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离端午还有两天,街上到处都是卖粽叶和粽子。但阿满觉得,粽子这种东西,还是家里自己包比较划算。
  几人溜达了一圈,阿满买了些粽叶和糯米,又顺便到花婶子那里去买了些土豆,也算是报个平安。
  赵虎老远便看见阿满他们过来,看阿满那生龙活虎的样子,就知道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本该是件高兴的事儿,但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面对阿满打招呼,他都是淡笑着点头。
  直到阿满买了豆腐离开,他都低眉搭眼的。
  花婶子自之前就看着赵虎有些不对劲儿,看上去蔫儿巴巴的,见今日他刻意避着阿满,就知道那日他上门探望想来是相处不太愉快。
  “都说开了?”花婶子猜测。
  赵虎没有搭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擦拭放豆腐的架子。
  看他这模样,花婶子还能不知道啥情况,有些惋惜却又带着些许欣慰的说:“说清楚了也好,免得你总惦记着,也没个结果。赶明儿啊,我和你娘商量商量,找个媒婆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别总惦记。”
  “婶子”赵虎打断她的话,“我暂时没有这个想法了,你也别去找我娘说。”
  找他娘说了,他娘指定将这事儿放心上,到时候有他烦的了。
  花婶子看他这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还真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早就跟他说过了她不听,现在这样,也不知道赖谁。既然人家暂时没这个心思,花婶子也不好自作主张,只能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另一边,傅云修回去的一路上,也是若有所思。
  那日赵虎离开的时候,曾对他说,如果他对阿满不好,自己不会放过他。
  那时他心中还疑惑,打算之后问问阿满跟他说啥了以至于他说出这样的话。可今日看他那状态,傅云修大致也猜到了。
  赵虎喜欢阿满,一天那眼睛就恨不得粘在马阿满身上,而今日他神色闪躲,结合那日说的话,想来是阿满跟他说了她在梧桐苑的身份。
  但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阿满做他的通房,只当她是个寻常的侍女而已。
  傅云修觉得,这个事情,他得跟阿满说清楚。
  “阿满。”傅云修轻声唤了她一声。
  “嗯?”阿满应声回头,满脸笑意,澄澈的眸子明亮的像是蕴藏着星辰。
  傅云修被她的笑容晃得眼晕,忽然就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了,“你……”
  “嗯~?”阿满等了许久都不见他说话,索性自己说:“公子,等会儿回去了,咱们吃红烧肉吧,我都许久没好好吃过肉了。”
  这段时间她不是排骨汤就是炖猪蹄,她感觉嘴里都快淡出水来了,今天必须得浓油赤酱,好好吃一顿,算是庆祝她重获自由。
  傅云修看着阿满这般明媚的笑容,在嘴边的话忽然就说不出来了,点了点头,“嗯,都行。”
  “好,那我们走快点。”阿满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阿满脚下生风,但轮椅却是又快又稳,一点都感受不到颠簸。傅云修嘴巴张了又张,最终也没能将那话说出口。
  罢了,索性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以后再说吧,免得扰了她的好心情。
  回家后,阿满去厨房准备午饭,馒头给她打下手,傅云修则是回了自己的房间,继续构思吴道要的画。
  这幅《春江花月图》他已经有了大致的想法,只是有些地方还需要稍稍精细一下方能落笔。
  阿满到厨房后,先将糯米泡上,打算晚上了包粽子。
  明日就是端午节了,她要紧赶着今晚将粽子包好煮好,免得邻居们上门送粽子来个措手不及。
  也好在糯米只需泡三个时辰,也不耽误事儿。
  按照惯例,端午这一天,傅云修需要回侯府进行祭祖,顺带参加家宴。但因为他向来不爱热闹,所以家宴是能避则避,后来大夫人觉得他扫兴,便和族老说明原委,说以后除了每年的年夜饭和出初一祭祖外,其他时候他都可以不参与。
