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一个人影蜷缩在假山脚下,一动不动。
  她心里一惊,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那人身上满是污泥和血迹,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她蹲下身,试探着他的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她又搭上他的手腕,脉象虚浮,显然是油尽灯枯之兆。
  他身上有几道狰狞的伤口,皮肉外翻,不像是新伤,倒像是被反复折磨留下的旧创。
  一个念头猛地窜入她的脑海。
  她在睡梦中看到的记忆里,有景王府的地牢。
  那是萧凌川专门用来折磨政敌的地方,阴森,可怖,进去的人没几个能活着出来。
  难道,这南朔的衙门里,也有这样一个地方?
  她的心一沉,颤抖着手,拨开那人黏在脸上的湿发。
  当那张布满伤痕却依旧能看出清俊轮廓的脸暴露在她眼前时,她的呼吸骤然一滞。
  是他!
  竟然是将小邺君送回到她身边的“萧公子”!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被折磨成了这副模样?
  难道,他犯了什么罪?
  还是说,得罪了萧凌川?
  她来不及细想,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搀扶起来,几乎是半拖半拽,一步一步艰难地将他挪回她的房间。
  “砰”的一声关上门,她将门闩插好,才虚脱般地靠在门板上,大口喘着气。
  她把他安置在窗边的软榻上,就在这时,萧怀瑾的眼睛睁开了。
  那双眼在昏暗的室内显得格外亮,此刻却布满了血丝,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惊恐。
  当他的视线聚焦在她脸上时,那份茫然瞬间变成了震惊。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破裂:“姜……姜姑娘?竟然是你?本王……不是在做梦吧?”
  第371章 真相到底是什么?
  姜姝宁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温软的布料下是嶙峋的骨骼,硌得她手心生疼。
  “萧公子,你受了很重的伤,先在这里休息,我去取些药来。”
  她的手刚一松开,就被他反手死死抓住。
  那只手因为失血而冰冷,力气却大得惊人,像一只铁钳,箍得她腕骨生疼。
  “姜姑娘,你别走!”萧怀瑾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濒临绝境的急切,“我的伤不重要,趁景王不在,你把君儿带来,我们一起离开这里!等这里的官兵发现我逃走,就晚了!”
  姜姝宁的心猛地一沉,被迫转回身,对上他那双布满血丝却亮得吓人的眼睛。
  “是景王把你关起来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她一边问,一边仔细端详着他。
  这张脸,虽然被伤痕和污垢所覆盖,但那清俊的轮廓,那温润的眉眼,越看越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那些破碎混乱的梦境里,她似乎曾在某个金碧辉煌的皇室宴会上,远远地见过这张脸……
  “你是……五王爷?”她试探着问出口,声音微不可查地颤抖起来。
  萧怀瑾的眼睛死死锁住她,那双曾如春水般温润的眸子此刻燃着两簇疯狂的火焰。他因为她这句话,脸上竟浮现出一丝惨淡的笑意。
  “姜姑娘,你忘了么?”他一字一句,说得极慢,仿佛要将每个字都刻进她的骨头里,“因为你,我特地跟父皇要了个‘宁’的封号。”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底那几乎要满溢而出的温柔,让她感到一阵陌生而强烈的窒息感。
  “我听你堂弟姜天泽说,你失去记忆,怕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这些事。”
  姜姝宁茫然地点了点头。
  她的梦境里,萧怀瑾和这张脸确实出现过几次。
  他总是温润如玉,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是她过去在闺阁中时,会与手帕交们一同欣赏称赞的那类男子。
  可也仅限于此了。
  她总觉得,自己和他的关系,应该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屏障,疏离而客气。
  绝不像现在这样。
  他眼底翻涌的炙热情绪,仿佛要将她吞噬。
  那眼神,就好像……好像他们之间,有着什么非同寻常的过往。
  “我确实还有许多事情没来得及记起。”姜姝宁定了定神,强迫自己从那片情绪的漩涡中抽离出来,“殿下,我记得您和您的母族崔家,对大邺至关重要。若景王真想当这大邺的君王,为何不拉拢你,反而要这般待你?”
