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该怎么做,才能摆脱这种境地?
  姜姝宁的心思千回百转,身体却因为连日的惊吓与奔波疲惫到了极点。
  纷乱的思绪渐渐模糊,不知不觉间,她竟靠着车壁沉沉睡去。
  ……
  腥甜的液体不断从喉咙里涌出,视野变得一片血红。
  她好像躺在谁的怀里,那人的手臂箍得她生疼,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出现在她模糊的视线中。
  是萧凌川。
  可他脸上的神情,却是她从未见过的。
  那双总是淬着冰雪,吝于给她半分暖意的桃花眸,此刻竟盛满了滔天的恐慌与绝望,眼尾泛着骇人的红。
  他好像在喊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嘶哑又破碎。
  她想回应他,可一张口,涌出的却是更多的血。
  温热的液体染红了她胸前的衣襟,也染红了他玄色的锦袍,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朵朵诡异又凄美的花。
  “萧凌川……”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他的衣袖,一字一句道,“若有来世……我一定不会嫁给你,亦不会……爱上你……”
  说完这句话,她感到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空了。
  视线里最后的场景,是萧凌川抱着她冰冷的尸体,发出一声犹如困兽般,撕心裂肺的仰天长啸……
  姜姝宁猛地惊醒,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要蜷缩起来。
  怎么会做这样离奇却又真实的梦?
  就好像,她真的经历过死亡一般。
  马车依旧在行驶,小邺君睡得正香,小嘴微微张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车窗外一片漆黑,连月光都被浓厚的云层遮蔽,显得格外黯淡。
  身侧传来轻微的动静,萧怀瑾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他在黑暗中睁开眼睛,那双黑眸在夜里亮得惊人,正直直地看着她。
  “做噩梦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
  “嗯。”姜姝宁胡乱应了一声,心跳依旧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梦里那濒死的痛苦和萧凌川绝望的嘶吼,真实得让她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低声问道:“殿下,你说……景王将我困在景王府里,那我岂不是……没法见到其他人了?”
  萧怀瑾点了点头,语气笃定:“自然。别说见外人,就连你自己的父母想见你,都要经过他的同意。”
  姜姝宁越想越不对劲。
  梦里,或者说,那段“记忆”里,她虽然在景王府过得并不如意,萧凌川对她冷淡至极,但她的人身是自由的!
  她不仅能时常回相府探望父母,还能收到京中各家贵女的帖子,去参加她们举办的各种宴会!
  所以……那个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那份痛苦,那份绝望,又为何如此的真实……
  她下意识地想起了梦里自己临死前说的那句话。
  “若有来世……我一定不会嫁给你,亦不会……爱上你……”
  若有来世……
  来世……
  一个荒谬又可怕的念头,如同一道惊雷,骤然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
  难道……梦里的一切,不是梦。
  而是……
  她曾经亲身经历过的,上一世?
  ——
  与南朔城外那场惊心动魄的逃亡截然不同,京城相府的西院,静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夜,很深。
  柴房里弥漫的腐臭味,比白日里浓了十倍,熏得人作呕。
  姜天泽靠在冰冷的椅背上,双眼紧闭,在等待他的傀儡。
  黑暗中,一个佝偻的身影正从后厨的方向,一寸一寸地蠕动过来。
  那东西曾经是个人,是姜丞相的宠妾,花莲。
  如今,她全身的皮肉都在腐烂,脓水混着泥土,在地上拖出一条黏腻恶心的痕迹。
  她像一具被(操)控的活尸,眼中没有丝毫神采,只是遵循着脑中那只蛊虫的命令,朝着柴房的方向,不知疲倦地爬行。
  “咔哒。”
  门栓被一只烂得只剩枯骨的手指拨开。
  花莲爬到姜天泽身边,用她那双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的浑浊眼球“看”着他,然后费力地抬起手,开始用残存的指甲去抠那捆绑结实的麻绳。
  绳子很快被磨断,姜天泽活动了一下早已麻木的手腕,眼中没有半点获救的喜悦,只有审视货品般的冷漠。
  他本想立刻就走。
  可刚迈出一步,他又停下了。
  那份能置萧凌川于死地的“罪证”想来已经被姜丞相毁了。
  现在去见大邺的皇帝,空口污蔑萧凌川勾结南月、通敌叛国,胜算太小。
  自己若暴露身份,说不定会被当成南月奸细抓起来。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瘫在地上、烂泥一般的花莲身上。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如毒蛇般抬起了头。
  这张脸……若是能恢复呢?
