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腰藏春 第45节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男人不会珍惜,我让你留在此处,便是这个缘故。”
“阿蝉,过来。”
未等宋蝉反应过来,陆湛已然扣住她的脸,拇指极缓慢地擦拭着她刚抹上胭脂的唇瓣。
原本莹润的双唇,在他慢条斯理地抚.弄下,逐渐生出靡丽的色泽。
末了,他端详了一下,尤觉不够。于是俯身吻下去,堵住她喋喋不休的质问。
在宋蝉含糊呜咽的挣扎后,陆湛终于放开她。
望着宋蝉因泛红的脸颊、因愤怒而呼吸起伏的身体,陆湛缓缓勾起唇角,生出一道极尽无辜的笑容。
“去吧,我等你回来。”
*
宋蝉好不容易积攒的期望与欣喜,在与陆湛的会面后荡然无存。
双唇仍然微微发烫,不用照镜都能猜到,出门前精心绘制的唇妆,已被陆湛毁的彻底。
宋蝉再一次确定,陆湛这人一定病得不轻。
像他这种整日与血腥味打交道的人,做出什么可怕的行为,宋蝉都不会觉得奇怪。
只是他最近的病况似乎越来越严重了,已经到了连她都捉摸不透的地步。
当真是个阴晴不定的疯子。
她甚至都不敢想,倘若陆湛日后当真娶妻,他的妻子竟要整日要伴在这种人的身边,日子该有多么凄惨。
好在见到陆沣之后,她心中的沉郁皆被一扫而空。
陆沣办事一向妥帖,不仅选好的会面位置十分隐秘,就连来接宋蝉的马车都特地着人从外面定了普通的样式,看不出是国公府的车马。
或许是担心宋蝉会惧怕,还特地选了一名妇人驾车。
外面的马车,内部不如国公府的宽敞。宋蝉与陆沣相邻而坐,双膝几乎已要贴靠在一起。
两人相顾无言,半晌,陆沣才缓声开口。
“表妹今日这身装扮,与往日很不相同。”
陆沣这样说,宋蝉的第一反应却并非欣喜,而是又想起陆湛所说的那些话。
只觉得心里愈发失落起来,甚至还有些微不可察的自卑。
宋蝉低着头,攥紧那绣法精致的衣袖:“表哥也觉得这衣服不适合我吗?”
“不,怎么会不适合?”陆沣连忙解释道,“表妹今日温婉动人,较之往日……还要更美。”
宋蝉攥着衣袖的手一顿。
马车缓缓向前驶进,前方就是长街,商户的叫卖及行人喧闹声渐渐涌进来。
她却只觉得耳边的一切嘈杂消弭余尽,只余下胸腔内蓬勃剧烈的心跳声。
长街人头攒动,已有列队守在街口,禁了马车通行,只能停在长街进口处的巷内。
宋蝉戴上面罩,才被陆沣扶着刚下马车,便被眼前的情形震住了。
小时候她与母亲住在山里,每日眼前只有望不到尽头的山脉,成群的牛羊与枝上吱呀的鸟雀。
而直到今日看见华灯遍布的长街,宋蝉才真正体会到了上京的煊赫辉盛。
实在是恍然如隔世。
她是第一次看见这样鼓乐喧天的景象,连步伐都不禁放慢了许多,似是想要看清每一处细节,将它们牢牢记住。
焰火节庆开销不菲,就连京城这样的富庶宝地也只能一年举办一次。
如今她在陆湛手下讨生存,依照陆湛那般喜怒不定的性子,她明年是否还能再见到这样的节庆,还要另说了……
宋蝉正有些走神,忽而街旁的小摊里跑出来一名六七岁的孩子。
那孩童笑容满面,手持数盏不同样式的花灯,向着陆沣问道:“这位大哥哥,可要为这位娘子赢一盏花灯?”
宋蝉望向孩童手中握着的花灯,最前面那盏狮子灯很是特别。
不同于其他以花草兔月为题扎制的花灯,这盏狮子灯以竹篾为骨,勾勒出一只昂首挺胸的小狮子。
尤其是那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更是写满了威风神气。
只是宋蝉越过孩童,望向他身后的摊位,看见那摊位上已站满了人。
陆沣虽然平易近人,但到底是出身矜贵的公子,应当不会愿意为了一盏普通花灯,去挤在人堆里博/彩。
宋蝉压下心头对狮子灯的喜欢,轻扯了扯陆沣的袖子,预备和他一起离开。
话尚未出口,便听见陆沣含笑向孩童说:“你去问问这位姐姐,她想要哪一盏?”
