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阿满知道陈夫人此举也是为了她好。冯言是读书人,而她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商人,她、抛头露面做生意,虽说冯言不说什么,可难保他家的亲戚不是背后说闲话。
陈家虽也经商,但在并州百年,威望极高,有陈家给她撑腰,那些人便是要欺负她,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替我谢谢娘。”阿满说。
“都是一家人,这么见外干什么?”
陈白荀本就是去商铺顺道过来看看阿满,如今话也说完了,也不好一直待着,小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阿满送他出来,连带着傅云修一块儿。
而此时此刻傅云修的唇色,比方才还要惨白。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他体验到了从天上到地狱的感觉。
转过街角,走在前头的陈白荀忽然停下了脚步,“傅公子,找个地方聊聊吧!”
两人找了个就近的茶楼落座,陈白荀点了一壶茶。桌上茶水沸腾,咕咚作响。
“傅公子,我知道你是谁。”陈白荀先开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年你是为了爵位抛弃了月初,逼的她不得不背进离乡,一个人带着孩子讨生活。”
阿满从未向他人坦白过自己的过去,但陈白荀也是出身富贵之家,知道傅云修的身份后,差不多就能把事情的真相还原个差不多。
“你知道我初次见她是什么样的情景吗,她一个弱女子,背着孩子,大夏天的在烈日下沿街叫卖。被前来受保护费的地痞流氓追的满街乱窜,就为了省下那四文钱。四文钱,或许对现在的月初来说不算什么,可当时,那是娘儿俩一天的饭钱。”
“而如今,月初终于靠着自己的双手过上了好日子,你却又忽然出现,做出这副心痛欲死的姿态是想干什么?”
陈白荀冷笑一声,“找回心爱之人,即是心爱之人,当初为何要放弃?既然放弃了,你又凭什么觉得,月初会在原地等你?想必你也听到了,月初年后就要成婚了,那人虽然只是个小小的秀才,但对月初极好,对小铃铛也视如己出。”
“你也喜欢月初,对吧?”傅云修忽然开口。
从他看阿满的眼神,从他提起那秀才时酸溜溜的语气,傅云修几乎可以笃定,这位所谓的义兄,对阿满的心思并不清白。
陈白荀添茶的手一顿,随即大方承认,“是,我喜欢她。”
若非当年母亲从中作梗,他和月初,又怎会成为兄妹。
陈白荀家的情况没有侯府复杂,他是家中独子,自小便被寄予厚望。
而他也不负众望,从小便聪慧过人。大人们想要他以后走仕途,可他偏偏就对经商感兴趣。父母拗不过他,也只好随他去了。
等成年后,他的婚事,便成了家里的头等大事儿。
媒婆几乎要将他家的门槛都踏破了。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商贾千金还是官家小姐小姐,他都看不上。
直到那天,机缘巧合下,他认识了月初。
她勇敢坚韧,即使面对地痞流氓也绝不低头,她圆滑世故,面对客人刁难她总能化险为夷,她乐天达观,一个冷了的馒头也能被她吃出满汉全席的幸福,她聪慧能干,一个女子带着一个孩子,却硬是在男子为主的商界闯出了一片天。
若说一个人最初吸引另一人靠的是好看的皮囊,那月初最初吸引他的,便是她独立强大的灵魂。
喜欢上她,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只是他出身商贾世家,也少不得被那些所谓的门第观念所影响,而月初又带着一个孩子。他不知如何和家里人坦白,所以他只敢瞒着家人偷偷去看她们母子。
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的异常,很快就被他母亲察觉到了。
他母亲出生书香世家,自幼饱读诗书,是并州有名的才女。她了解到月初的艰难与不易,并未像话本子里的寻常妇人一样拿银子去羞辱驱赶她,而是打算收她为义女。
只恨那时他满心满眼都是月初,对于这个即将多出来的义妹是谁丝毫不在意,直到她在认亲宴上,看见了抱着孩子的月初。
陈白荀至今都记得母亲对他说的那句话,“白荀,这是你义妹月初,以后,你一定要把她当做亲妹妹一样疼爱。”
亲妹妹,去她的亲妹妹,只只想与她共结连理,琴瑟和鸣。
知子莫若母,在他即将发作的前一刻,母亲攥住了他的手,说出了让他想死的第二句话。她说:“我已经问过月初了,他对你并无男女之情。你别惹事儿。”
而月初也默认了 。
之后,他也曾埋怨过月初,怪她不曾告诉他要认义母的事儿,但其后一想,他娘出手,又岂会给他察觉的机会。
说到底是他的优柔寡断,让爱人最终变成了妹妹。
所以这些年,他一直都是以兄长的身份陪在她身边,守护着她。
至于那个秀才,他能不顾及世俗的眼光,勇敢的站到月初身边。光是这一点,就比他俩中的任何一个都要强。
“所以,别去打扰她安定的生活了,她现在,很幸福。”
第95章
和陈白荀分别后, 傅云修回去就大病了一场。浑身无力,人也提不起精神,有些时候一发呆就是好几个时辰。大夫说, 这是心病, 俗称失心症。
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 馒头从傅云修这里问不出什么, 只能偷偷去找阿满。
他原本想着跟阿满好好解释解释当年的事儿, 求阿满来看公子一眼,可在得知阿满即将要成婚后,又把嘴闭上了。
阿满现在过得很好, 不应该再去打扰她。
而他也终于明白, 公子的心病究竟是什么了?
