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开门的动作引的宁亦扭过头,开门的人赫然就是昨天晚上帮忙把许以周搬下去的年轻人。没有明显的面部特征,丢到人堆里就会淹没的大众长相。
  宁亦把砂糖橘递了过去,真挚道:“昨天晚上,谢谢你帮忙。”
  小四有点愣,挠了挠头,没推辞,回了个谢谢。
  宁亦下了楼,小四的门还没关,直到六楼的门关上,对面的门从里面被打开,小一和小四对视一眼。
  小四问小一:“这个我能吃吗?”
  小一一脸的高深莫测,没说话。
  将喷雾拿出来放在柜子里的时候,宁亦发现了里面的便利贴。
  ——以后不要轻易给易感期的alpha开门,谁都不可以。
  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飘逸的要从纸上飞出去,后背的文字因落笔较重,凸了出来,宁亦反了过去。
  ——除非你愿意。
  宁亦没把便利贴丢到垃圾桶里,而是放在了一本书里夹着,这是霍野的好意,他不会丢掉。
  时针指向八点的时候,宁亦收到了霍野的消息。
  hy:以后不要给易感期的alpha开门,记住了吗?
  01:小猫点头jpg
  到中午的时候,许敏妍向宁亦发来了问候。
  勤奋的劳动人民:小宁啊?今天怎么没来,身体不舒服吗?
  宁亦的手指动了动,回复的很快。
  01:没有,就是有点事情。
  勤奋的劳动人民:小宁如果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去医院啊,年轻的时候不当回事,老的时候可就不行了。
  01:就是有点事情要处理,没生病。
  勤奋的劳动人民:比讳疾忌医啊,有时候小感冒流点鼻血都是要看看的,你那么瘦,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哦。摸摸头jpg
  两天宁亦都在家,早睡早起。时不时问问那里会有聚会,但大多数都是无疾而终,有了个开头没了结尾,宁亦不是太迟钝,他知道他们不怎么想带着他玩,也就没在追问下去。
  人的脸需要那层皮,心也要有点自尊。
  赵清越左手拿叉右手拿刀,切着面前的牛排,宁亦也同样如此,不过手上还没用力,就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赵清越,你着急结婚吗?”
  四周的氛围恰到好处,luv letter的钢琴旋律响起,蜡烛、远处的沙滩,大海和黄昏。
  赵清越拿着手术刀的那只手抖了一下:“我不着急,但我需要。”
  宁亦戳了戳面前的牛排,有点不自在,却还是尽力的坦然直直的面对着赵清越,推销商品似的推销自己:“你看我怎么样?你可以和我签订婚前协议,我不会……”
  卡住。
  话说了几句,宁亦就意识到,无论做出如何承诺,他的婚姻一定会带着利益交换,无论是和谁,另一方一定会被吸血。
  赵清越没有忽视宁亦脸上的尴尬,他问:“你最近听到什么风声吗?”
  宁亦一脸的茫然,圈子里的大事件不是藏着就是捂着,能让他听到的大多都是很久很久已经成了定局的事情。
  “我父亲病的很重,大约活不过这个冬天。”
  赵清越看向宁亦,落在眼里的黄昏盛大而又灿烂,一点点的将瞳孔染上浅薄的金色。
  知道这个一手消息,宁亦没有立刻安慰赵清越。
  赵清越的家庭状况很复杂,宁亦零星的知道一点,例如当年闹的沸沸扬扬的集团吞并事件,当时赵清越的母亲去世,母家呈唐集团资金链断裂向合生集团求救,合生非但没有雪中送炭,反而加速了呈唐的衰落。
  有关娱记结合现实揣测,赵清越的父亲赵白桥当年是穷个小子,娶了呈唐集团的大小姐时受了诸多委屈,所以才在人死后对她的亲人落井下石。
  总之,赵清越和他父亲的关系不太好。
  宁亦踌躇着问:“那你还好吗?”
  母亲去世、父亲再娶,当时没人问过赵清越好不好。黄白的菊花堆了一堆,年幼的赵清越站在人群里,懵懵懂懂的仰着头,是一道道晃动的黑影。
  同情与此刻毫不吝啬的落下,呈唐破产后,这些目光就愈发的明显。
  好吗?
  赵清越跳过了这个问题,他说:“在这个关键时刻,我需要有人配合我。”
  财产分割前,的确有人会利用结婚来取得长辈的好感,赵清越不是这个例外。宁亦再次发问并提出保证:“你看我可以吗?我会尽量不给你带来麻烦并配合你。”
  切割牛排的餐刀在盘子上划出刺耳的噪音,赵清越问:“你看明天上午可以吗?”
