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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腰藏春 第14节

  赵氏先改了称呼,无形中拉近了距离,也免得让宋蝉感到内外有别。
  宋蝉垂眸谦虚道:“只是先时在家中陪祖母玩过几次,牌技不精,恐扰了长辈们的兴致。”
  其实她是最擅长打马吊牌的,从前同花月楼的小姐妹一起玩,总是能赢不少钱。
  刚才看到桌上的马吊牌,她也难免也有点手痒,只是今日的牌局,她并不想参与其中。
  这牌桌上的人都是国公府有身份头脸的人物,几局马吊牌看似玩乐,实则输赢之间俱是人情往来,更是她之后在府中能否安稳度日的根基,这样的牌局最是没趣。
  赵小娘倒是满不在乎:“自家人之间讲究什么?不过图个开心。我们家老太太最爱玩这个,正巧我也打累了,待会等老太太来了,你来换我的位置,陪老太太玩几回。”
  赵小娘的手已压上她的肩膀,宋蝉也不好再推脱,只能硬着头皮上场了。
  几人正说着话,其他两位姑娘与陆老夫人也来了,家宴尚未开始,厅内已是一片热闹景象。
  陆老夫人见宋蝉也坐在牌桌上,打趣道:“婵丫头也会玩牌?今日可别让着我这老太婆,且让我瞧瞧你的本事。”
  宋蝉亦勾起笑,不卑不亢:“您说笑了,我打得不好,您别嫌弃我败兴就好。”
  一场新的牌局开始,宋蝉挺直脊背坐在一众贵妇中间,面上云淡风轻,实则心弦紧绷。
  宋蝉抬眼扫过指间的八张牌,将牌面记在心中,暗暗思忖起来。
  她不经意地出着牌,实则留意着面前三人的神色,瞧着左手边那位妆容精致的二婶婶皱了眉,便知她今日手气欠佳,恐怕先前与赵氏玩的时候已输了几轮。
  于是心中有了计较,恰好手中的“索子门”能把二婶子的牌凑成顺子,于是不动声色地将牌顺了出去。
  果不其然,二婶婶见了牌喜不自胜,面上愁云尽散。当然,最重要的是记好老夫人手中的牌。另外往后若想与陆芙深交,三房孙小娘也不能得罪,宋蝉也都在心中留意了。
  须知这马吊牌若轻易赢了,便也没了意思。于是牌局渐入佳境,宋蝉出牌也更加谨慎,手中握着关键牌却迟迟不发,拿捏棋局节奏,时不时做出凝眉思考的样子,偶尔为错失良机而微微叹气。
  便这样一场场演下来,众人只觉她是个全心投入、初涉牌局的小娘子,全然看不出背后勉力布置的缜密心思。
  几位长辈都被宋蝉雨露均沾地送了手气,各个喜上眉梢。
  唯独宋蝉的后背已然被薄汗浸透了。
  好在快到开膳到时辰,这已是最后一局了。
  宋蝉终于能松口气,如释重负地放下手中剩余的的牌,忽听到门廊上传来小厮的通报声:
  “大公子来了——”
  宋蝉心中一惊,忙跟着几个姑娘起身,向门外看去。
  不多时,便见人群后,一名眉目如玉、气质清雅的贵公子向他们走来,行动间衣袂轻拂,恰似山间萦绕的云雾,举手投足尽显风致。
  “还是老太太心疼你们,特叫我绕到东城买了这家芙蓉酥带过来。”
  他渐渐走近了,唇边带着若有似无的温润浅笑,语调平和稳重。
  只是当看见宋蝉的时候,忽然愣在了原地,眼中温和的笑意瞬间被刹那的惊愕填满。
  其余几位陆家小娘子显然也看出了长兄的反常,纷纷笑着打趣起来。
  “大哥在看什么呢?”
  第12章
  厅内众人撺掇调笑着,一时屋内热闹非凡,无人留意到门帘后隐约透出一道身影。
  将才陆沣前脚刚到,陆湛紧随其后便也来了。
  只是他却没急着上前与众人打招呼,而是站在帘后静静观察着屋内景象。
  陆沣看向宋蝉时的片刻失神,尽被他收入眼底。
  果真如此。
  果真陆沣也觉得宋蝉像极了她,才会在众人面前如此失态。
  果真哪怕高韫仪已嫁做人妇,成了通政使夫人,陆沣仍然对她旧情未了,不能忘怀。
  陆湛心中升腾起难以言说的快意感受,他继续隔岸观火,看着这场好戏上演。
  被陆沣盯着瞧,其他姐妹又在一旁拱火说笑,宋蝉感到脸上一阵燥热,不由得垂下玉颈,看着自己鞋面上鹊踏枝的绣花纹样。
  原来这就是国公府那个温润如玉、待人和善的大公子,陆沣。
  早上从老太太房中去厢房的路上,宋蝉便从陆泠口中听说了这位大哥。
  她说他从小便文采斐然,是国公爷最为疼爱的长子,陆沣为人清正,如今在朝任左佥都御史一职,负责检察百官言行。
  哪怕是陆泠那样眼高于顶的人,提起陆沣都多是赞美,甚至会说“只可惜不是自己的亲哥哥”,便可见此人品性极佳。
  今日一瞧,果真是清风朗月的存在。
  陆沣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很快回过神来,又变回清风朗月的模样。
  赵小娘将热闹看在眼里,先上前一步笑道:“这位是纪姑娘,今日才到府上。”
  陆沣微微颔首,笑容如三月春水和煦:“正巧我带了东街的芙蓉酥来,蘅儿她们最爱吃这家,表妹也一起尝尝。”
  宋蝉福身一礼,细声道:“多谢大表哥。”
  陆家老夫人不能食甜,与陆沣聊了几句,便由赵小娘先扶去侧厅更衣了。
  陆家几名小娘子也纷纷上前取食芙蓉酥,宋蝉也分到了一粒。
  芙蓉酥静卧盘中,层层叠叠的酥皮,恰似芙蓉舒展的花瓣,仿佛一阵风吹来便会摇曳生姿,技法当真是细腻而又逼真。
  连这一枚普通的糕点都如此精妙绝伦,不愧出自京城这繁华之地,处处彰显着极致的精美。
  众人忙着品鉴芙蓉酥的味道,唯独陆蘅细心:“大哥今日是为这芙蓉酥特地跑去的东城吗?”
