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怪物的头发还在不断的生长,生生不息的不是生机,而是无法平息的怨气。
它恨,它不得安眠。
“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陈樾能看出蒋柯的吃力,这个副本的难度似乎在今天瞬间拔高了,不断生长头发的怨灵与浓雾结合在了一起,boss似乎发怒了。
宁亦没有拉住陈樾的手,陈樾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它阻止不了。
找一个安全一点的地方。
宁亦推开身边扇宿舍的门,走了进去。
头发砍断了还能生长,那些人影也在雾中逐渐的成型,无论陈樾与蒋柯作出何种的努力,到最后似乎只是在给怪物挠痒痒。
它似乎自始至终毫无变化。
屋内没有灯,宁亦在屋内找起了东西,它没有找到打火机,却找到了一盒用来点燃香薰的细长火柴。
刺啦的一声,火苗燃起。
温暖的光晕印在它的脸上,半明半暗,宁亦垂眼,将点燃的火柴梗扔在了地上。
落在了头发上。
火舌自屋内燃烧起来,瞬间变大,蔓延,怪物似乎在那一瞬被刺激到,拧成绳的头发抽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与此同时,那些在雾气里人影也冒了出来,嘶吼着,缺胳膊少腿,如影随形,无法被彻底消灭。
骤然出现在眼前,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白骨的怪物让宁亦不住的向后退。
玻璃碎裂的声响,以及那一声呼喊,让陈樾意识到什么,转过了身,暴怒的怪物趁此机会,用细长的头发贯穿了他的左胸。
鲜血滴落。
陈樾跨进房间,到最后只看见人偶不受控制的向后仰去。
它似乎正不解的望向他。
并询问着:你不是说要保护我的吗?
第76章 人偶(二十)
温热的血迹顺着陈樾的手向下流动, 宁亦也不懂他到底是怎么来到它面前的,并在它坠落的那一秒拉住了它。
整个身体悬在半空,脚下空荡荡没有落脚点, 宁亦没有挣扎着向上爬,而是不动了。
它将所有的重力都转接到陈樾的那条手臂上。
放大之后, 它的躯体格外的沉,宁亦不清楚陈樾什么时候会松手,百般无聊以一种极为冷静的目光看着人, 平静的似乎正在坠落的不是它,而是一个和它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宁亦是没有站稳, 他是被那浓雾中的怪物给推下去的。
怪物没有消失,在浓雾里一会儿消失,一会儿不见。
而此时, 它出现在陈樾身后。
是扭曲无法辨认的面容,从头到脚都被血污给掩盖住。
胸膛前的伤口正不断的在外渗血,抓住它的那只手在抖,陈樾的状态很不好,它额头的汗掉落, 落在了宁亦的脸上。
八楼的高度,宁亦向下看了一眼,不算什么。
它的身躯在那一秒向下滑落, 陈樾似乎有一点抓不住它。
宁亦再抬头,就看见, 怪物正高高抬起它已经没了血肉, 断裂开来而显得尖锐的骨头。
下一秒,低低的,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痛楚从陈樾的唇边溢开, 他的身上又出现了一个窟窿。
宁亦不是没有从这么高的楼层上摔下来过,所以它冷静的说:“陈樾,放开吧。”
没必要这样做,这样做没有意义。
没有松手。
宁亦问:“我摔下去,到时候,你在给我换一具身体,不好吗?”