第35章
射覆之戏, 以诗文典故为谜面,答题者需从店家给的线索中推断出所覆之物。
若是寻常的花灯,三道中只需答出两道即可获得;偏宋蝉喜欢的那盏狮子花灯仅有一盏,要连着五题全部答对, 才有资格将其收入囊中。
需知射覆本就不易, 寻常而言, 能答中一题的玩客都不多。
“这也太难为人了。”宋蝉听店家说完规则,便要拉着陆沣离开。
在宋蝉转身之际,陆沣拦住她,只向她比了一个“信我”的口型。
陆沣撩袍而坐, 一袭天青色圆领袍衬得身姿挺立, 气度不凡。
原先只有几名小娘子围在摊位旁,随着前两题引刃而解, 愈来愈多的人围了上来。
似乎看陆沣轻轻松松便将答案猜出来, 众人觉得这游戏也没有多难, 排着队都想要试试。
如今三题陆沣已对两道, 按照原先说定的,已可随意选取除狮子灯外的一盏花灯。
可陆沣仍要继续。
店家提醒道:“公子确定还要继续?若是最后的题输了, 可什么花灯都赢不着了,公子可要再想想?”
陆沣却只笑笑:“不必想了, 就要那盏狮子灯。”
围观群众里笑起来,只道这小郎君怕是傻了, 哪有人能答对五题的。
可偏偏陆沣便做到了。
一时间,人群里赞叹声不已,由衷响起掌声,感慨于陆沣才学之高,连射覆的店家也由衷拜服。
“我在此设摊多年, 还未见过五道题都能答对的。”
宋蝉站在陆沣身边,听着众人对他的称赞,就好像自己也被夸耀了一般,望向陆沣的眼神不由得又多了几分崇拜。
她虽早就听人说过陆沣的才学,却直到今日一见才有明显的感知。
而这样一个才学过人的郎君,竟是在为她赢下花灯。
“恭喜哥哥姐姐。”
孩童将狮子灯送出去的时候,还有些依依不舍。
原本爹爹说好了,今日这盏狮子灯若送不出去便留给他。他跟随爹爹摆摊两年,从没听说过有谁能够答对五题。
原以为这狮子灯必是要留给他了,没想到这位大哥哥这么厉害。小男孩甚至都有些后悔,只觉刚才不该选了与这位哥哥搭话。
“谢谢你的狮子灯,让我能讨我家妹妹开心。今日是焰火节庆,你也去买点喜欢的糖吃,讨个好彩头。”
陆沣另外递给小男孩几枚银钱,小男孩惊喜得无以复加,嘴中一直念念着好听话,一路送两人穿过人海,直到下一个摊位前。
陆沣握着那盏小狮子花灯,昏黄灯下,衬得眉眼清润。
“表妹,送给你。”
这是宋蝉第一次拥有自己的花灯,她小心翼翼地握在指间,轻轻抚过小狮子的头顶,仿似对待一枚珍宝。
宋蝉语气诚挚,望向陆沣的双眼亦泛着澄澈的光:“表哥为我赢下这盏花灯,我很喜欢。”
陆沣一向善诗文,对他来说射覆更是跟朋友每天都要玩的把戏。
何况这种街头射覆的题目大多没什么难度,出的题目也不过只能难倒寻常的百姓,对他却无异于儿戏。
但看见宋蝉因为这盏花灯由衷的欣喜,他也不知为何感到开心起来。
陆沣唇角弯起一道清浅的笑容:“表妹喜欢就好。”
街上的许多女郎都握着花灯走过,只是大多数都是花鸟月造型的。唯独宋蝉握着的很不同。
陆沣亦觉得好奇:“表妹为何独喜欢狮子样式的花灯?”
她不是不喜欢花鸟,只是相较于柔弱的娇物,她现在更希望有朝一日能像狮子般强大,拥有无畏的力量,足以与陆湛抗衡。
但这些自然不必与陆沣多说,宋蝉只是笑笑。
“表哥不觉得小狮子的花灯样子很威风吗?况且我喜欢特别些的东西,若是什么都和旁人一样,倒没意思了。”
“原是这样。”陆沣微微颔首,似有沉思。
倒是未曾想到,这位表妹也是个有心气的。
两人并肩向前走,却始终保持着一个合乎礼数的距离。
经过一家馄饨摊时,宋蝉忽而停下了脚步。
“偃月馄饨!”
“表妹想尝尝吗?”
宋蝉惊喜的神色被陆沣收于眼底,往昔的情景不受控制地浮现眼前。
从前高韫仪也十分爱吃这类街边小食,每次与他同游长街,她总要他陪着坐在街边一起品尝。
有次他和高韫仪在街头吃食,正巧被父亲看见,回家后便挨了父亲的一顿重责,也正是这些习惯上的细微差别,使得父亲对韫仪并无太多好感。
“可以吗?”宋蝉露出惊喜的神色,“从前只在家乡吃过一次,已经好些年没再尝过了。”
“当然可以。”陆沣收回沉溺的神思,转向店家道,“掌柜的,请替我们做一碗馄饨。”
宋蝉坐下来问道:“表哥不尝尝吗?”