没有什么是比亲眼看着心爱的人嫁与他人更诛心的。
傅云修就这样浑浑噩噩在床上躺了七八日,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七。
城里年味渐浓, 馒头每日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心里痒痒的。
早些年阿满在的时候,一到过年,年货都是她们两个办,公子偶尔提些意见。后来阿满走了,就由他一个人接手。今年可好,身在异地他乡,连出门感受感受年味都成了奢望。
“公子, 您就出去逛逛嘛,都好些天没出过门了。”
“听说翠屏街可热闹了, 咱们就去看看吗,你总待在屋里,病怎么能好呢。”
好说歹说, 生拉硬拽,馒头总算是将傅云修给拖出了客栈。
据小二说,从这条街穿过去再走两条街就是翠屏街了。它是并州城最大也是最热闹的集市,每到逢年过节,里头卖吃食的,买灯的,耍猴的,卖唱的应有尽有,好玩的不得了。
主仆二人穿过街市,远远的,馒头就看见有杂耍班子在路边表演。
“公子,咱们去看看。”馒头兴致盎然,拽着傅云修就要过去。
傅云修对此并无什么兴趣,而且他也不喜欢往人堆里挤,就只在旁边人少的地方等着。
馒头在那儿挤了半天,也没挤到个好位置,光看别人后脑勺了。
“公子,咱们走吧!”馒头垂头丧气的,随即又看见旁边摆摊的吃食,眼睛一亮,“公子,那边有糖炒栗子,我去买点来尝尝。”
看来馒头这些时日是真的在客栈憋坏了,看什么东西都觉得稀奇。傅云修也由着他去,两人走走停停,直到傅云修看到个杂货摊。
上面摆的都是些小孩子们喜欢的玩意儿,拨浪鼓,陀螺,空竹,应有尽有。而最吸引傅云修眼球的,当属那个小小的粉色泥俑,虎头虎脑,憨态可掬,与那个小丫头像了十成十。
下意识的,傅云修就朝着那个摊子走去。
“嘿客官,你看看想要些什么,都是眼下最时兴的小玩意儿。”
“这个泥俑多少钱?”傅云修拿起泥俑瞧了瞧,越看越喜欢。
“这个啊,要八十文,您若是真心想要,我再给您便宜一点。”摊主热情的说。
但傅云修却没再还价,直接吩咐馒头给钱。
走一路了,这还是傅云修第一次生出想要买东西的欲望。馒头看得稀奇,付了钱后,转身又见傅云修拿着那个小泥俑,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刹那间,馒头突然想到了什么。
公子该不会是因为阿满的闺女,所以才买的这个泥俑吧!
仔细想想,那小丫头长得乖巧可爱,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似乎跟这个泥俑还有点相似呢。
但馒头一直想知道,那个小丫头,究竟是不是公子的孩子。
他没好意思问阿满,只是看那小丫头的身形,也就是个两三岁的孩子,倒与公子也对的上。可若真是公子的孩子,公子好似一点儿都不在意阿满带着他的闺女嫁给旁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