  国公府位于西城,与东城这家点心铺子相距甚远,寻常马车来回足要两个时辰。
  陆沣为几位妹妹亲手倒了热茶:“你忘了,今天是施粥的日子。”
  陆蘅既是真心称赞,也是要刻意将亲哥哥的善举再说一遍说给众人听。
  “瞧我糊涂了,竟忘了大哥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在东城亲自为百姓施粥的。”
  每到施粥之日,陆沣从选米、淘洗到煮粥、分粥,皆亲力亲为。
  善举如春日暖阳,在百姓间广为流传,在这京城之中,无人不晓,无人不赞。
  宋蝉也不由得佩服起这位国公府的大公子,出身高门,衣食无忧,竟还能心系百姓,体察民生之苦。
  “大哥善心真是要感动上天,隔三差五去施粥,想来东街的鸟也要被你喂的飞不动了。”
  一道不合时宜又饱含戏谑的调侃,打破了众人对陆沣施粥行举的赞美之声。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却见陆湛掀帘而进。他身穿一袭青古色云纹直身长袍,脚踏黑色云头履,剑眉如刃,双眸如星,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浮现出嘲讽笑意。
  他神情慵懒地阔步迈入厅内,步伐潇洒肆意,却让原本热闹的厅堂瞬间陷入沉默。
  陆沣脸色变了变,但只是片刻,便又恢复寻常。
  “许久不见,三弟说话还是这样有趣。”
  他侧身让出宋蝉的位置,向陆湛介绍着:“三弟,这位是纪姑娘。”
  宋蝉低垂着头,眼角的余光看见陆湛的身影越来越近,一颗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
  她微微垂着眼睑,看见那双云头履在她身前停下,长睫轻颤若蝶翼,却一时不敢抬眼望他。
  深呼了口气,她在心中暗念,此时不能乱了阵脚,在众人面前露了馅。
  她是纪婵,这是第一次与国公府的三郎君相见而已,本就不该有什么的特别的表现。
  稍稍定了定神,如刚才对陆沣那般福身行礼,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微风中飘落的桃花,低低地唤了一句:“三表哥。”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一片令人心慌的寂静。
  陆湛依旧站在她对面,手中随意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坠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那清脆的撞击声在这安静的厅内格外刺耳,每一下都如重锤敲在宋蝉心头。
  虽未抬头,宋蝉却能感觉陆湛的目光像一把锐利无比的刀子,直直地向她刺来。
  这目光仿佛带着颇具玩味的审视,又裹挟着千年玄冰的冷意,轻易地剖开了她今日精心挑选的外裳,一寸一寸地审视着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恰似那晚,她站在他的房内,四周静谧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他也是这样毫不留情地将她看了个通透,洞悉着她的每一下颤抖与不安。
  宋蝉只觉得心跳愈发急促,脸颊也因紧张与羞涩而泛起一片红晕,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她又抬高了声音,再次唤道:“三表哥。”
  陆沣也微微蹙起了眉头:“三弟,莫要失了礼数。”
  这次陆湛终于开口,只是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慢悠悠地说道:“我瞧这位纪表妹,倒好像有些眼熟。”
  陆泠笑道:“三哥哥又在玩笑了,婵妹妹先前都在台州老家,今日才第一次来京城,三哥哥怎么会面熟呢?”
  陆湛低低哦了一声:“二妹妹说的是,许是最近审的女犯多了,我记错了。”
  多事之秋,沈知培的案子才过去不久,陆湛这话好似是有意地敲打提醒着谁。
  许是对陆沣,也或许是对宋蝉。
  宋蝉早已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知道陆湛是个疯的,却怎么也没想到在今日这样的场合,他还能刻意说出这样的话,竟不怕惹得别人怀疑吗?
  两个人见过面以后,陆沣宽慰宋蝉:“你不必怕他,三弟他就是如此行事,日后习惯便知他并无坏心。”
  陆湛轻描淡写道:“大哥这话说的是,人心难测,未必看着良善的就是好人。”
  几个陆家小妹妹并未觉得这话有什么特殊,只拉着宋蝉说往正厅走了。
  唯独陆沣与陆湛留在身后,厅内无人,陆沣的面色终于沉了下来。
  “三弟,你如今也在朝为官了,圣上面前说话也如此霸道吗?”
  陆湛轻笑一声,看似随意地抚了抚衣袖,并未搭理陆沣的话,抛下他一人向膳堂去了。
  陆国公因事姗姗来迟,好在赶上了开膳的时间。
  众人围桌齐坐,陆家老夫人环视了一圈,却发现未见四郎身影,便开口问道:“老四今日怎么没见着人?平日里总是爱凑在一处热闹,今日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赵小娘赶忙起身回答道:“老太太,老四从今儿早上起来,便觉得身上不舒服,喊着头疼脑热的,整个人没精打采。到下午才找了方大夫看过,开了药服下了。他怕自己身上带着病气,传给兄弟们,所以就让他先不过来了。”
  老太太微微皱眉,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好端端地怎么病了?这孩子平日里身子骨虽算不上强壮,但也没这般容易生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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