  大邺的国库有一半是靠崔家撑着,崔家就是大邺的钱袋子。
  皇室里,谁不想巴结这位富可敌国的五王爷?
  萧凌川心机深沉,他比任何人都懂权衡利弊,为何会做出这等自断臂膀的蹊跷之事,竟将萧怀瑾折磨至此?
  “因为你!”
  萧怀瑾盯着她,眼中的温柔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他怕我夺走你,所以才这样折磨我。姜姝宁,萧凌川一直是个心机深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
  “轰”的一声,姜姝宁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比窗外最艳的晚霞还要灼人。
  “殿下,这……这怎么可能……”她语无伦次,心乱如麻。
  这顶帽子太大了,她戴不起,也完全无法理解。
  “姜姑娘,你忘了太多事了。”萧怀瑾看着她慌乱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急切地想要说服她,让她相信自己,“萧凌川将你强行困在景王府里,你过得生不如死,他甚至……还强迫你生下他的孩子。你终日郁郁寡欢,我一直在想办法救你出去。原本我们已经约好,要一起离开京城,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可后来……计划被打乱了……”
  “不,不可能!”姜姝宁猛地站了起来,她扶住桌角,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这太荒谬了!
  无论是她那破碎不堪的梦境,还是她此刻清醒的认知,她对眼前的宁王殿下都只有欣赏,是那种对美好事物的纯粹欣赏,而绝非……绝非男女之情!
  萧凌川强迫她?
  她被困在景王府,因此郁郁寡欢?
  她和萧修湛约好要私奔?
  可梦境中的萧凌川,分明对她冷若冰霜,是她一厢情愿,爱而不得,才在无尽的绝望中日渐枯萎。
  她的世界,明明只装得下萧凌川一人,怎可能为另一个男人挪出半分余地?
  可接下来,萧怀瑾的一句话,却像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所有的反驳都梗在喉间。
  他看着她,目光沉静而锐利,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迷茫和抗拒。
  “若你我并非两情相悦,”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你又为何会放心将自己的亲生儿子,交到我的手上?”
  姜姝宁顿时哑口无言。
  是啊,当初小邺君确实是跟在萧怀瑾身边的。
  她才因此将眼前这个温润的宁王殿下,错认成了那个冷酷的景王。
  一个母亲怎么可能,将自己唯一的骨肉,托付给一个除了孩子生父以外的人?
  除非,她对那个人有着超乎寻常的信任,一种足以托付性命与血脉的信任。
  一时间,两段截然不同,却又同样言之凿凿的故事在她脑海里疯狂冲撞,撕扯着她的神智。
  一边,是姜天泽和眼前萧怀瑾的说辞:景王萧凌川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强娶豪夺,将她囚于王府高墙之内。
  另一边,却是她自己那些破碎、阴暗,却又无比真实的梦境。
  梦里,是她对救了自己性命的萧凌川一见倾心,死缠烂打,甚至不惜毁掉自己的名节,用尽手段逼他娶了自己。
  梦里,萧凌川真正心悦的女子,是她的庶妹,姜瑶真。
  也正因此,萧凌川才对她恨之入骨,将她的满腔爱意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到底……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她的头剧烈地疼了起来,眼前阵阵发黑。
  她究竟是无辜的受害者,还是卑劣的加害者?
  两个故事,天差地别,却又都有着看似无法辩驳的“证据”。
  如果萧怀瑾说的是真的,那她的梦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她的梦才是真的,那姜天泽和萧怀瑾,又为何要异口同声地欺骗她?
  姜姝宁的脑子很乱。
  她仿佛被困在一座扑朔迷离的迷宫深处,四周皆是无尽的岔路与幻影,始终寻不到通往真相的道路。
  第372章 用刀挟持换来的“自由”
  看着她迷茫又头疼的模样,萧怀瑾眼底掠过一丝无奈。
  “姜姑娘,若你实在想不起来,我也不为难你。”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仿佛刚才的对峙耗尽了他所有力气,“我……刚从地牢里逃出来,想来很快就会被人发现。可我如今身负重伤,又不会武功,还请帮我给我的侍卫阿齐带句话,让他潜入衙门来救我。”
  姜姝宁也不忍心看他在此受折磨,便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