  宁亦愣住。
  赵清越没听到宁亦的回复,抬头又问:“明天上午你有重要的事情吗?”
  宁亦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木讷的:“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用这样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很奇怪?”
  太过轻易的答应让宁亦不适应,这不符合他总是要付出很多才能艰难取得预期的某些结果,或者是完全失败。
  赵清越:“你有你的理由,我有我的打算。互惠互利。”
  不加修饰的直白,赤裸的让宁亦安心。不用有感情纠葛在里面,只要没有用了就可以丢掉,谁也不会受伤。
  宁亦点下了头。手机这时突兀的响起,屏幕上的三个字让宁亦同赵清越比了下手势,去外面接了个电话。
  远方的黄昏变的碎裂,橘红色大片被暗色侵袭,宁亦站在角落里,接通了许以周的来电,接通之后是良久的沉默。
  许以周的开口是个我字。
  宁亦知道他要说些什么,没等他接下的话就率先指出他演技的不高明之处,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人留,石子落入湖泊,波澜不生:“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我住在那一栋楼。”
  被刻意隐匿的喜欢总会在细枝末节处暴露,而后曝尸荒野。
  许以周什么话也没说,又好像什么话都说了。电话挂断,宁亦收到了许以周的短信——对不起。
  三个字在眼前晃荡,宁亦整个人就站在在原地,半天没有缓过神。
  该说对不起的不是许以周,是他。
  圣和时期,宁亦没什么朋友又或者是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很独,老师的评语都是安静内敛,活泼大胆一点就好了。
  可一直以来,宁亦也没怎么改变过,他没觉得这样不好。
  他给自己套上了玻璃罩,世界在外面,他在里面。
  霍野和许以周的突然降临就像流星划过大气层所带来的灼热火光,以势不可挡的力量把玻璃罩融出了个洞。
  他们会带着季宁亦去打篮球,即使打的很烂也没关系,会带着人爬凌晨的山峰去看初升的朝阳,哪怕没有登顶也可以,一个人的影子成了两道,一点消磨掉季宁亦对待世界的隔阂。
  他们在说:世界很好,所以,请尽情去拥抱它吧。
  宁亦想:
  为什么再次见到霍野的时候,他会认为这个人会报复他呢?
  为什么会在收到许以周的信息时第一时间会认为是威胁呢?
  在一个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黄昏里,宁亦得出来答案。
  是害怕,是逃避。
  有人曾轻轻的告诉过季宁亦,一旦得到别人的喜欢,但你不喜欢别人的时候就不要吊着别人,这是一件很讨厌的事情,快刀斩乱麻,不要给一点机会。
  只是,没有人告诉过季宁亦,没有斩断怎么办?
  是继续冷处理下去,还是把事情说开,不留一点的颜面?
  季宁亦选择了冷处理。
  和虞汀白有了交集是在九岁那年,小小的季宁亦拽着书包带去了种满玫瑰花的小别墅里,待了整整三年。
  虞家的小少爷自从母亲去世后就不说话了,他需要一个玩伴,季宁亦这时就被送了过来,应召上了岗。
  忘掉一个人很简单,至少在到达玫瑰小别墅的第七天季宁亦哭着要回去,次日又恹恹的要求回到玫瑰小别墅后,这种观念就变的更加根深蒂固。
  虞汀白坐在画板前,手里是画笔,调色盘,他在画院子里漂亮的玫瑰,火红火红的。
  季宁亦手里拿着水彩笔,在画小房子,眼睛是肿的。
  虞汀白不会开口说话,即使是再沉默的季宁亦也会显得话多,更不要说是昨天晚上受到挫折的小孩子。
  宁亦软软哑哑的声音在无声的画室里响着,另一个小孩子手里的画笔没有顿住,只是逐渐的在放缓,不知道是不是在认真听,还是在观察院子里的红玫瑰。
  宁亦诉说着他回去的发现,他笔下太阳被涂成了黑色。
  “我放在鱼缸里的小鱼死掉了,鱼缸也不见了。”
  “我不喜欢白白的床单,我的兔子床单也不在柜子里。”
  “还有……”宁亦抹了抹眼睛,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记录身高的痕迹不见了。”
  刻在门框上的浅薄痕迹被擦去,宁亦第一时间是有点手足无措的,翻来覆去的认为是自己眼花了,最后才的的确确的承认,它们全部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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