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那是何等的绝望,才会让她选择服毒自尽,用最决绝的方式逃离他?
  彻骨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收紧双臂,将她死死抱在怀里,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声音都在发颤:“……是我的错。姝宁,是我的错。”
  “你若不愿,本王……不碰你就是了。”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声音喑哑,隐隐带着几分恳求,“只要你答应我,永远都不要用你的性命来惩罚我。”
  姜姝宁在他怀中一动不动,任由他颤抖着抱着。
  抱歉,王爷。
  我恐怕不能遂你所愿了。
  毕竟,除了“死”,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逃脱你桎梏的法子了。
  ——
  迎娶四位侧妃的日子,终是到了。
  京中那四家门阀,谁也不愿自家女儿在入府的次序上失了先机,几番明争暗斗,最终才定下这同一吉时、一同入府的“和局”。
  这一日,景王府红绸漫天,鼓乐喧嚣,可这份泼天的喜气,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挡在了府门外,丝毫浸不透府内森然的寒意。
  萧凌川身着一袭暗红色蟒袍,连一丝象征喜庆的正红都吝于沾染。
  他立于府门前的台阶上,神情淡漠,仿佛眼前这场盛大的典礼,不过是一场与他无关的闹剧。
  吉时已到,四顶花轿依次落下。
  四个盖着红盖头的女子被喜娘扶出,莲步轻移,停在他的面前。
  按照规矩,他该上前,亲自扶着她们跨过火盆,迎入府中。
  然而,他动也未动。
  他甚至没看她们一眼,只侧过身,对着身后的管家淡淡吩咐:“天寒地冻,仔细些,别让外头的泥雪脏了王府的红毯。”
  话音落下,满院喧天的鼓乐竟诡异地停了一瞬。
  所有宾客噤若寒蝉,气氛霎时降至冰点。
  四个红色的身影,在寒风中微不可察地一僵。
  喜娘满头是汗,硬着头皮上前打圆场:“王爷,吉时已到,该请侧妃娘娘们入府了。”
  萧凌川这才懒懒地转过头,目光终于落在那四抹红色上,却像是在审视四件碍眼的死物。
  他没有伸手,只对着虚空抬了抬下巴,吐出一个字:
  “进。”
  连基本的礼数都懒得周全。
  跨火盆时,王家嫡女王碧珊许是心神大乱,脚步稍慢,裙摆竟被火星燎着了一角。
  喜娘惊呼着上前扑打,场面一片混乱。
  萧凌川却只冷冷瞥了一眼,便径自转身向里走,轻飘飘的声音落在众人耳中,字字如冰:“规矩体统都学不好,往后如何伺候人?”
  仿佛他今日不是娶亲,而是寻了几个奴婢入府。
  王碧珊的身子剧烈一颤,盖头下的脸想必早已血色尽失。
  好不容易进了正厅,司仪高声唱喏,准备行拜堂之礼。
  萧凌川却看也不看那并排站立的四个新人,竟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浮沫。
  “夫妻对拜——”
  司仪的唱喏声在空旷的正厅里回响,显得格外刺耳。
  四个侧妃僵在原地,成了满堂宾客目光汇聚的笑柄。
  “不必了。”他放下茶盏,终于开了金口,语气里满是乏味,“本王乏了。”
  说罢,他径直起身,头也不回地朝后院走去,连一句“安置”的吩咐都未曾留下。
  偌大的正厅里,只剩下四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子,像四座被遗弃在庆典上的华美雕像。
  鲜艳的红盖头也遮不住满堂的窃窃私语和无声的嘲笑,更遮不住她们往后,那漫无边际的、冰冷的寒夜。
  第248章 新婚之夜的冷落
  宾客们的目光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在四个红色的身影上。
  那窃窃的议论声从四面八方蔓延而来,仿佛要将她们的尊严一并吞噬。
  王碧珊的肩膀在微微颤抖,赵家嫡女赵若晚则死死绞着手中的喜帕,指节泛白。霍家嫡女霍娴月更是气得胸口起伏,盖头下的银牙几乎要咬碎。
  在这片令人窒息的静默里,唯有崔家嫡女崔芝兰,身形稳如磐石。
  她对周遭的一切议论声充耳不闻,隔着一层厚重的红盖头,她侧过脸,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身旁早已手足无措的喜娘耳中:
  “王爷竟然走了,那就劳烦喜娘跟管家说一声,送我们去后院吧!”
