬,衣袖染了药香,手里端着刚煮好的汤药,他不咸不淡地开口,话语里听不出责备。
  “哎王兄,瞧你这话说得多见外,”斜倚在枕上的青衣女子把玩着手中折扇,她容色苍白,眼眸却依然明亮,她笑:“如你我这般知交,谈钱多伤感情。”
  “不谈钱,我还能和你谈什么?”王怜花微哂,他舀动汤匙,吹凉汤药,却见她满心满眼都是折扇机括,眼眸复低垂,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咔嗒—”她不知误触了哪处机关,弹出的冰蚕丝打在手心,牵出数道血丝:“嘶—痛痛痛!”
  “宋雁归!”王怜花将她受伤的手攥住,忍无可忍抽走她手中折扇,受不了地往她头上敲了一下,才将药碗塞进她未受伤的掌心:“把药喝了。”
  “好吧好吧,谨遵王大夫之命。”宋雁归叹了口气,捏着鼻子一口气将苦药一饮而尽,呲牙咧嘴地塞了一把饴糖进嘴,声音含糊:“话说回来,王兄你之前说使用了禁术会有什么后果来着?”
  王怜花刚搁下空药碗,闻言手微顿,他眼皮不抬,淡淡道:“本质上和你逆转筋脉的后果一样,运功过度,或致伤残。”说着拿出瓷瓶,低头将药膏涂抹在她手上新添的伤口。
  “但就你这副先天病骨,”他讥笑道:“还能有更坏的可能吗?”
  “原来如此,”她恍然:“你说得对!”
  ……
  “啊呸!对个球!”
  宋雁归从梦中醒来,忍不住吐槽。
  她终于想起来自己何以身体变小了,八成是禁术的缘故……怪她自己。
  她坐起身,捂住脸,一阵暴力揉搓。听到床头传来一声轻笑。
  她抬头:“花……大哥,怎么是你?”
  “莫非雁归此刻想见的是你那父亲大人?”
  ……我哪来的父亲大人?
  噢!想起来了,她在水阁胡编了个姓氏——多了个爹。
  “谁让陆小凤当时站得离我最近呢,”她摊手笑嘻嘻道:“何况以他招惹麻烦的速度,多这一桩小小谣言实在也无伤大雅,再说了,这事说起来还是我吃亏呢。”
  宋雁归拍了拍胸脯,只一味理直气壮。
  “你说得也没错,”花满楼手摇折扇,浅浅一笑:“只是若你真无半点心虚,何必当场装晕呢?”
  “啊——你没见到当时西门吹雪看我那眼神,恨不能要我立刻勤学苦练有朝一日与之一战,多吓人啊!”宋雁归仰面躺倒,复弹起身,挠头:“对了,那个什么公主,她没事了吧?”
  王怜花……应该不至于在机括里藏什么特别厉害的毒,不然她早就玩完了。
  “哎小雁归啊小雁归,你这回可把我害惨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听这似真似假的抱怨就知道是陆小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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