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妾身喜欢……”
不料除却凤冠外,裴淮又捧出件华贵繁复的正红色嫁衣,柔声道:
“朕按着珠珠从前描好的花样,命宫中重制了这身凤袍,珠珠换上试试?”
南梁女子出阁前,都会为自己亲手绣件嫁衣。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变故,沈韫珠绣到一半便不了了之。
“是外祖母告诉您的?”
沈韫珠垂眸瞧着这身依自己心意绣成的凤袍,不禁鼻尖一酸,声音闷闷地问道。
裴淮颔首应道:“还有岳父岳母为珠珠备下的嫁妆,朕都有命人妥善看护起来。”
怕勾惹起沈韫珠的伤心事,裴淮牵着沈韫珠去里间换上嫁衣。
裴淮亲手替沈韫珠更衣,动作轻缓而郑重地理平衣褶,打量了一番,轻笑道:
“尺寸是由朕亲手量过的,应当是正好。”
沈韫珠脸颊微烫,娇嗔地横了裴淮一眼。
沈韫珠望向镜中,只见嫁衣果然合身,通身用南珠点缀,衣袖拂动间,金丝凤凰展翅欲飞。
“皇上怎地将这衣裳送来金陵了?”
沈韫珠不解地问道。
裴淮最喜沈韫珠穿正红色,目不转睛地盯着沈韫珠欣赏,笑道:
“自是要亲迎珠珠从王府出阁。”
沈韫珠怔愣地看向镜中,望着男人含笑的眸子,嗓音发颤地道:
“金陵与燕都远隔千里……”
沈韫珠想过,裴淮也许会同她举办一场大婚。可她本以为,即便要迎亲出阁,大概也是从燕都中寻一处宅子,让她从宫外嫁到宫中。
“可这里才是珠珠的娘家。”
裴淮的声音低缓温柔。
从金陵到燕都,一路山水迢迢,可总有人不辞千难万阻,也要捧着一颗心向她奔赴。
沈韫珠转身伏在裴淮怀中,哑声道:
“妾身想回燕都看雪了。”
裴淮低头吻上女子湿润的眸,道:
“好,朕马上便迎珠珠回家。”
-
出阁那日,在喜庆喧闹的爆竹声中,裴淮一路抱着沈韫珠从闺阁行至重翟凤辇。
王府外,沈家亲卫执戟单膝跪地,齐齐高声道:
“恭送郡主出嫁。”
沈韫珠本答应了裴淮今日不会哭的,可瞧着眼前沈家军代父王相送她的一幕,沈韫珠还是忍不住想落泪的冲动。
裴淮骑马陪在凤辇旁,见状忙为沈韫珠递去了红锦帕。
沈韫珠攥着锦帕,泪眼朦胧地朝裴淮笑了笑,竭力将泪水忍回眼眶。
随着一声高亢的唱喏,銮驾起,浩浩荡荡地驶离镇北王府。仪仗队伍吹吹打打,十里红妆,绵延不绝,自皇宫墙根儿下,排至那看不到尽头的城门处。
帝后各自的亲卫身着鲜亮盔甲,一路护送着凤辇缓缓前行。
喜钱沿街分撒,满城尽系红绸。百姓们聚拢在街道两旁,争相目睹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帝后大婚。
忽然,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
“祝郡主与陛下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这一声,仿佛点燃了百姓们心中积蓄已久的热情。一时间,祝福声如潮水般涌来,在金陵上空回荡。
“祝郡主幸福美满,福寿康宁!”
“祝郡主与陛下恩爱一生!”
一声声、一句句的真诚祝愿朝沈韫珠纷涌而来。沈韫珠轻轻掀开红纱一角,放眼望去,但见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无不为这场盛世婚礼而欢呼雀跃。
沈韫珠坐在凤辇中,眼眶再度湿润,终究是食言落下泪来。
眼下虽是寒风已至,但今岁恰逢暖冬,河水尚未结冰。
裴淮陪行凤辇到润州渡口,便重新抱着沈韫珠改乘翔螭舟,经由水路北上,徐行回燕都。
近二十日的迎亲送嫁之路,尽是风平浪静,仿若他们的余生也将如这般顺遂安宁。
冬月十四,燕都城门终于遥遥在望,三十里外早有一众文武官员恭候多时。
宫娥内侍抬着皇帝为元后准备的重金聘礼,比之沈韫珠从金陵带来的十里红妆,有过之而无不及。
裴淮担心沈韫珠太过劳累,特意在宫外休整一日,明日再迎沈韫珠进宫行封后大典。
凤辇落地,六局女官立刻上前,簇拥着沈韫珠入宅邸歇息。次日梳洗改妆,服侍沈韫珠着皇后袆衣,晨时前往太庙拜谒,午后再进宫受百官朝拜。
裴淮没有用礼官指引,整场仪典皆亲力亲为,偕着沈韫珠,一步步登上九重玉阶。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呼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忽而,阴沉半日的天空终于飘起雪来。
裴淮牵着沈韫珠的手,与她并肩站在高高的丹陛之上,俯瞰着雪落人间,遍覆山河。
情之所至,裴淮侧首望向沈韫珠,款款深深地说道:
“珠珠,朕心悦你。此生此世,愿唯你一人。”
沈韫珠的心头一颤,回眸望去,只见漫天飞雪中,裴淮的眼眸明烁如星辰,将她凤冠霞帔的身影拢映其中。
雪花依然纷纷扬扬地飘落,落在帝后二人的肩头发梢,仿佛天地同贺,祝愿他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冬月十五霜雪落,大雪纷飞至年关,来年又将是风调雨顺,海清河晏。
后世史书之上盖棺论定,帝后同心统一江山,太平盛世自此而始。
-
封后大典后,裴淮与沈韫珠各自回宫,将祭天礼服换为大红喜袍,预备晚些时候的洞房花烛夜。
“恭迎皇后娘娘回宫!”
