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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腰藏春 第13节

  门房通报后,很快便有婆子迎了出来,为首的婆子客气地唤了一声“表小姐”,便指挥小厮帮她们搬拿行李。
  只是临近门前,眼神极快地在她们身上打量了一番。
  即便这细微的神情已极力压制,但宋蝉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其中暗藏的轻蔑。
  倒也不意外,毕竟这些在国公府待久了,连仆人都是高寻常百姓一头。
  而像纪婵这种身无背景,全然来投奔的亲戚,能不把嫌弃写在脸上,已是大户人家的体面。
  宋蝉咬了咬唇,低下头,装作没有看到,跟着她们身后进了府。
  上次来找陆湛虽也是在国公府,但是也只是从偏门直接进了陆湛房内,且并没有心思细看。
  这次却大不相同,毕竟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要住的地方,宋蝉不免多留了些心。
  一路沿着抄手游廊前行,园中奇花异草遍植,雕梁画栋,楼阁轩昂,入目处竟是无尽尊贵繁华。
  国公府实在是大得令人讶然,一行人足走了一刻钟,才将来到老夫人的正厅。
  老夫人尚在洗漱,家中几个姊妹已站在厅中。
  “纪妹妹,我们几个听闻你来了,特地来看看。”
  首先出声相迎的是国公府的大小姐陆蘅,与大公子一母同胞,为人素来端方守礼,颇有高门长姐风范。
  一位娇俏明艳的小娘子从她身后走出来,正是二房所出的陆泠。
  从宋蝉进屋开始,陆泠便早将她打量了一番。
  模样倒是清丽,但身上穿的早已是京中过时的料子,显然是穷酸破落户出身。
  她本不愿与之多话,可她素来与陆蘅爱争风,陆蘅都先开口示好了,她哪有置之不理的道理?她可不想被新来的纪家丫头被大姐姐拉拢了去,没得碍了自己的眼。
  于是笑问:“纪妹妹身上用的哪家的香?闻着倒是特别呢。”
  宋蝉不敢过于冒尖,只谦虚回话:“是我闲时自己随便做着玩的,不值几个钱的。姐姐们若不嫌弃,之后我也为姐姐们做些。”
  宋蝉话中滴水不漏,早在入府前就听紫英说起这两位小姐之间的“往事”,她自然不愿意刚进公府,便被搅入这趟浑水中。
  陆泠也不是真的想要,不过随口问问,见宋蝉这么说,也只是假意承情:“那自然最好了,我先谢过纪妹妹。”
  宋蝉的目光却落在另一名始终未曾开口说话、身量尚小的娘子身上。
  想必这就是三房所出的陆芙了。
  三房素不受宠,陆芙性子也软,上面又有两名姐姐压着,日子定是艰难。
  这倒与她现下的境地相似,宋蝉心中想着若有机会,陆芙倒是可以深交。
  “是纪姑娘吧?”
  四人正交谈着,里屋传出来陆老夫人的声音。没多会,便见三五名丫鬟簇拥着一位衣着华贵、气质雍容的老妇人走出来。
  陆老夫人坐稳后,便向宋蝉招招手。
  “快坐过来,让我细看看。”
  老夫人握着宋蝉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眉目慈祥地关切道:“一路过来累着了吧?”
  宋蝉早习惯了一人生活,自幼没有长辈照拂,如今有个老太太这样握着她的手给她关怀和体贴,心中不由有些触动,却又生出了些莫名的内疚。
  她摇摇头:“托您的福,得公府的人一路贴心照护,阿婵并不算累。”
  老夫人见宋蝉言辞妥帖,又从她眉眼间窥见几分故友的模样,不由得思及往事,愁上心头。
  “你这孩子生得漂亮,可惜命竟这样苦……”
  老夫人不禁感慨着之前的姐妹情谊,宋蝉听着别人的故事,虽无甚实感,却也老实按照紫英先前教的,一一叙述了家中的事情,与老夫人说了家常,又同众姊妹用了午膳。
  末了,老夫人吩咐几名小姐:“你们纪妹妹身世可怜,之后同在府中吃住学习,你们要多照应她一些,明白吗?”
  几个姑娘纷纷应是。
  老夫人年纪大了,身子也一般,到了要服药的时候,最后老太太带一句,先安置好了,待晚些时候再往前厅去见其他兄弟,一同用膳。
  宋蝉便随着几名姑娘一同往厢房去了。
  走在路上,正好看到另几个小厮正往东厢房方向搬运许多箱子行李。
  宋蝉有些好奇,便随口问道:“府中近日还有新客吗?”
  陆泠抢先一步回答:“并非是什么新客,只是三哥哥要回来住了。”
  “也不知道怎么地,之前三哥哥都住在外面,最近竟是回来得勤了……”
  旁人或许不知其中缘由,宋蝉却是再清楚不过的。
  无非是要日日夜夜地盯着她的行踪罢了。
  宋蝉正走神想着事,便听身旁的陆泠又说:“等晚上用膳的时候,你便能见到大哥哥和三哥哥了。”
  第11章
  陆国公府的公子住东侧,小娘子们则都安置在西厢房共住。
  其中靠南的两间光照最好,陆蘅陆泠已分别在里头住着。
  北边一间是陆芙的屋子,宋蝉则搬进了陆芙隔壁的空屋。
  屋里早有仆妇提前打理过,处处透着明亮整洁,床榻桌几摆设无不精致细腻,就连门帘换上了花卉禽鸟绣纹的锦缎帘,临窗的妆台上更是早备好了胭脂水粉。
  这院子足比宋蝉当时在花月楼的小屋大了几倍不止,回想起曾经的日子,她那样努力地制香攒钱,就是为了能和吕蔚搬进这样的好房子。
  只是如今真的住进来了,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从前的日子虽苦,至少每日都有奔头。如今故人不在,她也冒用着别人的身份姓名住在这里,总觉得不安稳。
  这屋里处处彰显着高贵的一切,似乎哪一日便会有人将它们夺走,她又会被打回那个充满黑暗的泥泞地中。
  陆湛跟她说,让她顶替纪家小姐的身份搬进来国公府,留在他的身边,方便日后完成任务,可直到现在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不过很快便由不得她胡思乱想。
  距开宴还剩一个时辰,紫芙指挥着小厮将一箱子抬进了屋子里,笑盈盈地问:“老夫人特地差人送了几身衣裳来,娘子瞧瞧今晚要穿哪件?”