血顺着陈樾的手臂一点点流向宁亦的掌心,宁亦的眉心微微一蹙。
它听到陈樾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叫了我的名字。”
“你在喊我。”
——你在告诉我,你需要我。
宁亦在进房间的时候就思考着怎么离开,陈樾拽着它在这栋楼里向下狂奔,可自始至终,他们还在这一栋楼里兜兜转转。
由此宁亦脑洞大开,就要像上一次陈樾那样,从楼上跳下去,但它还是舍不得,它还没有用过这样好看的躯体。
只是,它似乎要和它想的那个结局一样了。
但,没什么不好。
从楼上掉下去,它就能去找它的主人。
可,陈樾没有松手。
直到从楼上掉下来,骨骼清脆的断裂声清晰的在宁亦耳边响起,陈樾还是没有松开。
这一次,他伤的比上一次还要重,宁亦从他的怀抱里爬了出来,衣上、脸上全都血迹。
它定定的望着已经不能说话的人,看他口中吐出的血糊住眼睛。
他好惨,这是宁亦这一时所表现的所有感触。
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浓雾夜色里,远方的路没有方向,宁亦拍了拍身上的灰,一手的红。
跨出去一步,宁亦就隐隐察觉到脚踝处有着阻力。
低头看了过去,已经说不出话的人,面朝向他,嘴唇一张一合。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安静的失去意识,而是半睁着眼看着他,长长的睫毛耷拉着。
血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如果不赶时间的话,宁亦会蹲下来看看,可是,时间太赶了,它要快速的去找到它的主人。
它对着躺在地上的陈樾挥了挥手,大步的向前走,一步都没有回头。
即使它听到了陈樾残破的呼喊,混着气息与止不住的血涌出来的一一两个字。
陈樾躺在地上,手虚虚的向宁亦走的那个方向探。
男生步履轻盈的走向浓雾里。
宽大的衣袖与绣有圣纹搭在衣后带子随着它的步伐,轻轻晃动,来自天堂的使者并不准备拯救他,而是袖手旁观让他自生自灭。
人偶没有心。
宁亦找主人这一路并不安全,浓雾并未退散,它跑了一小会,就有无数只手在捉弄它,跑来跑去,最后还被一只突然伸出来的脚给绊倒了,扑在了地上。
沙砾卡进皮肤里,宁亦才发觉自己光裸的腿上是无数刀痕,上面还有微微发黑。
没人会来救它。
陈樾流了那么多的血,大概率会死,蒋柯不知道,主人不会来。
从地上爬起来,宁亦撒腿就跑,浓雾里辨别不了方向,视线受到阻碍,听觉就意外的灵敏。
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宁亦还听到了其他的,杂乱的,围绕着它奔跑的声音。
它并不害怕,直到有水泼到了它的脸上,似有什么东西被化开的声音在它耳边炸裂开来。
像是雪碧打开后,气泡炸开的动静。
宁亦用手去触摸自己的脸颊,手指在摆至面前时,已经化开了一个小洞。
*
诡异莫名的退散,蒋柯从楼内跑出来后,定定的站在了原地,四周是一地的血,而陈樾坐在上面,佝偻着背。
与他对视的那一秒,蒋柯发现他在笑。
蒋柯:“你……”
陈樾爬了起来,骨骼错位的嘎吱声在回响,他漫不经意道:“从楼上摔下来了而已。”
“又死不了。”
受了这么重的伤,陈樾还在向外走,蒋柯盯着他还在冒血的肩膀与胸口,欲言又止。
陈樾知道他要说什么,“没事,你不早就知道吗?我死不了,三番两次的受伤,到现在还能生龙活虎,你也没必要表现出很关心我的样子。”
衣服很脏,想着人偶嫌弃的表情,陈樾将冲锋衣脱了下来。
他的里面是白色打底衫,胸口处是明明晃晃的贯穿大洞,在窟窿上撒上白色粉末,陈樾就将换下来旧的冲锋衣扔在了地上。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拖沓,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皱眉,仿佛没有痛觉。
“你不再处理处理吗?”蒋柯说。
陈樾并不领情,他将冲锋衣拉好,遮盖好血迹,说:“你其实并不希望我处理吧,你看我的表情很奇怪,你在第一眼见到我的时候,其实心里是在可惜吧。”
一声轻笑,将原本的和谐给撕裂:“你在心里大概会有一声叹息,再加上一句感慨,哇,他还没死,命真大啊。”
蒋柯:“……”
蒋柯无法反驳,因为他真的是这样想的,八楼的冲击力,人会碎,会裂,也会死亡。
人偶他可以拼起来,人却不会。
恶意伴在浓郁的夜色里翻涌蔓延,扎根在每一处角落,蒋柯紧绷着,像张已经被拉到极致的弓,稍有不慎就会断裂。
陈樾摆摆手,他的恶意也伴随着笑容在一点点被揭露,他说:“你不用紧张,毕竟我也在想,你怎么不死在那个诡异的手里。”
此刻的陈樾浑身轻松,似是身上卸掉了什么。
“我也在想你死。”
江淮是个胆小的人,江栗过于的大大咧咧不动脑子,顾昉周的独善其身,在加上面前人的小心为上,和自己的过于反复无常的性格,陈樾猜想,这所学校大概有放大人性格的这一面。
好的,坏的,通通放大。
包括,他对它的感情。
似是草原中的微小火栗,在一阵风的吹拂下,燎起了一场大火,这阵风就是这所学校所带来的buf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