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男儿有泪不轻弹,哭啥哭,不哭!
  下山回家,周肆看到屋里正中间的一堆行李,颇为玩味用眼神询问蒋驰。
  蒋驰吹着口哨,当着人面继续收拾没弄好的行李,笑得牙不见眼,“准备收拾收拾回深市来着,那里有更重要的人,他要是害怕一辈子,我就陪他一辈子。”
  “我每天问他愿不愿意当我家人。”
  “我愿意。”周肆脱口而出。
  蒋驰忽得笑起来,“那我换句话问,就问他有没有更爱我一些,你说会不会有?”
  周肆点头。
  有的,每天都有——
  因为他找到了满心满眼只有他的小狗。
  ……
  蒋驰慢慢恢复意识。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看到了他爹娘,还有周肆,后来的他们,只有彼此,互相走到生命尽头。
  明明开头很悲伤,可遇到周肆后,他一直在笑,他看见他们互相搀扶着走过漫长岁月,直到白发苍苍同葬于大海。
  多奇怪啊,周肆只站在那里的样子,他心底就会涌起难以抑制的欢欣,原来有些人,光是存在本身,就是幸福源头和本身。
  蒋驰见平稳睡在他身旁的周肆,轻轻执起周肆的右手,吻在残缺的手指之上。
  周肆睁眼,“蒋驰,你在可怜我吗?”
  “不。”蒋驰目光一瞬不瞬看着眼前人,语气郑重,一字一字说道。
  “我、在、爱、你。”
  《番外周蒋篇》完。
  第129章 晏言篇偏航
  晏洲和江言告别后,先是在火车上哐当哐当摇了十几个小时,又转乘颠簸的大巴抱着整个大山绕了两三圈才回到老家。
  这里很偏僻,偏僻到当初打仗都找不到这地儿在哪里,因此思想十分落后,晏洲虽然从这里出身,但他对此处并无多少留恋,除了他爷陶志兵。
  他爷是陶家镇的村医,守着一个小小的诊所,从高中毕业分配到这里,一守就快五十年,用零零碎碎的诊费养大了他,又将平生所学传授给一个女娃娃。
  晏洲曾问他,为什么要留在这里?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他爷常年出诊,解决村中大大小小的疾病,得到的却是今天拖到明天,明天拖到以后甚至干脆赖账的医药费。
  明明凭他爷的能力,出去做个小诊所的医生也绰绰有余。
  可他爷说,他在村里是种钳制。
  因为他要三种不治,打老婆的不治,买卖人口的不治,强奸妇女的不治。
  这人吃五谷杂粮,总会有大大小小的疾病,而这边闭塞到只有他一个医生,所以他在,村里作恶的混账也会为了以后有病可医稍微收敛些。
  小时候的晏洲不懂,因为小孩子的世界非黑即白,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可现在他长大后,渐渐明白法理难至的深山中,他爷用他自己的方法守着山中的良知。
  他爷是个良善的人,村里有很多拐卖而来的孩子,即使晏洲意识到他可能也不属于这个地方,但他坚信他不是拐来的孩子。
  这其中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晏洲是第二天中午到家,村里没装电话,所以陶志兵不知道自己回来的消息,晏洲没直接回家,直奔向村后的诊所。
  陶志兵正在碾草药,村里穷尤其只有老人在家的村户,治病用山上采的草药不收钱,所以没人来看病时,陶志兵要么去山中采草药,要么在诊所处理。
  若是病人坚持给钱,一把青菜,一个鸡蛋也算诊金了。
  晏洲敲了敲门。
  陶志兵还以为是来看病的人,喊了句进来,听到熟悉的一声爷,瞬间抬头,握着草药就跑过来:“泽娃儿怎么回来了?”
  “回来看看,你咋又上山弄这么多药,也不怕你个老身板吃不消。”
  晏洲看地上堆满的草药,也不管坐车快散架的身子,蹲下来帮陶志兵处理,这活儿他小时候干得多,放学就背着竹筐和陶志兵一同采药草,满山的草都几乎都认识。
  陶志兵笑呵呵,“爷这老骨头硬挺呢,撑个几十年不在话下!娃儿,这草药留一半根茎药效足。”
  晏洲应声知道了。
  恰好上午没人来诊所,两人一同处理,本来要一天的工程不到半天就弄完了。
  陶志兵将草药放在纱布上晾晒,山中早晚温差大,趁着中午大太阳抢抢日头,早些晒好也早些派上用场。
  两人回家途中,陶志兵开口问道:“娃儿,是遇上什么事了?”
