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偏偏还睡得沉,推都推不动。
小溪像被罩在一个滚烫的大火炉里,密不透风,热得满头大汗,浑身酸痛,翻身翻不动,总觉得隐隐作痛。
他难受得要命,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原来不只是甜言蜜语、耳鬓厮磨,也不只是巴颂那样的爱护和关心,和任何他已知的情感都不一样,是肌肤相亲,是一阵接一阵的海浪想要将他拖入沸腾的深海,溺死其中。
并不只是欢愉,更多的是面对未知的恐惧,害怕,畏怯和忍耐。
他像抱着一截木头漂浮在远海的落水者,抬眼望不见陆地,低头是深黑色的大海,天空乌云密布,大雨将袭,唯一一个可以求助的人,却对他置之不理。
小溪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受,越想越愤怒,终于再也忍不了了,突然暴起,一拳头砸在了李赫延的下肋处。
李赫延被突如其来的一记重击打得从睡梦中惊醒,几乎是在床上弹起来,半梦半醒间,身体已经下意识痛得弯下了腰。
剧烈的疼痛将意识拉扯回躯壳,李赫延很快意识到这个房间里能下手的只有谁,恼火地按住小溪,想要教训他:“小兔崽子……”
燃烧的怒火却在看见对方脸的瞬间消退了下去。
小溪漂亮的眼睛里噙着泪水,被热得满脸通红,刘海湿成一缕一缕的,粘在额头上,看上去真真楚楚可怜。
“混蛋,你他妈根本不想管我。
犯不着跟这么个小东西计较。
李赫延的心软了下来,压抑着怒火问:“到底怎么了?”
小溪吸了下鼻子,哽咽着说:“可能撕裂了,带我去看医生,我要残疾了……”
说着,他又开始潸然泪下,似乎是想象到了自己悲惨的下半生。
李赫延又好气又好笑,可毕竟在这种时候,于是耐着性子给他再次仔仔细细检查了,重新上了药,告诉他:“给你检查过了,没受伤,是你太紧张了。”
小溪坚持:“刚才在浴缸洗澡的时候我都看见血丝了!”
李赫延开始对他不耐烦了,敷衍道:“第一次稍微有点血是正常的,没事的,明天再说。”
小溪沉默了,沉下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李赫延不以为意,想再哄两句就过去了,谁料还没开口,眼前的漂亮男孩突然暴起扑了上来,一拳头砸在了他的下巴上:“妈的老变态!”
一边眼泪簌簌地往下掉,一边爬到他身上,乱拳挥舞:“王八蛋,欺负人,大尾巴狼装什么好人,我草你祖宗十八代!我恨死你了,讨厌死了你,睡完就不管了,变态!混蛋!老流氓!”
真是委屈到了极点。
这个小兔崽子看着貌美可爱,实际下手极其阴狠,专挑薄弱部位攻击,打得他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几拳才反应过来。
第24章
大少爷活了二十多年,向来都是众星捧月存在,哪里受过这种委屈,简直是恼羞成怒,反手将他从自己身上掀了下来。小溪弯曲的后背在落到床垫上的瞬间,像一张拉满的弓箭骤然弹开,屈起的膝盖骤然往上一顶,击打在了李赫延毫无防备的右下肋骨上。
“呃啊——”
李赫延闷哼一声,捂住侧腹,顿时眼冒金星,算是没惨叫出声。
“妈的!”
下肋的剧痛像是引爆炸药的导火索,骨子里本就有的凶悍在这一刻被点燃。
李赫延暴跳如雷,抓住小溪的脚踝,猛地往后一扯,两个人齐齐滚下了床,扭打成了一团。
两个人的身高体重差摆在眼前,差了不止一个量级,李赫延再恼火也不至于失了理智,不舍得下狠手,靠着自己的地面缠斗经验将他死死钉在身下,左腿缠住对方的右腿,右臂绕过他的脖颈,小臂趁机卡进他下颚和锁骨形成的三角区。
一个教科书般的裸绞动作。
“呃……”小溪涨红了脸,脏话都被锁在了喉咙深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李赫延心疼了,松开手,只听见小嘴叭叭又开始冒出一串又一串优美的泰语,他听不懂泰文,但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骂人的话。
他气到笑出了声,但小溪这样的身份,在他手里翻不出什么花来,他还不至于跟一个刚成年的小孩较真。
“还骂呢,再骂一句就把你扔出去。”
泪水在小溪漂亮的眼睛里打了个转,憋住了。
李赫延把他抱起来放在床上,转身出去了。小溪坐在床沿上,只觉得做了一周的美梦以一种惨烈的方式破灭了,对即将到来的事情既恐惧又迷茫,胸腔里那颗小小的心脏跳得飞快。一瞬间,他想了很多人,想到居伊,想到提拉,想到通猜,又想起很多事,自己渴望做的做的、害怕去做的亦或者不得不去做的。
滚烫的水滴在了手背上,他掀起衣襟擦了下脸,才发现满脸都是眼泪。
他受不了,可是他没办法。
李赫延只是去了下外间的起居室拿医药箱,回来看见小溪,愣了一下。
小溪胡乱用床单把脸上的水全部蹭干净,问:“你要把我赶出去了吗?”