  虽说是这个决定傅云修也是乐见其成,但也可以从中看出,侯府中人是多么不待见他这个公子。否则好歹是祭祖,身为嫡子的他又如何能够置身事外。
  “所以每年的端午节,我和公子都是待在家里,吃侯府送来的粽子。”是以这亲自包粽子,馒头还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阿满听完馒头说这些,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虽说已经知道公子在侯府并不受宠,可真当听见这些零零碎碎的事儿,还是免不了心里发酸。
  这一切,明明都不是公子的错,为何要让他受这样的罪。
  阿满稍稍转头去看傅云修,却见他神色如常,白皙修长的手指努力压着粽叶缠线,认真的模样,似乎方才馒头说的是别人的事儿一样。
  见他这般不在乎,阿满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笑着缓和气氛,“那也不知道我调的粽子馅儿有没有侯府的好吃,到时候若是不好吃了,你们可都不能嫌弃。”
  阿满的粽馅儿,除了糯米和少量蔗糖外,便只有零星的几个红枣。和侯府那馅料丰富的粽子肯定是不能相比的。
  按现在梧桐苑的银钱来说,阿满也不是买不起好吃的干果蜜饯,只是她想着要把钱花在刀刃上,尤其是公子身子不好,除了吃点好的补补外,听馒头说每年还要请那位姓程的神医解读。
  她也不敢笃定,到时候侯府还会不会管公子。
  馒头笑着打趣,“没关系,就算你做的是猪食,我也一定吃得干干净净的。”
  “说什么呢,你才做的是猪食。”阿满佯装拿粽叶打他。馒头笑着躲开。
  方才还有些阴郁的氛围顿时云开雾散,傅云修抬眼看着二人玩闹,菲薄的唇微微勾了一下。
  往年过节时的孤独,看来今年是体会不到了。
  至于粽子的味道,阿满的手艺,他们还是相信的。
  *
  端午节对于阿满的家乡来说算是大节,所以也特别重视。
  房门上挂艾草和菖蒲,以求健康长寿,大人小孩也要戴上五色丝和香囊,用来驱毒辟邪。
  至于粽子和雄黄酒,那就更不用说了。
  这些,阿满也是一样都没少的,都在梧桐苑安排上了。
  一大早,馒头起床打扫完院子,便和阿满一块儿挂了艾草,完事儿后他去伺候傅云修洗漱,阿满则是回了自己的房间去编五彩丝。
  早饭桌上,阿满让傅云修将手伸出来。
  “干什么?”傅云修疑惑不解,但还是跟着照做。
  阿满便戏法似的从手里变出一根五彩丝,仔细的系在傅云修的手腕上,边系边解释,“这叫五彩丝,用来辟邪和祈福纳吉的。”
  系好后,阿满调整了下大小,“好了,公子觉得大小合适吗?”
  傅云修凝视着自己手腕上五颜六色的绳子,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问,“这是小孩子才戴的吧?”
  “那又怎么了,谁规定大人不能带了?”阿满看着他微皱的眉头,便知道他不是很适应。
  也是,谁家大男人手上戴这样花花绿绿的东西呢。
  但阿满可不管这些,“这五彩丝戴上了便不能取,否则会破坏福气的。要等到端午后的第一场雨,将其放在雨水中,阿婆说,雨水冲刷五彩丝就是在冲刷走烦恼和忧愁,带来一年的好运,可不能随便乱摘乱扔。”
  阿满这般信誓旦旦,喋喋不休,傅云修听得稀奇,看着手腕上那五彩的丝线,心中的怪异也淡了许多,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酸涩。
  似乎从小到大,几乎没人跟他说过这些东西。
  也没人为他乞求过这些。
  幼时在侯府,母亲整日陪在傅云霆身边,便是过节该有的节礼,也是她亲自动手缝制的。
  端午的香囊,傅云霆身上多的都要挂不下了,而他却只有一个,还是傅云霆嫌丑不要的。
  至于五彩丝,他从未系过。
  母亲说,因为傅云霆是小孩子。
  所以他一直以为,那是小孩子才能系的东西。
  可仔细想想,难道他就没有小孩子过吗?
  说来说去,只是不爱罢了。
  毕竟他的出生,可是差点让母亲难产,以至于伤了身子,直到五年后才又有了傅云霆,而这期间,父亲更是纳柳姨娘进门,且独宠她一人生下了傅长泽,让母亲受尽了冷落。
  所以他不受宠也是应该的。
  他的出生,伴随着的是苦难。
  “谢谢。”傅云修轻抚着五彩丝,努力压下心中的苦涩。
  至少现在还有人肯为他求一求平安,他应该感到知足才对。
  听他这么说,阿满便知道他不会把五彩丝摘下去了,笑着摇了摇头。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