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伍彩云:还我一双什么都没看到的纯洁的大眼睛。
  王云雁冲伍彩云抱歉地嘿然一笑。
  花怜说今夜奚采桑没机会下手时他仍隐隐担心,直到看到伍彩云安然站在面前,他才真正松了口气。
  绯衣少女逶迤的裙裾铺满地,如缎般的长发和玄衣男子的纠缠在一起,上面还沾了几片槐花瓣,她轻笑着起身:“表哥,你去帮我把我的琴拿来。”
  “好。”王云雁宠溺地笑着应好。
  琴音凄切,情思幽幽。花怜在庭院中抚琴,弹得是伍彩云从未听过的一首曲子。想到在外未归的殷乘风和父亲的病,她一时也牵动心肠,为之神伤。很快,接续的曲子一变,婉转悠扬,闻者如临川登高,天地开阖,气象万千。
  没想到王少侠这位表妹,有如此高超的琴技,听这曲中意,倒是和她娇滴滴的外表出入甚大。
  这把琴……似乎也就是王云雁随身背着的那把。
  所以这真的单纯只是一把琴吗==
  伍彩云心中纳闷,径直开口问道。
  “是啊。”玄衣男子与她一同听琴,一脸理所当然地笑答:“表妹最是爱琴,她背着太沉,自然便由我代劳。”
  “……”鉴于她已经有几分熟悉眼前这对思路清奇的兄妹,虽然这样问有些冒昧,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不祥的预感:“那,王少侠你的武器呢?”
  总不会为了方便背着琴,所以没带吧!
  “好问题!”王云雁以拳抵掌,蓦地睁大眼睛恍然般道:“出门的时候忘了!”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忘了随身携带兵器什么的,这像话吗请问?!
  伍彩云闭眼长叹一口气。
  她心知诸葛正我是朝廷清流之首,爹爹也一向对对方推崇有加,这是生平第一回,她忍不住质疑这位前辈的眼光:他收王云雁做义子,还称对方办事一向可靠的评断,是发自肺腑,还是被威逼利诱才不得不发的违心之言?
  看来要抓出连环犯案的凶手,不能寄希望在眼前之人身上……又或许,温柔乡是英雄冢?
  “你放心。”王云雁忽然冷不丁开口,他在伍彩云一脸不信任地目光里眉眼弯弯地笑道:
  “你放心。”他又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
  伍彩云看着他明亮又坚定的双眸,微微一怔。
  看起来明明是这么不靠谱的一个人,近乎承诺般的话语里却仿佛有一股镇定人心的魔力。如果不是他接下来的发言,她差点就信了。
  “就因为那个凶手至今没落网,表妹这一路上连半个好友都没交到。”王云雁皱着眉道:“大家都闭门不出,这样下去,我也有负出行前长辈的一番嘱托。”
  “……”说真的,有没有可能,你表妹并不是很乐意交朋友,她看起来眼里只有你。
  王云雁迎着伍彩云迷茫无语的目光:“这下好了,寨子里有伍姑娘你,又新来了阴大姐他们五个,相信就算我不在,表妹也能和大家相处融洽的。”
  “嗯,一定。”伍彩云气虚地干笑:“等等,阴大姐是谁?”
  “就是那个领头的,噢我想起来了,她好像是叫……阳采桑。”王云雁挠头回忆。
  短短片刻功夫你已经给人换了两个姓了==
  “奚采桑。”伍彩云一脸无奈地纠正道:“奚大姐是落魄文武双全秀才奚九娱的姐姐。”
  她看向正在抚琴的绯衣少女,提议道:“不如让花怜姑娘搬来和我一起住,我也好近身保护她。”
  “怜儿想和表哥一起。”还没等玄衣男子说什么,绯衣少女按住琴弦,漂亮精致的眼里似蓄起晶莹的泪。
  可这回玄衣男子却罕见地没有直接说好,他拧眉沉吟,显然是在认真考虑伍彩云的提议。绯衣少女见他迟疑,不顾伍彩云还在,径直小跑着上前,扯低他的衣襟吻了上去。
  ……伍彩云捂脸不忍看,她已经想不出还有什么是这位花怜姑娘不敢做的事了,只能寄希望于王云雁能义正言辞地拒绝。
  被寄予厚望的王云雁……他没有原则。
  “好吧,都依你。”被亲得头脑发晕的他愣愣点头。
  真的半点没有原则啊你是!