画柳怀抱着将满周岁的小皇子,率领宫人跪地迎接。
沈韫珠回到贴满喜字的重华宫,一眼便瞧见画柳怀中的小裴玠,顿时禁不住热泪盈眶,催促道:
“快,快让本宫抱抱孩儿。”
画柳含笑将皇子抱来,眼中却同样闪烁着泪光,轻声道:
“小皇子一切安好,娘娘放心。”
沈韫珠恋眷地将小皇子抱入怀中,嗓音温柔如水地哄道:
“玠儿,可还记得母后?”
小皇子乌黑圆溜的大眼睛瞧着沈韫珠,忽然喜笑颜开地清楚唤道:
“娘……娘……”
裴玠唤完,还伸出小手,想去抓沈韫珠身上的累累璎佩。
沈韫珠本没抱什么指望,闻声泪水顿时夺眶而出,将小皇子搂在怀里,连声道:
“欸,母后在这儿。”
画柳见状,也忍不住抹了抹眼泪,笑着解释道:
“奴婢每日都会带小殿下看您和皇上的画像,小殿下认得您呢。”
瞧见众人都快哭作一团,青婵惦记着夜里的事,连忙蹭去眼泪,上前劝道:
“娘娘,吉时将至,您还是先更衣罢,莫要误了时辰。”
沈韫珠依依不舍地将小皇子递还给画柳,忍泪道:
“皇儿乖,母后换身衣裳再来陪你。”
小皇子似乎也明白娘亲要离开片刻,瘪着小嘴,抓住沈韫珠的衣袖不肯松手。
沈韫珠轻轻拍着小皇子的后背,柔声安抚道:
“母后一会儿就回来。”
小皇子这才松开手,眼巴巴地看着沈韫珠走进内室。
青婵替沈韫珠重新上好妆容,笑着指向不远处,惊喜道:
“娘娘,您瞧,小殿下都会扶着墙走路了呢!”
沈韫珠坐在妆镜前侧身望去,只见小皇子迈着两条小短腿,在宫女们的看护下,正扶着墙学走路。
沈韫珠唇角微扬,刚想回去陪孩儿,喜娘们却已堆着笑进门,欲引沈韫珠去喜房。
喜房中燃着龙凤花烛,满目皆是红彤彤,映得人霞光满面。
沈韫珠瞧着喜被上用金裸子摆成的囍字,不禁疑惑道:
“怎么不摆红枣、花生、莲子那些……”
画柳扶着沈韫珠坐进喜帐内,闻言掩着嘴儿笑道:
“皇上特意说不要那个呢。”
沈韫珠记起裴淮不肯要儿子的事儿,也不禁抿唇轻笑。
正说笑间,屋外忽然传来一声:
“皇上快到了!”
喜娘们连忙取来对凤纹盘金绣的喜帕盖头,沈韫珠顿觉眼前笼罩起一片红,低头还能瞧见盖头上的金流苏坠儿在不停晃悠。
很快,裴淮一身大红婚服,满脸喜气地大步走进来。
裴淮满眼都是坐在喜帐内等他的沈韫珠,完全没留意到追在自己腿边喊爹的小家伙。
还是姜德兴乐不可支地提醒了一声,裴淮才想起来蹲身揉了揉儿子的头,随口应了两声,又一门心思扑去孩儿他娘那里。
裴淮从宫女手中接过玉如意,满眼笑意地扫了眼众人,急不可耐地问道:
“朕要替皇后掀盖头了,说吉祥话儿的呢?”
喜娘们对视一眼,连忙上前应道:
“奴婢在。”
“一挑国色天香!”领事的喜娘先开口唱道。
裴淮沉下呼吸,执玉如意掀起了喜帕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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