  这小子他一手带大的,一张脸总是板着,看起来比四五十的人还老成,心情好些就爱和他并肩走,心情不好就落在身后。
  但娃儿孝顺,有他在就要抢着背背篓、拎医箱,陶志兵瞧着越走越慢的晏洲,也是比较稀奇,多久没见这副模样。
  怕是遇到天大的事儿咯。
  他笑道:“泽娃儿遇见喜欢的人了?”
  眼见晏洲不否定,陶志兵哈哈一笑,他这一生不曾娶妻生子,不过不后悔,他行的是治病救人,做的无愧于心,当然,还在于他养大了两个走出深山的孩子。
  孙子考上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徒弟也成了有名的医生,在大医院当专家,病人排着队挂她的号。
  陶志兵不挂在嘴上,但心中骄傲着呐!
  “喜欢就去追呗,爷没本事,不过还是给你存了些娶媳妇儿的钱,村里没出路,娃儿就在城里安家,爷有时间就过去看看。”
  晏洲轻咳一声,八字还没一撇。
  “怎么,别和我说没追上?”陶志兵笑容凝固在脸上,责怪道:“你这总板张脸,哪家好姑娘喜欢你这使的,吓都吓跑了。”
  晏洲闷声不吭。
  才不是,会喜欢的。
  而且他遇见江言才不会板得像冰块,经常是浮现抑制不住的开心,
  他的脸是因人而异。
  “爷,我遇见了一个很特别的人。”
  “和他在一起,总有种与认识他很久的感觉,他喜欢的,不喜欢的,心里在想什么……”晏洲捂着胸膛,慢慢说道,“这里总会先一步知道。”
  陶志兵笑道,“这说明你们有缘分啊,老天爷安排得好,两个人性子对头。”
  “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直到梦中也出现他的身影,他还一直叫着我哥哥。”
  晏洲的语气渐渐转向困惑。
  “可是爷你说我从小被人遗弃,是你把我捡回来养大的,既然这样,怎么会有人一直喊我哥哥呢?我哪里来的亲人?”
  “所以……”
  “我除了叫陶泽,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陶志兵脚步顿了顿,他原本想着等他死后,再把泽娃儿的身世告诉他。
  结果这该来的还是来了,怎么就这般突然,都没给他一点准备。
  他叹口气,“先回家,回家再说吧。”
  晏洲将背篓扔在院中,他自己没怎么震惊,可能来时就已经猜到大概,不过真相近在咫尺时,反倒生出几分近乡情怯的惶惑。
  他在门口站了好半天才进屋,陶志兵刚好也从里屋中出来,手中还紧紧攥着个红布制成的小袋子,“娃儿,这是你的东西,你来看看有没有印象。”
  晏洲快步走过去,打开外头的红布,入手是块晶莹剔透的羊脂白玉,摸起来冰冰凉凉,雕刻成吐着信子的小蛇。
  看着这块玉,晏洲只感觉脑袋一阵钝痛,脑中浮现出零零碎碎的画面。
  他看起来很小,额头刚好与蹲着的女人平齐,女人很温柔,扎着两根麻花辫,拿出玉佩问他喜不喜欢,他抿着嘴巴点头,女人笑着捏他鼻子:“小冰块,和你老爹一个德行,可别把言宝吓哭。”
  小小的人儿听见言宝,眼睛就亮了起来,“我对他好,言宝会喜欢我的。”
  “妈妈,言宝有吗?”晏洲摸着玉佩。
  “当然有呀,只是小猴子。”女人将另一枚玉佩放在晏洲手中,解释道,“咱们晏晏属蛇,是只小蛇,言宝属猴,就是只小猴子,后面还有你们的名字。”
  晏洲当时三岁,已经认识好多字,特别是他和江言的名字,看着女人摊开玉佩后背,一个刻着“晏”,一个刻着“言”。
  他妈妈说,他和言宝名字取自“言笑晏晏”一词,这是他还在妈妈肚子时,妈妈和江姨就商量好的名字,要是一个女孩一个男孩就结娃娃亲。
  不过现在他们都是男孩子,那他们就是一辈子的好兄弟,他要当个好哥哥。
  记忆如同初冬的第一片雪花,轻飘飘落在心头,却在顷刻间化作铺天盖地的雪崩,卷袭着晏洲的心神,他翻到玉佩后面,赫然是个“晏”字,所以他误以为听错的“晏”,还有那张小纸条。
  一切都不是初遇,而是重逢。
  江言第一眼就认出他了。
  他却忘记他的言宝了。
  晏洲想着想着,只觉得大脑的那股刺痛转移到心脏周围,逐渐扩散至全身。
  “我认得。”晏洲轻轻摸向玉佩的纹路,上头还有好几条裂纹,浑身都在颤抖,“这是我的,我和他是刚好是成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