  伍彩云忍不住仰头长叹一口气。不过,有那么多身手出色的女中豪杰在,左右她也不会让花怜姑娘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事。伍彩云暗暗发誓。
  等到了第三日一早,王云雁和众人告辞外出,伍彩云便自告奋勇地拉着花怜去了奚采桑等人的住处,意在人多力量大,既为了商议如何找到那连犯数案的恶棍,也为了修复初次见面时彼此落得有些许尴尬的关系。
  或许是心上人不在身边的关系,花怜这回没有拒绝伍彩云的好意,只是任谁都看得出她心情低落,意兴阑珊。
  奚采桑似乎浑然忘了初见面时对方的出言不逊,温和包容地笑道:“我还从未见过比花怜姑娘更美若天仙的,未曾想占彩云妹妹的光,在青天寨意外见着了。”
  她打趣道:“也难怪王少侠出门时依依不舍,有这么个美人在身边,任谁都不舍分离。”
  绯衣少女坐在软榻上,一身鲜红的裙裾如牡丹绽开,发间插着金镶玉的海棠步摇,闻言一双天生含情的眸子里流露出一分为人夸赞的隐隐喜色:“这是我第一次和表哥出门,他答应了我,回去就向我爹娘提亲。”
  她说完这话,朱唇轻抿,纤细的玉指绞着手里的一方丝帕,一如开得盛极的海棠花一般,在摇曳的日影下美得惊心动魄,偏偏还带着一丝易碎的脆弱,足以激起一些人扭曲的摧毁欲。
  奚采桑眼里划过一抹暗色,喉头微微滚动,掩在袖中的手克制不住地微微蜷缩。
  “花怜妹妹这般好颜色,穿戴亦不俗,想来同江妹妹一般,家中亦是豪富之家。若我是你父母,必不舍得你那么早出嫁。”梁红石是丐帮分舵主司徒不的夫人,她坐在一旁,也加入了打趣的行列。
  “梁姐姐打趣别人,扯上我做什么?”江爱天好笑又好气道。她在五人中排行最末,出身最好,和兄长一样都爱在江湖闯荡,心底其实看不上花怜这样如菟丝花般,离了男人就好似活不了的闺秀。
  伍彩云平日大大咧咧,其实最是心细,察觉气氛隐隐不妙,赶紧换了个话题:“难得乘风和王少侠,还有各位姐姐的兄长丈夫都不在,今日只有我们七个女子,便只说我们的话题,不许再提旁人。”
  “若提了又如何?”花怜长睫如蝶翼般忽闪,一脸懵懂地笑问。
  “若提了,便自罚一杯!”居悦穗是名捕敖近铁的夫人,她声音爽利,说着自饮了一杯酒。
  “好!”诸人对她的提议无不拍手称快,只伍彩云担心花怜不善饮酒,又想到即使寨中安全,亦不可贪杯,便补充了一句:“若是花怜妹妹提了,我替她喝便是。”
  “不必,我不提就是。”花怜微微偏头,露出一段白皙柔腻的侧颈,清凌凌地开口,语气笃定又自信。
  陪居悦穗干了一杯酒的奚采桑见状,眸色又深了几分。
  至于在众人眼里最是柔弱无害的绯衣少女,她微微垂下眼睫,举杯轻饮,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冷意。
  ……
  欢笑正浓。
  伍彩云记得自己并未贪杯,只喝了一两杯酒,是绝不至令自己醉倒的程度。
  可她的确醉了,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有隐隐绰绰的人声,眼皮很重,睁不开眼睛,风吹在身上,有些冷。
  她自小在寨中长大,善饮酒,却不过度,少时还曾经怂恿着殷乘风一起,偷偷挖了父亲埋在桃花树下的佳酿,结果两人喝蒙了醉倒在一处,被父亲发现,提溜着各自罚抄了一个月她最不爱看的四书。
  好在有乘风,他知道她最不耐抄书静坐,模仿着她的字迹替她抄了大半,虽然最终也没逃过父亲的法眼,但她知道,这世上若说对她最好的两个人,一个是父亲伍刚中,还有一个一定就是殷乘风。
  殷乘风,乘风,他这时候在哪里,还有多久才回来?她突然有些想他。
  “这里有三个,先弄哪一个?”她听到有谁在说话,笑声古怪又得意。
  “江爱天,伍彩云,还是这个小贱人?”
  伍彩云认出来了,这是梁红石的声音!她之所以一下子没听出来,是因为梁红石平时声音温柔亲切,从未有这样刻薄狠毒,已至变调的时候!
  “你都说她是小贱人了,自然是先弄她了。”奚采桑也在笑,眼底闪烁着某种奇异的,兴奋的光。
  至于休春水,这个一向为人仗义豪爽的,市井豪侠元无物的夫人,她做的第一件事,是把绯衣少女发间插着的金镶玉海棠步摇据为己有。
  “真漂亮,这样名贵的首饰,凭什么她们这些人生来就有?”她握着掌心的步摇,语气一如嘶嘶吐信的毒蛇。
  “是啊,凭什么呢?”身后有人附和,是梁红石的声音。
  “不过过了今天,她就再也不敢对奚大姐,还有我们出言不敬了。因为她已经死了。”是居悦穗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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