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你……”崔明曜立刻涌上一阵直男的本能,条件反射地推开他,“你……你干什么!”
  这姜正则怎么还强吻的?搞偷袭不讲武德。
  崔明曜捂住了自己的嘴,指尖触摸到唇上,还沾有一阵湿润的荔枝清香。
  不是他为啥啊?这动作很反常啊,平时摸他一下都得退五米远,怎么灯一关就主动亲上来了,发情期又到了?不对,没闻出像发情期那样浓郁的信息素味啊……
  一个动作令他大脑瞬间进入了头脑风暴之中。
  从见到姜正则打韩在勋那天起,他就越发觉得自己不了解这个人。
  为了妹妹委身于人,为了还债忍气吞声。如此谨慎小心敏感脆弱的一个人,怎么会不顾一切的冲上去猛打韩在勋?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崔先生……”姜正则又唤了一声,而这一次语气中掺杂了丝明显的勇气。
  一转攻势,被动的那个反而变成崔明曜了。
  强吻。
  21年来,这对崔明曜来说,可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按理来说,被一个男人强吻对直男来说是令人气愤的,是不可原谅的。
  可强吻对象是姜正则的话,这看上去又好似没那么严重了。
  他只是稍微被吓到了,就好像如果他提前说一声,自己也是能够接受的。
  崔明曜回过神来,猛地摇摇头。
  不不……不对,这是色令智昏,他应该好好说教一下。
  “姜正……”
  “他是我的初恋。”沉默许久的姜正则突然出声。
  崔明曜没想到会听见这样一句,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也咽不下,把他的脸生生憋到通红。
  “韩在勋,是我的初恋。”姜正则顿了一下,说,“第一个喜欢上的人,应该算为初恋吧。”
  崔明曜沉默的伫立原地,像是被谁在头上重敲了一棍,脑袋嗡嗡作响。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还在读高二。”姜正则叹了一声,“在那之前,从未有人愿意主动与我交朋友……”
  ……
  4月初,初夏将至,春花烂漫,和煦的阳光和着带有花香的清风拂过我的脸庞。
  正是踏春之际,学校组织全体同学参加踏青寻春活动。
  为期三天,前往一个农庄,不过每人需交十五万的费用。
  完全看个人意愿,愿意去的就可以获得一次珍贵的集体外出活动,不愿意去的可以获得三天假期。
  考虑到家庭状况,我没有去,决定这三天好好学习。
  前一天晚上放学前,我递交了申请书。
  看着我交上来的申请书,老师深为理解,叮嘱了几句,在家不要学习学的太久,空闲之余也要适当的放松神经,享受春光。
  我乖巧点头,抱着书包回家了。
  那段时间,父亲喝酒喝得厉害,总是醉醺醺地回家,逮着我们就骂,稍有不顺就动手,每次都是母亲挡在我和妹妹面前,替我们挨打。
  所以前几天母亲带着妹妹回到外婆家了,而我因为要上学,选择了留下。
  总之父亲半夜才回家,只要我把房间门锁死,就不会和他碰面。
  反正我早上离开得早,这样下来正好岔开。
  也许是生长期到来的缘故,我长高了不少,身材也不再那样羸弱。父面对我的时候眼里多了几分忌惮,毕竟他是我的父亲,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行事冲动,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九岁的时候,我看到他在打妈妈,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母亲挨打,如此痛苦,如此血腥,我看到他用力薅着她的头发,将人直直从床上拖下来,一边骂着不堪入耳的难听脏话,一边扇她巴掌。
  她当时还怀着妹妹,捂着肚子躲避,而他却全然不顾,我从没有看到过那种恨之入骨的眼神,仿佛他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妈妈。
  我知道他们的关系已经破裂,他从不伪装,就算平时吃饭的时候都会没事找事地数落妈妈几句,只是没有在我面前直接对她动手。
  我很害怕,拳头落在她身上的声音令我胆战心惊,我看到她眼角滑下的泪,看到她护着肚子哀求,看到她跪在地上摇头,半边脸被扇到红肿。
  在目睹这幅场景之前,我只在电视上看到过恶魔的模糊形象,而自那之后,我看到了恶魔的脸。
  他长着我父亲的脸。
  “你这个臭婊子,是不是趁着我不在出去勾引男人,贱货!”他暴怒地抓住她的头发将她整个人提起来,疯了一般地怒吼,“不要脸的贱骨头,是不是要打断你的双腿才会乖乖待在家里!”