  喜娘这才从这场过分随意的娶亲中反应过来,脸上堆满了尴尬的笑,连忙点头应是,匆匆去找管家。
  不多时,那方才跟在萧凌川身后的管家便领着几个仆妇过来了。
  他面无表情,眼神里没有同情,亦没有鄙夷,只像是在处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公事。
  “四位侧妃娘娘,请随老奴来。”
  他甚至没有任何解释,便转身领路,将她们带离了这个让她们沦为笑柄的正厅。
  一行人穿过抄手游廊,绕过假山花园,最终被安置在一处名为“藏锦阁”的独立院落中。
  院子倒是雅致,只是位置偏僻,远离主院,冷清至极。
  四个侧妃各被分了一间房,陈设都是一模一样,喜庆的红烛高烧,桌上摆着精致的合卺酒和晚膳,却早已失了温度。
  她们坐在床沿,头上的红盖头沉重如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时间在烛火的摇曳中一点点流逝,她们从期盼,到焦虑,再到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终于,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不是那个她们翘首以盼的男人,而是去而复返的管家。
  他带来了萧凌川的口信,声音冰冷:“王爷乏了,让各位侧妃娘娘自行歇下,他今夜便不来了!”
  “哐当”一声,霍娴月猛地掀开盖头,狠狠摔在地上。
  她一张美艳的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双目圆睁,死死瞪着管家:“王爷不同我拜堂就算了,连新婚之夜也要留我独守空房?好歹我也是霍家嫡女,怎容他如此轻贱!”
  管家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冷冷看着她:“霍侧妃,你既入了景王府,就应该知道,这景王府的规矩是王爷定下的,岂容侧妃置喙?还请霍侧妃注意自己的身份,莫要忘了入府的目的是什么。想必你们霍家家主应该告诉过你,锦瑟和弦之事,很难在景王府发生!”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你!”霍娴月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她自然清楚,她嫁的不是一个夫君,而是一份权势,一场交易。
  可道理是道理,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是众星捧月,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新妇的尊严,在踏入王府的第一刻,便被他亲手碾得粉碎。
  往后在这深不见底的王府内,哪里还有她的立锥之地?
  管家不再理会她,转身去了隔壁王碧珊的房间。
  王碧珊已经自己揭了盖头,眼眶泛红,见管家进来,她连忙从袖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悄悄塞过去,声音带着哀求:“管家,劳烦您在王爷面前替我美言几句,明日……明日若王爷有空,可否请他来我这儿坐坐?”
  赵若晚那边也是一般无二,许诺了更多的好处,只求能见上王爷一面。
  管家不接她们的东西,微微躬身,话说得滴水不漏:“二位侧妃娘娘的心意,老奴心领了。只是王爷的行踪,不是老奴可以左右的。天色已晚,还请娘娘早些安歇。”
  婉拒之后,他去了最后一间房。
  崔芝兰的房间里,她不知何时也已取下了盖头,正端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她脸上看不出喜怒,见到管家,也只是淡淡抬了抬眼。
  听完管家的话,她既没有霍娴月的愤怒,也没有王碧珊等人的钻营,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劳烦管家。”
  说完,便端起茶杯,自顾自地品了起来,显然对新婚夫君的冷落并不在意。
  管家躬身退下,穿过寂静的庭院,径直往书房走去。
  书房内,烛火通明。
  萧凌川早已换下那身碍眼的红袍,着一身玄色常服,正临窗而坐,手中端着一盏清茶,袅袅的白雾模糊了他冷峻的眉眼。
  “王爷。”管家恭敬地将方才藏锦阁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禀报了一遍。
  萧凌川听着,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神色浅淡。
  “霍娴月骄纵易怒,王碧珊、赵若晚急于求成,这三家,不足为惧。”他呷了一口茶,缓缓开口,声音在静夜里显得格外清冽,“但这崔侧妃,得时刻盯着。”
  管家闻言,颇有些意外:“这是为何?老奴倒是觉得这崔侧妃不争不抢,性格沉稳,似乎……不像难相处之人。”
  萧凌川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他放下茶盏,黑沉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阴鸷的寒光:“不争不抢,就是端倪。”
  “一个女人,以侧妃之位嫁进景王府,面对夫君拜堂时的羞辱、新婚夜的冷落,却能安之若素,半点也不在意能否攀附上本王……这证明,她来景王府,并非为了和本王结盟,也非为了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