  苏罗和桃松将箱子里的衣服拿出来一一摆好,看着这些衣裳,宋蝉犯了难。
  “纪婵”家中贫困,没有什么像样的衣服,好在有陆老太太送来的衣服和钗环脂粉,尚能救急撑个场面。
  今日恰好是十五,每月这日,陆国公府都要开家宴。
  听说晚上的家宴不仅几位公子在,还有陆国公与二房三房两位姨娘,与其他叔伯及夫人。
  所谓先敬罗衫后敬人,国公府里更是如此。
  宋蝉思忖片刻,拿定了主意。
  “毕竟第一次正经露脸,衣服妆容既不能太素净,也不能太俏艳拔尖,不如就这件吧。”
  宋蝉选了其中一件样式不显华贵,但剪裁贴身合宜的浅粉裙衫。乍一看虽不打眼,但胜在将身量衬托得窈窕有致,行走间便若彩云轻拂,格外婉约。
  苏罗为她绘上与之相配的妆容,更显出清丽脱俗的风姿。
  桃松不由得感慨:“今日娘子真是应了那句“清水芙蓉”了!”
  夕阳余晖渐隐,天色深如墨。
  国公府的廊檐下循次换上了葫芦形四角花鸟宫灯,将府内照得一片明亮吉祥。
  男宾们尚有公务在身,还未到来。而其他几名小娘子,因今夜的家宴,特地被免了一日私塾课业,也早早在屋里了起来。
  宋蝉初来乍到,这样的家宴自然不能叫旁人等她,于是早早就提前出了门。
  走到正厅门外,宋蝉听得里头传来马吊牌搓碰的声音,隐约还有几位姨娘夫人的调笑声。
  “说来也是怪了,自从老三前段时间搬出去,不是差人请了几次都没声吗?怎么现下倒肯松了嘴?”
  “正是说呢,听说上次老三和公爷不知因什么事吵了起来,还挨了公爷一顿鞭子,老大拦了都没拦得下。哎,你整日陪着公爷,没问出来是什么缘故?”
  “瞧你这话,阖府上下谁敢在公爷面前提老三的事?快别说了,待会老太太要来了,可别在她面前说漏了嘴。”
  宋蝉站在门外,将几人的对谈都听在了耳朵里。只是这时候进去倒不适合了,便先走到回廊上等着其他几位姑娘到来。
  不消会儿,陆蘅先到了,见宋蝉站在风里,不免问道:“纪妹妹怎么不进去?”
  宋蝉只笑了笑:“人还认不全,独自进去不免有些局促,还要请蘅姐姐带我进去认认人。”
  这话倒是不假,陆蘅未有疑心,便带着宋蝉一起进到正厅。
  “蘅丫头来了。”说话的妇人正对着门坐,见二人进来,先出声道,“这位便是纪姑娘吧?真是生的好容貌。”
  “这位是赵小娘。”
  宋蝉看向那位妆容精致、鬓戴金钗的紫衣妇人,原来这就是陆泠的母亲,二房的赵氏。
  入府前便听紫芙说,自从早些年陆国公的续弦夫人去了,就再没有扶正妻,如今国公府中馈由二房赵氏执掌,为人精明会来事,如今看其穿着气度竟比其他的正夫人还要华贵几分,果然传闻不假。
  陆蘅又带着宋蝉分别认了三房的孙小娘、与其他两位叔伯家的婶婶,宋蝉一一见过。
  几人说笑间,赵氏便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宋蝉。
  早前便听闻老太太有意将这丫头接回府里,起初她也没当回事儿。
  不过是个从穷乡僻壤来的丫头片子,能掀出什么风浪?从她嫁进公府开始,便亲眼看着这样的远房亲戚跟走马灯似的,时不时就冒出来几个,都瞧上了国公府这棵参天大树。
  她整日打理公府事务,最知道这些人家的心思。不就是想着借国公府的声名,在这深宅大院里安稳住上几年,往后出去说亲,也能镀上一层金,寻个富贵人家,把自己后半辈子安置妥帖了。
  只是今日当她第一眼瞧见这位纪姑娘时,心头却没来由地颤了颤。
  竟没想到这丫头生得这般标志动人,言行举止又透着一股灵秀之气,年岁还恰好与府里的几位公子相仿。
  旁人她尚且不在意,可想到自己膝下的老四,她就忍不住揪心。
  这些年世子之位犹未定下,她有意让老四也参与其中,只恨她娘家无力,便一心盼着老四往后说个母家得力的妻子。
  可眼下这无依无靠的表姑娘进了府,日日相处下来,老四万一被这小丫头勾了魂去,那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儿,赵氏的脸色微微一变,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里瞬间多了几分警惕与戒备,叫来了丫鬟耳语了几句。
  看着丫鬟匆匆出了门,往四郎屋的方向去了,赵氏又换上了那标志的笑容,亲昵地挽过宋蝉的胳膊。
  “婵儿,你可会打马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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