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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腰藏春 第32节

  更何况,陆湛反复叮嘱过她们几个女使丫头,千万要看紧了院里的这些人。
  紫芙最先心里排在头上的提防着的,就是陆沛。
  只可惜还是躲得晚了一步,陆沛已领着小厮走上前来。
  无奈之下,紫芙只好行礼问安:“四公子来,怎么也不叫人提前说声,我们也好备口热茶。”
  陆沛眼尖,瞅着紫芙怀里抱着东西,便要垫着脚伸头去看,直到篓子被紫芙放在地上,踢到梁柱后掩去,这才作罢。
  “没什么事儿,我就来看看表妹。”
  陆沛自说自话便要往前走,紫芙快几步下了台阶,拦住陆沛去路。
  “娘子现还在病里,刚刚服了药已经睡下了,公子若是想探望,待来日娘子病好了,塾里叙话就是了。”
  陆沛最是烦恼底下人管他的事儿,不过紫芙到底是宋蝉的人,他还是不得不给了几分面子。
  “哦?天还早,怎么就歇下了,泠姐现下都大好了,你们是怎么伺候的?想是没尽心服侍,表妹性子好,倒把你们惯得没边儿了!”
  陆沛说着说着便叫嚷起来,他难得有次机会来见宋蝉,却被婢子阻在门外,心中自是愤懑不已。
  紫芙面色不改,倒也不惧,只不卑不亢地说:“我家姑娘身子不比二姑娘,从小落的虚底子,不是这一时半刻能补回来的。”
  陆沛听这话气儿不打一处来,撸起袖子高声道:“真是反了天了,今儿我就替你主子教训教训你!”
  “是谁在外面?”
  宋蝉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及时制止了陆沛的动作。
  “是四公子,想来看看姑娘。”紫芙先一步应道。
  想是表妹人醒了,自个儿总该能进去了。
  陆沛理了理袖子衣襟,又作好准备向屋里迈去。
  “谢过四表哥关心,只是妹妹身有不便,怕过给表哥病气。不如等我身子大好了,再同表哥当面致谢。”
  紫芙并未传话,只一味挑了挑眉头。
  表妹都已这么说了,若他再强行闯进去,倒适得其反了!
  他明白,表妹这种自家府里的小娘子,比不得外面那些貌美野花,想摘就摘。
  此事万万急不得。
  陆沛见无解,又不好当面发落紫芙,只得心里憋着一口气,将食盒扔到紫芙怀里。
  “那妹妹好生休息,这食盒是哥哥一番心意,待精神好些了就打开看看。”
  说罢,主仆二人头也不回便走了。
  紫芙见两人真正走远了,这才安心把食盒提回屋。
  “其实您不出声,我也有法子把他支走的。”
  宋蝉从里屋披了件素色罩衫,只笑笑未曾应答,陆沛什么样的性子,不见兔子不撒鹰,真要闹开了,赵氏可不是她三言两语能打发的。
  “这是什么?这不明摆着折辱姑娘吗?”
  紫芙打开食盒,里面摆了几道汤水时蔬,还有一道极突兀的小葱拌豆腐。
  哪有送这道菜的?里面到底什么寓意,是想说宋蝉还是清白之身吗?
  娘子本来就是清白的,让他这样一弄,倒越描越黑了!
  宋蝉未曾像紫芙这样性急,鼻尖只嗤了一声。
  “他恐怕未必想得到这一层,凭他的学问,倒像是弄巧成拙了。”
  *
  眼看就要到书塾小考的日子,陆泠身上早已大好,被赵小娘催着赶去了书塾。
  而宋蝉原本就只是受惊吓才发热,喝了药发汗后便好了。
  先前之所以一直称病休养,只是她因为对陆湛心中有些怨气,不愿意去见他。
  但现在正经的国公府小姐都要回去念书了,她这个表小姐自然没有理由继续躺着养病。
  宋蝉总是记得,她昏迷时好像隐约听见过陆湛的声音。
  只是等醒来后再问桃松,桃松却笃定地说陆湛没有来过。
  想必是当时病糊涂了,竟梦见了这些。
  也是,陆大人事务繁忙,手下人性命攸关时,尚且不关心,如今人既已安好,他又怎可能屈尊降贵来探望她呢?