  “不……不是……”母亲泣不成声,无力地抬手撑在床边,企图给自己寻求一个支点,“我没有……”
  “西巴,邻居都看见了,你今天是从一辆豪车下来的!”父亲咬牙切齿道,“怎么?嫌我落魄了,已经给自己找好下家了?贱婊子,你他妈还想跟我离婚吗!”
  “我……外面下雨了,他只是送我一程。”母亲的眼里蓄起连绵不绝的雾气,每说一句,就凝结成雨簌簌而下,“我拎着太多了东西……走、走不动……”
  “他是谁!”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这一巴掌力道极重,直接把她的嘴角扇出了血,“你果然和其他男人有勾结,西巴,你这个□□!”
  他已经被气到失智,四周巡视了一圈,拿起了摆放在一旁的烟灰缸,高高扬起右臂,对准了她的脑袋!
  “嘭!”
  一阵惊天巨响。
  我看着自己沾满血的右手,抬头看到他磕到柜子金属把手上的脑袋,吓得扔掉了手中的水果刀。
  我的反应比意识更快,先人一步冲上去刺穿了他的手掌。
  这才让母亲逃离被烟灰缸砸破脑袋的命运。
  他被伤到后猛地向后一弹,又正好撞到了他的后脑勺,痛得龇牙咧嘴,蜷缩在地上连声叫唤。
  那是我第一次反抗父权,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个男人,应该承担起保护母亲的责任。
  ……
  他被送进了医院住了三个月,缝了八针。
  出院后他似乎有所忌惮,尽管没给我们一个好脸色,却不敢贸然动手,他他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警惕,像是时时刻刻都在提防着我一般。
  我不禁感到一阵庆幸,他害怕我。
  这样最好,他害怕我,就不敢轻易动手了。
  之后的半年,他不知跑到哪里去鬼混了,就连妹妹出生他也没来看过。
  实话说,那段时光是我们一家最轻松的时候。
  没有脾气阴晴不定的暴力狂,没有毫无理由的责怪谩骂,只有温柔的妈妈和可爱的妹妹。
  我甚至觉得,没有他,我们能过的更好。
  然而好景不长,在一个冬天的晚上,他还是回来了。
  我看到妈妈居然露出了高兴的表情。
  被打了那么多次,为什么看到他还能笑出来?为什么还会抱着妹妹给他看?在她的眼里,父亲是什么,被家暴的那段日子是什么?
  落在她身上的拳头和巴掌不疼吗?为什么被那样对待之后还能表现出期待的神情为他洗衣做饭,生儿育女?
  年仅十岁的我不理解,也不想去深究其中的深意,或许母亲觉得我应该有一个父亲,家里应该有一个男人。
  他回来之后并没有改掉之前的陋习,还是对她非打即骂,日子就这样每天烦躁的重复着,仿佛一个看不到尽头的噩梦。
  直到我17岁那年,遇见了韩在勋。
  时间线收束,回到三年前,我提交了不去研学的第二天。
  头一天晚上父亲喝多了,把家里吐得到处都是,妈妈和妹妹不在,只有我一个人照顾他。
  我不想和他交流,更不想为他收拾残局。他这些年说着压力大,倒是长胖了不少,肥头大耳的躺在地上,像一只喝醉了的癞蛤蟆。
  我真想拿着晾衣杆插进他的肚子,剖开他的内脏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看看他有没有心。
  他的内心是不是也像外表一样肮脏而丑陋?
  这些年,他每天定时出去鬼混,和一些不知道名字的狐朋狗友四处游荡,喝得酩酊大醉才回家。
  母亲忍受了那么多年,我可忍受不下去,如果不是她拦着,也许我早就拿把刀把他捅死了。
  可惜前些年没动手,现在动手得负刑事责任了,我不能进监狱,我还有美好的未来,我一定要考上好大学,将来挣钱养妈妈和妹妹。
  等我考上大学就努力半工半读把妹妹和妈妈接出去住,远离这个男人……
  我冷漠地看着地上呼呼大睡的男人,踹了他一脚,拿起书包离开了家。
  离学校不远的商城里有一个免费自习室,只要交2000元的押金就可以学习八个小时。
  我是这里的常客,自习室的老板都认识我了。
  这个大叔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他会经常在我学习到一半的时候,拿着各种甜点和小吃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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