  恢复到当初那个能让大伯姜丞相神魂颠倒的模样。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一个死而复生的绝色爱妾,一个距皇位仅咫尺之遥的景王,说不定大伯会将心偏向前者,甘为情网所困。
  从那天起,西院多了一个诡异的秘密。
  白天,姜天泽依旧是那个被限制自由、奄奄一息的阶下囚。
  到了晚上,他便成了这间柴房的主宰,一个邪恶可怖的药师。
  他将院中寻来的毒草、腐虫碾碎,混入不知名的液体,熬制成一锅散发着诡异香气的墨绿色药膏。
  这根本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而是以毒攻毒的催命符。
  它能让花莲脸上腐烂的皮肉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新生长、愈合,代价却是急剧消耗她本就所剩无几的内脏生机。
  姜天泽毫不在意。
  这具行尸走肉的内脏会烂成什么样,与他何干?
  只要这张脸能派上用场,就是她最大的造化。
  几天后,当最后一层药痂被揭下,一张完美无瑕、艳光四射的脸蛋重现于月光之下。
  肌肤吹弹可破,眉眼含情,鼻梁小巧,唇珠饱满。
  正是当年那个艳压春香楼的绝色花魁花莲。
  姜天泽看着自己的“杰作”,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满足的笑,那笑容阴鸷而扭曲。
  “大伯啊……”他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淬毒的蜜糖,“现在,轮到你抉择的时候了。”
  第374章 死而复生的爱妾
  夜,深得像一池泼翻的浓墨。
  姜丞相府的书房里,烛火孤零零地跳动着,将他花白的鬓角映在墙上,影子被拉得老长。
  案上堆积的文书,字字句句都关乎着朝堂风云,他看得眼眶发涩,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就在这时,窗外毫无征兆地卷来一阵阴风,“呼”地一声,穿过窗棂的缝隙,直扑书案。
  那豆大的烛火挣扎了两下,便彻底熄灭了。
  书房瞬间陷入死寂的黑暗。
  “来人。”他下意识唤了一声,才想起早已屏退了下人。
  他叹了口气,只能凭着记忆,摸索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存放火折子的多宝阁走去。
  脚下的地毯厚实,吸收了所有的声响,四周静得只剩下他自己的心跳声。
  他摸到了冰凉的火折子,拔开盖子,对着吹了口气。
  “呲——”
  微弱的火光亮起,一瞬间驱散了眼前的黑暗。
  也就在火光亮起的那一刻,一张女人的脸,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面前。
  那张脸离他不过一臂之遥,正静静地看着他。
  “啊!”
  姜丞相活了半辈子,历经宦海沉浮,早已心如磐石,此刻却也被骇得魂飞魄散,惊叫一声,整个人踉跄着向后退去。
  手中的火折子险些脱手。
  他稳住心神,将火折子凑近,昏黄的光线颤抖着,终于照清了那张脸。
  肌肤胜雪,眉如远黛,一双秋水含情的眸子,正幽幽地望着他。
  这张脸……
  这张他曾在梦里见过千百回,以为早已化作一捧黄土的脸……
  姜丞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头皮阵阵发麻。
  这不是别人,竟是他多年前便死于难产的爱妾,莲儿!
  “莲儿,是你吗?”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他甚至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为是熬夜太久,出现了幻觉,“你是人是鬼?”
  “老爷,是妾身。”
  那女人开了口,声音如记忆中一般温软,带着一丝委屈的颤音。
  她向前走了一步,那张光洁无瑕的面容在摇曳的烛光下,竟显得比她年轻时更加明艳,美得有些不真实。
  “这世上没有鬼,妾身自然是人。”
  姜丞相死死盯着她,心头巨浪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