  下了学用过晚膳后,陆湛那边差人传来消息,说是请表姑娘晚些时候去大人那边一趟。
  出事时未见他及时来救,如今她刚好了,倒是急于审问汇报。
  宋蝉不想为难下人,但是心里实在是不好受,便闷声道:“知道了,我自会去的。”
  话虽如此说,真到了晚上,站在陆湛住处的院子里,宋蝉却迟迟也不愿进去。
  直到陆湛望见院中人影,将她叫了进来。
  还未等陆湛发问,宋蝉便先开口陈述。
  “那日我与二姑娘与孙家娘子约好了打马球,行至一半便被贼人掳走。我被贼人蒙眼缚手,没看清那二人面貌,只知道那二人也是沭安人士……”
  宋蝉声音清冷,面无表情地将那日的事复述了一遍。
  “再后来,眼罩被揭开,便是看到大公子来救我了。”
  陆湛没有说话,只是提起桌上的紫砂壶,斟了两杯热茶。
  宋蝉所说之事,逐川早已向他禀报。
  事情疑点重重,太过蹊跷。他本疑心此事是赵氏所为,但很快又推翻了这个猜想。
  以他对赵氏多年的了解,赵氏再疯,却也怜爱儿女,不至于拿自己的亲生女儿做局。
  更大的可能,此局是陆沣有意为之。
  但这些猜想,他不必与宋蝉多说,也更无须告诉她,他将怎么处理。
  陆湛指尖轻捻茶杯,将其中的一杯推到宋蝉面前。
  “你身子好些了吗?”
  宋蝉怔然抬眼,长睫颤了颤。
  她倒是没想到,陆湛会先关心起她的身体。
  “已好些了。”
  短暂的沉默,两人皆未口。
  陆湛明白,宋蝉一向心气高傲,此时的沉默,更像是她宣泄情绪的一种态度。
  宋蝉或许在怪他。
  陆湛抬眼望向她:“宋蝉,你在怪我吗?”
  宋蝉摇了摇头:“民女不敢。”
  宋蝉没有多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的确不敢怪他。
  她的这条命本就是陆湛救下的,如今虽然心中不适,却好像也没有立场来责怪他什么。
  之前,是她过于看重自己在陆湛心中的地位了,还以为自己是什么重要的角色,至少是和他绑在一条船上的人,他理应在意她的生死。
  经此一事,她倒是看明白了。
  对陆湛而言,自己不过就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哪怕那天真的殒命于歹人手中,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更不会为她伤怀。
  因此之后,她对陆湛公事公办就好,不必有任何的期待。
  毕竟只要对他没太大期望,便不会感到失望。
  陆湛垂眸时,恰巧视线越过茶杯,看见宋蝉纤白的手指,正紧紧攥着袖口。
  忽而想起那夜,她也是这样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袖子。
  她央他不要走,又哭着怪他没有救她……
  热茶氤氲出朦胧的白雾,将陆湛眼底的神色藏匿起来,如往日一般辨不清喜怒。
  “你最好是不敢。”
  陆湛顿了顿,又道:“那天我在狱中办事,并非是不肯去。”
  话还没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说多了。
  他为什么要跟她解释?
  宋蝉垂着眸,酝酿许久勇气,才将心里压着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
  经此一事,她实在觉得惶惶不安。
  早知道要过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还不如当初在狱里便一死了之。
  “公府里处处都是考验,我在这里已是苟活,不敢奢求别的。当日若非大公子陆沣及时救下我,恐怕我也没法站在大人面前回话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力平息着泛酸眼眶里盈盈的水汽。
  “只乞求大人怜我。若是日后都是这样的日子,不如给我个痛快。”
  听闻此话,陆湛搭在杯沿上的指尖一顿,心中也不免有些触动。
  宋蝉同他往日遇见过的女子不同,她敢说也敢做,答应要改变,要成为他手中的一把刀,她便会努力做好。
  那份骨子里的坚韧与执着,倒是与当初在诏狱里,与他抗争着“这不公平”的她还是一样的,未曾改变过。
  她话中提及公府里的险象环生,他亦能感同身受。
  陆湛掩去了沉重的过往,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话揭过:“这样的日子,我亦忍耐了二十年。”
  他沉默片刻,又道:“之后我会多加留意你的动向,只是当我没有问的时候,不要在我面前主动提他的名字。”
  陆湛抬起眼,漆眸如黑冰。
  “宋蝉,你要记住,你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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