李赫延走到他面前:“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
他又说不下去了,眼泪克制不住地溢出来,大滴大滴地落在T恤的下摆,泅湿了一片。
李赫延这时候才有一种真实的感觉,小溪确实很小,不论是个子还是年龄,甚至连心智也尚未成熟。
自己十八岁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呢?
目中无人,不可一世,自我意识强烈,理所当然地认为世界是围着自己转的。刚开始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男人,有点迷茫,却并不彷徨,身在他这样的位置,很少会对什么东西感到畏惧。为此决定放弃格斗,对未来有了全新的规划,野心勃勃,渴望着脱离大姐的管束在新天地里大展宏图。
他今年才二十七岁,还不至于忘记自己十八岁的样子。
李赫延把药箱放在小溪身边,双手撑在两侧,弯下腰看他:“宝宝,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小溪的眼眶还红着,听见这句话,怔怔地看着他。
李赫延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盯着他的眼睛道:“我喜欢你。”
小溪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李赫延环顾左右,觉得还缺点什么。他习惯第二天早上给情人准备一件小礼物,可是在曼谷太忙了,忘了这回事。
忽然看见了史蒂芬放在柜子上做装饰的两只爱马仕皮革小狮子,橙黄色的,粗粗的两条眉毛倒竖着,看起来怒发冲冠,又憨态可掬。
他把小狮子拿过来塞到小溪手里,另一只拿在手里晃了晃。
“宝宝,特地给你定制的,像不像你和我?”
其实是史蒂芬随手买来做装饰的爱马仕配货,但是李大少爷甜言蜜语哄情人开心那是信手捏来的事情。
小溪低着头,把狮子的脸捏成一张大饼。
李赫延观察他的神态,松了口气,揉了揉他的头发,道:“我都帮你看过了,没事的,再说了,不就是在床上打一架,哪里能闹到把你赶出去的地步,在我面前能有什么大事,我又不是什么黑恶势力,真有大事,天塌下来还有哥呢。”
他耸了耸肩,展示自己肩上的伤口,在昏暗的暖黄色灯光下,伤口凝结了黑红色的血痂,只是草草用酒精消了下毒,就连最简单的包扎也没有。
“你把我咬成这样,”他又指指下巴和下肋,“还有这里,这里,明天一早肯定有淤青,这么有劲,生龙活虎,离残疾远着呢,哥先被你打残了你都残不了。”
他天生冷白皮,皮肤上的淤青简直是触目惊心,泛着森森冷气。
李赫延毫不在意,又恢复了惯常的那副浪荡模样,仰起头,垂下眼睛,含着轻佻的笑,道:“宝宝,帮我擦药吧。”
小溪别过头,手里的小狮子几乎要被揉成一团。
给自己处理完伤之后,李赫延又把他拎起来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刚才那个裸绞没伤到他。职业拳手格斗,相同量级的选手挨上对方一记全力以赴的重拳,轻则皮开肉绽,重则伤筋动骨,不同量级之间的力量差异更加恐怖,轻量级拳手承受不住重量级拳手的一记重击。
这和任何技巧无关,只出于最纯粹的身体本能,这也是格斗运动需要区分量级的重要原因。
收起药箱后,李赫延看了下时间,已经凌晨四点了,他生物钟稳定了二十多年,向来习惯在六点早起,更别说一早还要坐飞机回国和大姐汇报曼谷的工作进展。
他打了个哈欠,像只撒娇的大型猫科动物,蹭着小溪的身体压了下来,倒在床上舒展身体。
“宝宝,和好了吗,没事了,睡觉吧,哥明天还要赶飞机。”
小溪吓了一跳,被他将近一百九十斤的体重压得动弹不得,想推开他,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唱起了空城计。
“咕噜噜——咕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